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陷在玉石珠宝直播间的网友
“每一块玉石都是独一无二的……玉石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价值会不断攀升……限时抢购，数量有限，先到先得！限时抢购，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年过40的何先生本已历经沧桑，原以为自己能世事洞明，可谈到自己在玉石直播间里的“冲动消费”时，多少有些唏嘘与汗颜。“他们的话术真的很容易让人陷进去，加上视频直观地让我们看到从原石到加工的全过程，就很容易相信他们，尤其是当自己被抽中成为幸运观众，有低价购买玉石首饰权限的时候，潜意识就觉得不赶紧付款就亏大了。”
何先生的故事并不鲜见，如今，消费者在抖音电商购买珠宝玉石已蔚然成风。特别是在今年的双11期间，珠宝黄金品类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增长，头部直播“新疆和田玉老郑”更是持续霸榜直播带货销冠。数据显示，行业支付用户数同比增长36%，货架场GMV同比增长50%，珠宝黄金品类增速迅猛。这些数据背后，是无数消费者对网上购买珠宝的信赖，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一些投机者也开始将目光放到该赛道。
“我妈不知道为啥 迷上了珠宝的直播，洗脑程度堪比老年人保健品，天天打卡，买了一堆破烂回家，几十的绿松石戒指、几百的蓝宝石项坠，拿去问被商家说被人坑了，太贵了……”看着母亲打算留给自己的“嫁妆”，王女士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忧伤。
相对较低的价格，加上主播天花乱坠的话术，很容易让人冲动下单，可即便是消费者在短时间内清醒过来，想要退款却同样麻烦。前面提到的何先生便是在下单付款后在亲友的提醒下很快清醒过来，于是向直播店铺提出退货申请，但店家却以“买家确认抛光，商品抛光后不支持退货”为由拒绝。
“商家声称毛货抛光即为定制，从而拒绝退款”也成为不少珠宝玉石直播间面对消费者退货申请时的挡箭牌，但实际上广西永福县人民法院在相关案例中明确指出，翡翠抛光只是出售必经工序，并非全流程定制，因此不属于私人定制。此外，抛光后的翡翠仍然被视为成品，而非定制商品。
在何先生的据理力争之下，商户最终退款，而在同何先生的进一步交流中，我们发现，珠宝玉石直播间的“水”远比我们想象的深。
02
鉴定证书也难以保真
相较于其他产品的“真假”，珠宝玉石的真假界限要模糊得多。
不久前，刘女士在一家电商平台的直播间看中了多款心仪的珠宝首饰。在听取了主播对珠宝的介绍和“假一罚四”的承诺后，刘女士决定购入一条18K通体重工镶嵌红宝石手链、一枚18K金红宝石戒指、一个18k金红宝石吊坠和一只18k金祖母绿戒指，消费金额共近5000元。
然而近期，当刘女士希望将这些首饰进行置换时，她在一家珠宝回收店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回收人员在初步检查后告诉她，这些珠宝首饰很可能是假货。深入了解后，我们发现刘女士购买的珠宝本身是附带有“中检金银珠宝检验中心”出具的鉴定证书，该鉴定证书上详细列出了证书编号、检验结论、样品形状、样品质量、样品颜色、镶嵌材料、检验及审核人员等信息。在该检验中心官网输入证书编号后，查询的结果与证书内容一致。
咨询业内人士后得知，根据《GB/T 16552-2010 珠宝玉石名称》国家标准，直接使用天然宝石基本名称或其矿物名称，无需加“天然”二字。人工宝石分为合成宝石、人造宝石、拼合宝石和再造宝石。如果产品为合成宝石，必须在对应的天然珠宝玉石基本名称前加“合成”二字，如“合成红宝石”“合成祖母绿”等，这就给了投机者可乘之机。
投机者的直播间里，往往不会出现任何有关于翡翠或者和田玉的字眼，只会听见一些专门描述这类产品的词汇，比如纯天然A货、比如无染色无注胶、比如高冰起胶、比如油润细腻、比如人工培育、比如颗颗都戴猫眼。他们利用语言游戏，和消费者的主观思想，造成了明明卖的是石英岩质玉、合成宝石，却让消费者感觉他们卖的是翡翠、和田玉，或是培育钻石的这种错觉。
此外，玉石本身是一个很大的品类，在鉴定书上只要写明是“玉石”，本身东西肯定为真，但消费者在各种话术的引导下，原本是想买我国新疆的和田玉，可缅甸、巴基斯坦、俄罗斯、阿富汗等国同样有产玉石，虽然价格低上不少，却没法说人家是假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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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不一定为真
