竹林清幽,天朗气清,鸟鸣啾啾,溪水潺潺。
溪边青石板旁,一妇人打扮的女子在浣洗衣物。女子明眸善睐,身姿娇柔绰约,无牡丹倾城之姿,却有芙蓉轻灵之态,虽身着粗衣布裤,仍难掩文雅之风。许是浸水的衣物太沉了,更可能是从未做过洗布浣衣这等家务,女子用着全身力气在揉搓着那件灰褐色的衣服,旁边的木盆仍有些许衣物还未曾清洗。
“没想到堂堂丞相府言大小姐,现如今竟沦落到如此地步。”
浣衣妇人听了这话,心下诧异,回过头去,看见一个身穿武装、披玄色披风,眉目藏锋、手执长剑的英武女子领头,身后并十余个手拿兵器,并武夫打扮的蒙面男子。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肯定是来着不善,浣衣妇人心下害怕,放下手中衣物,直起身来呆呆看着他们。这些人为什么知道她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又为什么找来这里,她一概不知。
前有猛虎,后有深溪,浣衣妇人如同困兽,逃无可逃。
仿佛很满意浣衣妇人害怕的样子,领头女子闲庭信步般一点点靠近。浣衣妇人更是忍不住的往身后退步,眼看已经到了青石板的边缘。
“啧啧啧,你说说,明明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却偏偏来这种穷乡僻壤吃苦受罪,就为了一个见不得光的江湖杀手,值得吗?”就像是为她人鸣不平一样,领头的武装女子背着双手拿剑,边摇头边靠近浣衣妇人,脸上带着讥诮。
“你是谁?什么丞相小姐,你找错人了。”浣衣妇人六神无主,不敢跟她对视,茫然的看看四周,除了这些武装打扮的人根本没有其他的什么人再来。心下凛然,反而硬着头皮,梗着脖子,直直盯着走过来的武装女子,大声说道。仿佛只要声音大,就可以让这些人相信自己的说辞。
武装女子依然在踱步靠近,听了这妇人惊慌失措的反驳,反而觉得好笑,“找错了,怎么会找错了。六王府探子遍布江北加上我翎雀宫的灵鹊百步识人,这要是再找错了,那我翎雀宫在这江湖上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六王府。你是六王府的人?”浣衣妇人吃惊问道。
浣衣妇人退无可退,武装女子步步紧逼,在两人距离咫尺地方,武装女子并未回答浣衣妇人的问题,反而是挑起她的下颌,语气更是轻佻,“果然是一个美女啊,怪不得连江湖上大名鼎鼎、杀人如麻的四大杀手之首也拜倒在这温柔乡里。”
浣衣妇人反感这武装女子的粗鲁言行,使劲用双手去挣脱钳制住自己下巴的那只手,谁料到自己力气与人家是天差地别,没有挣脱开,反而换来更大力道的钳制,下巴是钻心的疼痛。
浣衣女人反抗不了,一半害怕一般生气,“你到底是谁,你放开我。”
就像是面对着一幅名画,想要多欣赏两眼,武装女子并不言语。她身后的那些武夫也一个个站在原地,不发一声。仿佛是一切静止了,溪水的声音反而更清亮,鸟鸣也更加清楚。
“你放开我。”浣衣妇人更是在害怕挣扎。
哪想到,武装女子看美人看够了,直接一个手刀劈在猎物的脖子上。
浣衣女子晕了过去。
武装女子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直接松手,就让美人瘫倒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把她给我带走。”武装女子转身下令,然后直接离开。
阴森森的地牢,骇人的刑具,一个被五花大绑在木架上的男子,满身鲜血与污秽。地牢里阴暗湿冷,只有墙边一把将息未息的火把散发着幽冷的光,然而并无任何暖意,反而让一切都更加恐怖。
地牢里静谧之极,这让男子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反而更加清楚,间或有水滴的声音似从远方传来。
忽而一面墙动了,旋转着,墙板与地板摩擦发出更加瘆人的声音。从门内首先进来两名奴仆打扮的女子,手执宫灯,让这地牢一下子明亮了许多,紧接着是一个满头珠翠、满身锦绣的妙龄女子,由丫鬟搀扶着慢步走进,身后还跟着几个卑微小厮。
因着这群人的到来,地牢多了几分生气,尤其是那个被前呼后拥、满身珠翠的妙龄女子更是让这个黑暗的地牢活色生香,与被绑在木架上的满身血污的囚犯形成鲜明对比。
