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员外为何放声痛哭?因为有件苦差事在身上,什么苦差事?听我慢慢讲来。
秦始皇统一天下后,曾征集刑徒七十余万人在骊山北麓,筑造皇陵。临死时又嘱咐儿子胡亥:“骊山皇陵一定要筑得坚固结实,无比雄伟。”
胡亥接位后,立即传旨,三丁抽一,五丁抽二,叫老百姓做苦工,继续筑造骊山皇陵。
沛县接到公文,县令夏招就与萧何斟酌,要派个可靠之人押送了去,一定要个殷实富户押送。路上万一出了意外,即使人跑掉了,他的家产跑不了,好有个抵押。“东门外吕庄的吕文怎么样?”
萧何素知吕文与县太爷不睦,老爷想借机打击,敲竹杠。心想,吕文这么大年纪了,怎能吃这个苦?萧何沉默不语。老爷将此事交 萧何去办理。
萧何告知吕文,吕老员外大为生气,好个老爷,你想整治我,敲竹杠。我偏分文不给,顶多卖老命。吕文就这么一个倔脾气。
这件事就这么赌气定了,这是去年的事,定于今年三月动身,今已二月底,行期在即,县衙又来人催促,老员外想想难受。到骊山千里迢迢,恐怕是有去期无归日了。
刘邦、樊哙,跟员外的侄儿吕泽之等站在旁边,见老员外悲哭,都很难过,吕泽之讲:“叔父,你老不要难受,侄儿代你去骊山一走。”
“贤侄,你不能去。”员外想,侄儿不是儿子,出了意外,我不好向你爹娘交代。
刘邦想,我是女婿,不能听而不闻。“岳父,你老不要难受,骊山解犯,小婿愿代岳父之劳。”
“啊,贤婿,你也不能去。你家中父母俱全,出了意外,对外,我如何交代?对内,对不起姑娘。”
樊哙一看,人家都要去,我不开口,显见我贪生怕死。“岳父,小婿愿替你老之劳。”
老员外连连摇手:“贤婿,你也不能去。”老员外难受,到底是没儿子的苦啊!伤哉!啊!……
樊哙急了:“别哭了,你不能去又不让我们去,哭有什么用。”刘邦也道:“岳父,就让我和哙弟一起去吧!女婿为半子,我们两人不是顶你老人家一个儿子吗?”
吕文见两个女婿都是真心实意,大为感动,只好同意。“好,两位贤婿,难得你们有此孝心,但还要萧先生向老爷回禀后决定。”
即刻命人去把萧先生请来。请他鼎力相助,在老爷面前多进美言。萧何当即禀明老爷,说吕文年迈多病,他的两个女婿愿代他押解犯人去往骊山。明日将二人带大堂,由老爷当堂验看决定。老爷说:“好。”
第二天,萧何带了刘邦、樊哙两个人进县衙到了大堂。刘邦在前,樊哙在后。老爷一看,“好!好!好!”连声赞好。
什么事赞好?前头一个,气概不凡,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后面一个黑大个子,一嘴的络腮胡子,眼睛翻翻的,不要说犯人了,我老爷望他还有点害怕哩,正好一文一武,不要说解犯人,就是带兵打仗,我老爷也放心,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动身前三天,刘邦、樊哙到县衙领了公文。老爷又命人给他们二百两散碎银子。到骊山千里多路程,这二百两银子分明不够犯人吃住用度。虽然是蚀本的交易,也不敢计较。回家来,老员外又给了五百两银子,一共七百两银子。
员外又命人从马槽里牵来两匹骏马,赠与两婿路上乘骑。我要交代:吕文生平最爱马,只要有好马,不问多贵,都以重金买下,请专人银养。有两匹龙驹骏马,现在逢到了真主人了。
