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纸张的全球史中,纸的起源通常归功于中国的蔡伦,他在105年左右向皇帝报告了造纸术,这一发明被列为中国的“四大发明”之一。然而,考古学可能提供不同的观点。从物质文化史的角度看,纸不仅是四大发明之一,还与印刷术密切相关,因为纸为印刷提供了物质基础。
2、造纸术和印刷术的出现极大地提高了知识和信息传递的效率和稳定性,促进了文化的交流、传承与发展。因此,蔡伦在美国科普作家麦克·哈特的《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100名人排行榜》中被列为第七位,另一个进前十位的中国人是孔子,显示了造纸术对全球历史的重要影响。
3、蔡伦发明造纸术的历史记载主要见于《东观汉记》和《后汉书》,其中《东观汉记》的成书时间接近蔡伦时代,可信度较高。然而,20世纪的考古发现,如灞桥纸、放马滩纸、金关纸等,表明在蔡伦之前可能已有造纸技术存在,蔡伦可能是改良者。但蔡伦得到了汉和帝及官方的认可,使他成为造纸术的象征。
4、尽管如此,关于纸的起源仍有争议,一些学者认为早期出土的纸在定性和断代上存在问题,不足以推翻史料记载。因此,蔡伦是发明还是改良造纸术的问题尚无定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至少从1或2世纪开始,纸张作为书写材料进入历史并逐渐传播至全球,包括越南、朝鲜半岛、日本、中亚、波斯、阿拉伯、西班牙、墨西哥、美国和澳大利亚等地。
5、纸主要是用来书写和印刷文字的。在纸张发明以前,人类曾经使用过各种各样的书写材料:简牍、缣帛、贝叶、泥板、莎草纸、羊皮卷,不一而足。在中国,纸发明以前主要的书写材料,最早当然是甲骨,接下来是简牍和缣帛,所以以前有句话叫“书之竹帛”。
6、简就是竹木削成的片,比较窄的是简,多用竹片制成,也叫竹简。牍比简要宽一些,多为木质,称为木牍。竹简用绳子编在一起称为一篇,篇字的竹字头就是这么来的。竹片并不能砍下来就直接写字,新竹水分大,易生虫,要把它放在火上烤干,去掉表层的青皮,这个过程叫作“杀青”。今天所说写作结束叫作杀青,取的就是这个意思。
7、使用竹简书写,最大的问题是笨重,不方便携带。另一种书写材料——缣帛,缣帛虽然轻便,但由于缣帛由蚕丝纺织而成,属于丝绸,普通人还真是用不起。用来书写的缣帛,一般用生丝织成,不经染色,洁白轻薄。
8、“尺素”一词最初说的就是缣帛。用缣帛写字,称为帛书,比竹简要轻便得多。鱼传尺素,把帛书塞进鱼肚子里;鸿雁传书,绑在大雁腿上传递书信,体现的就是缣帛轻便的优势。缣帛不仅能写字,还能画画,称之为“帛画”。
9、著名的长沙马王堆汉墓,就出土过大量精美的帛书帛画:有现存最早版本的《道德经》;还有一套养生图谱《导引图》,这大概是现存最早的功夫秘籍了。

帛画《导引图》,现藏湖南省博物馆
10、印度使用棕榈科的贝多罗树叶(梵语pattra之音译)来书写,这种树叶上抄写的经典被称为“贝叶经”。贝多罗树的叶片巨大,能裁出长条形的薄片,经过加工处理后可用铁笔刻画文字。