锦衣女子走到囚犯前面,离着有两三米远,刚停下脚步,身后便有小厮端上了藤椅。
锦衣女子袅娜的坐在椅子上,一只胳膊斜搭在藤椅边上,半个身子便也稍稍倾了过去,另一只手稍稍一抬便有身后的丫鬟递上了扇子,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看不清面容的囚犯,漫不经心的扇风。又像是那囚犯实在有碍瞻观,不忍多看,回过眼神仔细研究扇子上的花纹。
就这样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锦衣女子才幽幽开口:“江湖四大杀手之首,年纪轻轻、武功高强、貌似潘安却又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可是凭你武功再高强,又哪里能想到会落到了这步田地。就像一条死狗。”
锦衣女子仿佛是咬牙切齿一样说出的这后一句,连斜倚在藤椅上的身子都稍稍直了起来。看着此番情景,身后的丫鬟女仆连大气都不敢出。
“呵。”就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或许也是嘲弄自己刚刚的失态,锦衣女子又恢复了初来时的妖媚,自顾自的抚摸着团扇的花纹,语气寥寥的接着开口:“想那两年前,我好心收留你,谁知道你却伙同他人灭我满门。这个大仇我可是时时记得。但是呢,我向来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今天我打也打够了,骂也骂够了,总得让你歇口气再说。万一一不小心把你折磨死了,你那言大小姐可是会伤心的。”
听到“言大小姐”几个字,被绑在木架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男子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来,嗓音喑哑,有些急迫的问道:“颜儿,你把颜儿怎么了?”
听了男子的问话,锦衣女子反而站起身来,手执团扇,聘聘袅袅的走到了这男子面前。男子的身上鲜血和着泥污,味道实在有些难闻,她便用团扇挡住鼻子,“呵呵”的笑起来。
“颜儿。”女子用团扇撩开男子遮盖住脸颊的头发。“叫得可真亲热啊。”
被绑住的男子直愣愣的看着这个面若桃花,笑里藏刀的美丽女子,有气无力的坚持问道:“告诉我,你把颜儿怎么样了?”
女子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是转身走了回去继续做着,歪过头,语气平和的对身后的小厮说道:“去,把我们的言大小姐、颜儿,给请进来。”说道“颜儿”这个词时,还稍稍加重了语气,一面又示威般看向被绑住打得半死的男子。
石门开了一次,又关了一次。等出去的小厮再回来,身后便跟了一个健壮的男子,扛着一个粗布衣裳的姑娘。那男子毫不留情的把肩上的女子直接扔在了锦衣女子和受伤男子之间的地上。
被绑在木架上的男子见了此番情形,心里急切却又有气无力的喊着“颜儿、颜儿”,以期能唤醒地上的女子。
原来这女子就是溪边浣衣的女子,就是他们口中的言大小姐,被绑男子口中的“颜儿”。
许是被摔得太疼了,或者听见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地上的颜儿悠悠转醒。见她醒来,被绑着的男子心里也一阵放松,但仍不停地互呼唤着颜儿的名字。
颜儿终于清醒,睁眼却不是自己熟悉的竹屋,反而是黑暗不清的地方,茫然的看着四周,又听见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她转头看向依然不停叫自己名字的那个人,坐在地上愣神片刻,又忽而清醒,只问到“昆仑?”
“颜儿,你没事吧?”被绑住的男子语调模糊,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昆仑,你怎么了?”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颜儿一下子就听出了这是自己的心爱之人。她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昆仑面前,双手捧起昆仑的脸颊,又四下看着昆仑满身的伤痕,“怎么会这样?”