给刘邦的是一匹红马,名字叫“赤兔火龙驹”,周身一片通红,从马头到马尾,一根杂毛都没有。刘邦一看,好一匹龙驹马!心中大喜。给樊哙的是一匹黑马,周身毛皮漆黑,四蹄雪白,这也是一匹龙驹马,名字叫“乌龙雪爪驹”。樊哙也高兴得合不拢嘴。
三月初七起,直到初九晚上,刘、樊二公忙于应酬,不是你家送行,就是他家请客。亭长的职务,也由萧何派旁人充任。
到了三月初十这天大早,老员外摆了一大桌酒,为两个女婿饯行。老员外再一次殷殷叮嘱。吕雉、吕须各与丈夫依依惜别。
刘邦上了红马,端刀。樊哙上了黑马,端斧。打马上路。进城到衙门,见过老爷。老爷说:“本县恐怕你们二人路上照应不过来,特地派了四个小头目,帮你们一路照应。”
四个什么人,过去沛县城里的四个标师,可有名姓?有。卢绾、靳歙、赵举、张昌,日后都是汉家的名将。
曹参到校场调兵五百,在衙门口待命出发。值日头目下监把牢里的犯人全都提出。一会间,只听见镣链呛啷之声,“呛啷!呛啷!呛啷!”两边衙役齐声吆喝:“威--!呵--!趴下!”
“扑通”!犯人们一个个的跪了,大堂上整个跪满了。老爷道:“奉旨把你们押解到骊山去造皇陵,三年完成工程,圆满回来,你就赎了罪,即可放你们回家,骨肉团圆。”
犯人们一阵喧哗,有谢恩的,有喊冤枉的,众兵士一阵混乱。刘邦、樊哙查点人数,整整五百个犯人。
这五百个人就是刘邦起义,开创汉朝四百多年天下的基本队伍啊!老爷捻朱笔在公文上写上:“犯人五百名。”这样就算交给刘邦、樊哙了。
假如少了个把,就是得赃放犯,要办罪,将押解人补充。假如路上死了个把,也要呈报县令亲自验看,然后把一张公文给你,才无责任。
刘邦接过公文,老爷吩咐:“松刑!”把犯人戴的刑枷松去,换上上路的刑具。老爷退堂,衙役俱散。
刘邦、樊哙押着犯人直奔西门。萧何带领王陵、曹参、周勃、周昌等人在西门摆酒送行。兄弟间互相叮咛,一一惜别,无须多言。
待刘、樊二人走后,萧何放心不下,派家丁萧旺悄悄跟随,有何意外,即回来报告。
刘邦、樊哙挥马出了西门,才过吊桥,只见西门外黑压压的一大片,不下有二三千人,多数是犯人的亲丁骨肉,哥哥送兄弟,老子送儿子,妻子送丈夫,也有看热闹的,一个个痛哭嚎啕。众犯人亲属望见刘邦、樊哙过吊桥,纷纷到马前跪下,鸣冤叫屈,哀求不止。
“大头目啊!我儿子因欠人家钱没还,老爷把我儿子关进牢里,今天要解到骊山去造皇陵,这一来,我儿子不得家来了,我小老儿就这一个儿子,望大头目开恩,把我家儿子放了吧!”
“大头目,我家兄弟因被官差殴打,还了一拳,就被老爷关押起来,我老妈妈想小兄弟得了思儿病啦,兄弟若不得家来,我老妈妈这条老命就完了,大头目开恩,把我兄弟放回家去啊!”
刘邦望着他们,心中难受,朝廷官府把百姓逼到如此地步。我哪有权力放他们啊!只能好好劝慰。便对大家说:“尔等放心,一路上有我刘邦照应。”
众人还是赖在刘邦马前哀求。刘邦无可奈何,急了。“来!犯人可已锁好?”“锁好了。”
锁犯人怎么锁法?是用一根铁链子,铁链子这一头套在犯人颈项,绕两道,弄把锁一锁,铁链子那一头,锁在官兵的手腕上,这头是官兵,那头是犯人,跑不掉。
“就此动身!”一声令下,号炮升空,众官兵把铁链子一抓,“索格叮铃铃!"“走!”