11世纪的贝叶经,上面的小孔是为了穿线合成一册,现藏西藏博物馆
11、唐僧西天取经取回的应是贝叶经,而非影视剧中的纸质经书。一些寺院至今珍藏着唐宋时期古印度传来的贝叶经,如杭州灵隐寺在2004年发现的四十二片宋代梵文贝叶经。贝叶经不仅传到中原,还传到吐蕃,西藏地区仍保存着大量古印度的梵文贝叶经。贝叶经轻便、不怕水湿、坚韧耐用,但长时间自然老化后会变得酥脆,保护和加固这些文献成为世界性难题。
12、在印度以西的两河流域,苏美尔人利用季节性河水泛滥带来的淤泥和黏土制作泥板,并用削尖的芦苇秆在泥板上压出楔形笔画,形成了著名的楔形文字。这些泥板晒干或烤干后坚硬如砖石,被称为“泥砖”。
13、尽管泥板笨重、易碎且不便携带,但它们没有老化降解的问题,在干燥稳定的环境中保存寿命极长。今天,许多博物馆仍收藏有公元前20世纪的泥板文书,这些文书的字迹清晰可辨,帮助我们深入了解几千年前苏美尔人的生活状况。
14、古埃及人从尼罗河流域的沼泽中发现了莎草,并用其制作莎草纸。莎草纸是将莎草茎秆切片、铺叠、捶打、晒干而成,粘成长条后卷成卷轴。古埃及人不仅自己使用莎草纸,还将其传播到西亚、欧洲等地,成为古希腊、古罗马及阿拉伯世界的重要书写材料。

记有柏拉图著作的莎草纸,从折痕可以看出其脆硬的特点
15、莎草纸轻薄便携,但制作过程繁琐,产地单一,价格高昂,形成垄断,曾为古埃及带来大量财富。然而,莎草纸质地粗糙脆硬,无法折叠,卷起之后很难自然展开,阅读的时候必须两手抻着,而且这种纸卷一压就碎,很不方便。
16、莎草纸和纸张虽然都是用植物纤维制成,但它们在制作过程和物理特性上有本质区别。莎草纸没有将植物纤维完全打碎分散后再重新聚合,这是造纸术的核心过程。因此,莎草纸的纤维没有经过提纯和无序重排,不具备纸张的物理特征。此外,莎草纸起源于埃及,而现代纸张起源于中国。造纸术传入西方后,莎草纸很快被取代,二者不存在传承关系,因此不能混为一谈。
17、在12世纪以前,欧洲人除了使用埃及的莎草纸外,还使用羊皮纸作为书写材料。羊皮纸主要由羊皮制成,制作过程包括用石灰水脱脂、去毛、刮净并拉伸晾干。羊皮纸起源于小亚细亚的帕加马城,其英文名Parchment即来源于此。

用木框将山羊皮绷紧,待其干燥后就可切割成羊皮纸
18、公元前2世纪末,埃及托勒密王朝中断了对小亚细亚的莎草纸供应,帕加马城因此开始大量生产羊皮纸。到了5世纪,欧洲人开始使用羊皮纸,并逐渐取代了易折易碎的莎草纸。
19、羊皮纸相比莎草纸,质地洁白古雅,坚韧耐折叠,非常适合书写,深受欧洲贵族和教会的喜爱。羊皮纸的出现促使欧洲书籍装帧从卷子改进为册页,更接近现代书籍的形式,使阅读更加方便。
20、然而,羊皮纸成本高昂,普通人难以负担,书籍因此成为奢侈品。例如,一部《圣经》需要多达三百张羊皮。许多书籍封面还镶嵌金银宝石,极尽奢华。为了防止书籍丢失,一些教堂和图书馆甚至用铁链将书锁在架子上,这种铁链式图书架也成为羊皮纸不接地气的生动注解。
21、回顾人类历史上使用过的各种书写材料,包括简牍、缣帛、莎草纸、羊皮纸、泥板、贝叶和纸张等。这些材料都是为了记录信息和传播文化而发明的,各自适应了不同的地理和文化环境。在印刷术发明之前,这些材料是人类书写和记录文明的主要工具。
22、随着时间的推移,东西方的书写材料也经历了更替,如纸张取代了简牍和缣帛,莎草纸和羊皮纸取代了泥板,最终纸张成为最普遍使用的书写材料。每次材料的更替,新材料都会保留旧材料的某些特点。
23、敦煌藏经洞中的佛经多采用卷轴装帧,这种样式源自古老的简帛。经折装古籍的折页方式和夹板则受贝叶经影响。魏晋南北朝时期,纸张经过涂蜡上胶处理,以模仿竹片的书写手感,重要场合使用的纸张还会染成黄色,这些习惯直到宋代才逐渐淡化。
24、纸张传入欧洲时,也带有羊皮纸的特点,西方手工纸的厚度增加,部分原因是为了模仿羊皮纸。尽管材料变化,但人类的习惯和审美依然传承,反映了古代先民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