她想解开绑住昆仑的绳索,奈何力气不够,确实徒劳,最后只能无助的一遍一遍嘴里念叨:“怎么回事”“昆仑,你怎么了”
她想抱一下昆仑,却又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眼睛四下无助的看着,看到不远处的锦衣女子与一众仆人,便哭边喊道:“帮帮忙呀,放开他,放开他。”
昆仑心里着急,却也没奈何,只能语气轻缓的安慰她:“没事,没事,我没事。”
锦衣女子看着着苦命鸳鸯抱头痛哭的戏码,翘起一边嘴角:“帮帮他,那谁来帮帮你呢。”
听了这话,被绑住的昆仑愣住了“你想干什么?”
然而颜儿不听,依然在努力想要解开那个绑住昆仑的绳子铁索。
“我想干什么?我想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让你也尝尝心疼是什么滋味。”锦衣女子说的云淡风轻。
昆仑却开始害怕“你不要伤害她,你不要伤害她。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来人啊,把我亲手调配的合欢酒端进来,喂我们的言大小姐喝下去。”
听了这话,昆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喊着“不要,不要。”
下人去端酒了,颜儿也被两个仆人辖制住按倒在一边,锦衣女子这时候不再是巧笑倩兮的模样了,脸色阴狠,咬牙切齿的走向两人说道:“你不让,我就偏要。我要让你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辱,我要让你尝尝心疼的滋味。当年我亲眼看着你杀了我全家,今天我就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爱的人是怎么受折磨的,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说话间,酒被端上来了。锦衣女子又恢复了端庄优雅的姿态,低下身看着被按倒在地上的颜儿:“这酒里不仅有合欢散,还有食心虫的毒,知道什么是食心虫吗?就是会吃掉你奇经八脉的虫子,你会一点一点在痛苦中死去,而你的昆仑只能看着。”
说完锦衣女子就起身走了,只留了一句“给我灌下去,然后找几个人好好伺候伺候我们的言大小姐。”
“雀云镜,我杀了你。”昆仑被绑着,他想阻止这一切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颜儿被灌药,被带走。
“颜儿、颜儿、颜儿.......”昆仑就这样一刻不停的喊着颜儿的名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把奄奄一息的颜儿又扔回了这个地牢,扔在了昆仑面前,顺便把昆仑的铁索也给解了。
最后,地牢里只留了颜儿和昆仑两个人。
昆仑身负重伤,几乎是挣扎着爬到了颜儿身边,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抱起颜儿的身子,一只手为颜儿整理衣裳,嘴里不停地喊着颜儿的名字。然而颜儿却木然的睁着双眼,像死鱼一样一动不动。
“昆仑,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
“昆仑,你的衣服我还没洗完呢。”
“没关系,回家了我们一起洗。”
昆仑抱着颜儿忍不住红了眼眶,有泪水滴在颜儿脸上。
“昆仑,我害怕。”
“不怕,不怕。相公在呢,娘子不要怕。”昆仑抱紧了颜儿,恐怕一松手颜儿就消失不见。
“昆仑.............相公。”
“我在。”昆仑忍不住哭出声音。
“相公。”颜儿同样在昆仑的怀里痛哭不止。
在这之前:
昆仑:颜儿,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我们隐居山林,做一对神仙眷侣,好不好。
颜儿:昆仑,那你就是我的相公了。我们远走高飞,才不管他们的恩恩怨怨了。我们会是最幸福的。
昆仑:好呀。我们在那片竹林搭一个屋子,弄一个菜园。到时候,我耕田、你织布。
颜儿:我不会织布。
昆仑:那你就洗衣服吧。
颜儿:这个可以。
昆仑:颜儿,我会好好保护你,这辈子定不负你。
颜儿:这是你说的。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立马回去做我的六王妃。
昆仑:娘子放心,相公一定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