“卖家号称自家有工厂，不卖B货C货，全是危地马拉天然翡翠，并且有证书。前前后后花了接近1.5万元，结果买回来翡翠饰品有一大半都是染色的石英岩玉或处理的翡翠。”——相较话术和鉴定书上的文字游戏，但众多珠宝产品直播间里，“源头工厂”“放漏”等宣传点，击中了一些消费者担心由于信息不对称、流通环节叠加导致过度溢价的心态。
原本单纯文字宣传，消费者多少会谨慎思考一番，可问题是珠宝玉石直播间往往会分享自己在原产地直接收、买玉石的视频，通过短视频记录自己拿小铲子小水壶挖玉的过程（和田玉居多），或自己边收货边直播（翡翠居多），这类真人“寻宝”情节很容易让人产生代入感，进而认定自己有机会捡漏。
业内人士更是直接表示“挖沙采玉”的直播灵感来自民间流传的“和田籽料”最早的获取方式。天然的“和田籽料”是上游滚落的玉石，经过河水的冲刷和打磨形成的“玉疙瘩”，其来源途径最早确实就是在河中采挖的。但这类矿区早在十多年前有些地区就已经开始用挖掘机，通过深挖河床进行采玉了。现在，遇到极品籽料玉石的概率微乎其微，就算比较干净的青白料、黄沁料、枣红皮料都非常少。
在玉石产区，采玉和收购是非常成熟的产业链，而对于玉石分级的定价早已约定俗成，不同品级的玉石在一段时间内都会有一个相对固定的收购价格。往往一块好的料子挖出来，采玉人就会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熟识的收货人，专门从事“收料子”的商家会给出最合理的价格进行收购，采玉人也愿意和熟识的商家交易。所以，拿一块极品的“和田籽料”在网上甩卖的情况，真假不言而明。
04
直接上演剧本杀的赌石
“一刀穷、一刀富、一刀让人穿麻布”——一部《黄金瞳》点燃了多少青年的热血？当原产地、挖矿都能上演剧本杀的时候，直播间自然不会放过“赌石”这个暴利项目。
2023年8月，刘先生在浏览网页时看到“免费鉴定玉石”的广告，从而陷入直播间“赌石”坑。所谓的“赌石”，其实就是切翡翠原石，直播间里会有缅甸货商出售的原石，主播将每一块翡翠原石分成10股售卖，每个客户只能买1股，如果“开涨”了，有人把原石收走，挣的钱由出资的10人平分，如果“开垮”了，损失也由各自承担。
一开始，刘先生只是观望，只见主播很专业地用金属钻给石头打孔“开仓”，随即宣布该石头“开涨”，说开出了翡翠。慢慢地，刘先生也参与了进去。随着主播喊价，连续几天刘先生合股购买的原石全部“开涨”。高兴之余，刘先生合股的资金投入也逐步加大。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刘先生已经对“赌石”入了迷，当被告知花大价钱合股购买的原石“开垮”后，他才惊觉自己已在直播间损失了33万余元。因怀疑被骗，刘先生赶忙报案。
由于利润可观，直播赌石团伙招募了主播、财务、售后等工作人员，开设了三个直播小组，每一组都有人配合主播烘托气氛，“开涨”的时候说“谢谢主播”的话，“开垮”的时候会赠送廉价玉石挂件安抚客户，还有专人负责购买廉价“公斤料”或借石头用于直播。售后处理组负责解决矛盾纠纷，遇到态度强硬的被害人，会退还部分钱款与被害人签订“和解协议”，以“赌石”为幌子掩盖诈骗的犯罪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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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监管不可失位
直播行业乱象频发，平台监管失位难辞其咎。一些主播利用多个小号进行直播，以规避平台的封禁措施，即使被封禁的小号被封，他们还可以通过其他小号继续直播。这种现象说明平台在技术手段和监管措施上存在滞后性，难以及时识别和处理违规行为。
尽管相关管理部门出台了多项法律法规，要求直播平台落实主体责任，但这些措施并未得到有效执行。一些平台在面对负面事件时，采取的是“作秀式监管”，仅仅进行表面的处罚，而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种态度不仅未能遏制乱象的发生，反而助长了投机者的嚣张气焰。
直播平台的监管失位是导致行业乱象频发的重要原因之一。平台需要切实承担起社会责任，完善内容把关机制，加强对主播的审核和管理，避免因监管不力而助长不良风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