官兵前边拽,后用皮鞭抽打,逼着众人往前走,一时哭声嚎啕,哀声不绝,实是凄惨。这真是:暴君降祸临沛县,千余人犯遭厄运。为赴骊山造皇陵,哪管百姓骨肉分!
由早上开始,一直走到傍晚,走了三十余里到天定岗。刘邦叹了一口气,一天只走三十里,此去骊山千余里,哪一天能到啊!刘邦传令在天定岗住下。
官兵们忙忙拿锅、粮等,埋锅造饭,一会儿饭煮好了,一碗碗的盛了,拿了筷子,到犯人面前:“喏,吃饭吧,不要哭啦!”
“我吃不下去哎,我家老子还在后面呐!”“什么?跟了三十里下来了?喏,你吃吧!”“我也不吃,我家奶奶在后头呢?”一个哭,个个哭。
刘邦见状焦急万分,唉!这犯人头儿不好当。犯人如此哭哭啼啼,不肯吃饭,想什么办法叫他们吃饭呢?有了。犯人们为什么不肯吃饭?想家。为什么不走?想家。我就放他们回家玩几天,大家回去望过了再来,就死心塌地跟我走了。嗯……不能玩,假如都不来?不会。我好心待他们,他们决不能恶意对我。
主意已定,便高声说:“尔等见饭不食,哀声不绝,莫非想家去?”“大头目啊!我们是想家去啊!”“想家去,哭就有用啦,这样吧,瞒上不瞒下,我放你们回去玩三天。”“大头目,真的还是假的?”“唔,焉能戏言!”“大头目!你这么仁慈,将来定做皇帝!”“嗯,不许胡言!”
官兵们都呆了,心想,大头目的话是真的假的?把犯人放家去三天,还会回来?不来就把我们送到骊山做工啦!官兵们望着小头目,喂!去讲啊!不能放啊!四个小头目望望樊哙,目中会意,你去讲啊!你跟刘邦结拜兄弟,又是连襟。
樊哙会意,走到刘邦旁边:“二哥,你把众犯人放回家三天,他们第四天不来,二哥可奈何?”刘邦主意已定,答道:“愚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第四天犯人不来,愚兄进城见官领罪,与你无关。”“嗯……”
樊哙心里有话,怎么与我无关?你把公文拿出来看看,不是你一个人的名字,有我樊哙在上面哪!你坐牢,我也跑不掉,你杀头,我也要陪绑。樊哙可跟他辩?不敢。他敬重刘邦,知道兄长有心计,胸有成竹。刘邦命人拿钥匙代众犯人把锁开了,叫大家站好。
“现在,我放你们回家三天,第四天要来,放不放在于我,这来不来在于诸位,你们不来,我进城见官领罪。”“大头目,你老放心,我们一定回来!”
“今天三月初十,天色已晚,不算了。十一,十二,十三,到十四日,诸位请早点来吃中饭。”“噢!”一个个听了格外高兴,连头搭尾等于五天。“谢谢老人家恩典!”
刘邦命人取来一个大包裹,打开来,里边白花花七百两纹银,是沛县大老爷和吕员外给的。“诸位,可随意拿几文回去零用,安家。”
大家一望,唷!还有这种好事哪!放假让我们回去,还给钱,有的拿三两,有的五两,拿银子的是少数人,大多数没有拿。多余的银子,刘邦命人包扎好。
犯人走后,大家愁眉苦脸,心里七上八下。刘邦放犯人三天,一是恨秦无道,二是同情犯人,三是为他自己打算。他想,日后时机成熟起义,这些人必然投我,为我效劳。
萧旺奉 萧何之命,跟在后头一路打听,快到天定岗,见犯人三个一堆,五个一簇,欢天喜地往回走。“喂!你们不是到骊山去起造皇陵的伕子嘛?怎么回头的?”
“我们大头目刘邦是圣人,他积德,晓得我们的痛苦,放我们回家去玩三天。”
家人萧旺一听,吃了一惊,一溜烟跑进城,向萧何报信。萧先生一听,吃惊不小。嗯,让我想个办法,把老爷瞒三天再说。
萧先生想了个主意,叫家人萧旺拿银子三两一封,五两一封,封了几十封,先生更换衣服,带着家人,拎着银子,进衙门。
在衙门里上上下下,所有人等,太太的贴身丫鬟,老爷的贴身家奴,都花银子周旋,大家约齐了把放犯人之事瞒三天,一衙门里个个晓得,就瞒了老爷、太太两个人。
刘邦在天定岗,十一,十二,十三,没得话说,到了十四一大早,他就坐在营门口等了。等什么?等犯人来报到。一直等到小中,可有人来?没有。
“来人!今天中午饭多淘点米,早点儿煮!”“为什么?”“犯人来吃中饭啊!”“噢。”大家心里有话,煮好了给我们带去做牢饭了。
到了中午,嘿,还没有人来。刘邦可怜,中饭也吃不下去了。到了傍晚,仍然没有人来,一直等到天快黑了,犯人仍然一个没有来,刘邦这下可真急坏了。心里想,五百人哪,难道一个都不来了?就这么辜负于我?再想想,决不会。
樊会见犯人不来,心里也难受,对刘邦说:“二哥,犯人不来了,二哥赶紧溜吧,小弟进城见官领罪。”“贤弟,我们再等片刻,若真不来,再作计较。”
刘邦、樊哙正说着,见远处大路上来了一个梢长大汉,肩上背了包裹,渐来渐近,一会走到刘邦面前,大汉把包裹一放,欢天喜地的说:“谢谢大头目恩典!”“你回去过了。”“回去过了。”“请坐,吃饭。”
为何这样客气?因为五百个人,就他一个人回来,足见此人老实讲信用。刘邦想,待他吃过饭,给他些钱请他走路。怎么又要放掉?五百人来了个把人有什么用呢。
咦?见大路之上又来了两个,一高一矮,拎着包裹,到刘邦面前,把包裹放下。“谢谢大头目恩典!”“好!坐下吃饭吧。”
一会儿,大路上接二连三,络绎不绝的人来了,有的背着包袱,有的拎着包裹,“哗-!”好象赶迎神赛会一样,到刘邦面前,一个个的跪了:“谢谢大头目恩典!”“谢谢大头目恩典哪!”刘邦还礼都来不及。“诸位请坐,吃饭!”
眼看天色大黑,来的人已不少,刘邦命人查点人数,奇怪!一个不少,整五百人。因犯人们都感激刘邦,不愿连累他。另一方面,当了犯人,官衙内都有名册,你若不去,有人要来抓。秦国有连坐法,一人犯法,祸及全家,连邻居都要遭殃。所以,回家玩了三天,就都死心塌地回来了。
刘邦见一个不少,心中大喜,对大家说:“今天大家早点睡,明日早点起来赶路。”“噢。”去睡!快睡!一个个的老早都睡了。
萧旺今天奉萧何之命,到天定岗打听,见一个人不少,都来了。喜得他连夜进城向萧何报信,萧何听了大喜,兄弟刘邦真有本领,把犯人放走,都能自觉回来。这件事沛县城里关外,都当希奇事谈论。
第二天三更多,官兵一喊:“起来!”犯人都起来了。大家吃过早餐,天色才亮。今天铁链不锁了,放假回去一个没有少,还用锁嘛。
“兄弟,我们赶紧赶路,好让大头目早点到骊山销差哪!”哗一!一个个你赶我,我赶你,把些官兵跟在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呵呵直喘。
到了中午,官兵喊:“喂!前面听着,大家站下来,吃中饭了。”犯人们肚子里是饿了,议论说:“喂!老哥,后面官兵喊我们站下来,吃中饭啦!”“中饭慢点吃,两顿并一顿,晚饭再吃。”
“为什么啊?”“兄弟,俗话说饭十里,饭十里,吃顿中饭起码要耽搁少走十里路,如果两顿并作一顿的话,多走十里。”大家一听不错。“喂!我们这刻不吃,中、晚饭二顿并一顿吃啰!”
犯人们只跑不肯歇,官兵们也只好跟在后头,一直走到傍晚,今儿一天就走了九十里。刘邦骑在马上,心里有话,这些人不坏哪!一天跑九十里,他们心里关顾着我,为了早日让我销差。我更要关顾他们,不让再跑了。不能只图快,把人跑坏了。
“来!传我的口示下去,今天不走了,在此山湾中吃饭休息。”“啊!前面听着:大头目口示下,在这儿山湾中住啦,今天不走啦!”
犯人们也都乏了,大家休息。有的撑帐篷,有的埋锅煮饭。突然听得山湾那半边,一阵嘈杂人声走过来二十几名庄汉,领首一位骑在马上,立地身高九尺,黑黪黪面庞,泰山眉虎目,颔下花白胡须,员外装束。
马上之人,笑嘻嘻地问犯人:“诸位可是沛县到骊山去造皇陵的伕子?”犯人们答:“嗯,不错。”“你们贵头目可是刘邦兄弟?”
刘邦此时正站在后面,把他看看,没会过。刘邦下马走到这人马前:“老庄主,在下即是刘邦。”
这一位连忙下马,“哈哈哈!原来是季兄,失敬失敬!”“岂敢、岂敢!”“耳闻季兄在天定岗放假三日,第四天,一个不少全回来了,这是什么缘故?”
刘邦听了,喔!我当他找我有什么事,原来是为这事。就笑着说:“刘邦也不知。”“今日季兄走小庄经过,请到小庄水酒盘桓。”
刘邦一想,不能去,跟他初会,而且我这里共千把人,他家里也招待不起啊!“啊!老庄主,本当遵命。但因刘邦限期在即,在天定岗又放假三天,耽搁了路程。同时我这儿人数太多,等将来骊山销差后,再至贵庄登门拜访。”
“哈哈哈!季兄莫要推辞,某早在几日之前,已将一千余人酒肴饭菜准备好了。”刘邦一听,啊呀!这员外倒诚心哪!几日前就准备大请客了。他因何如此?为何要来笼络于我?刘邦决定去叨扰一顿,看个究竟。便说:“刘邦遵命!”
刘邦跟老庄主手挽手,庄汉把他们的牲口牵着,跟随在后,带领樊哙、小头目、官兵、犯人等千余人,三弯两绕来到了一座村庄。只见桑榆槐柳,密密成行。一湾流水,一座庄桥,真是世外桃源。
老庄主命人将五百名官兵带到外廊房,五百名犯人带到内廊房,内外廊房,都摆着长条桌。本人和刘邦、樊哙到大厅用酒。刘邦想,我这许多人来此叨扰人家,还不知人家尊姓大名。
我来把名姓请问一下:“请问老庄主尊姓大名?”“季兄,某复姓夏侯,单名婴。”“喔!原来是夏侯老庄主,失敬失敬!”“不敢当。”
酒筵上,夏侯婴向刘邦自我介绍道:“老拙当日在秦国,官居御营总镇,因不满朝廷昏庸,不愿为秦官,告老归林,回转家乡。暗中招兵买马,积草屯粮。现已招集土兵三千,粮草丰足,刀枪器械亦已准备齐全,但等推翻暴秦的真正领头之人到来,夏侯婴愿保其反秦,为民除害。三日前,敝友许负先生由此经过,谈及季兄放犯三天,十五日必经这里。今日果然前来。望兄领头起义,带领我等推翻暴秦为民除害吧!”
刘邦心想靠你三千土兵,何能举事造反?目前兵少将寡,悬殊太大。便推辞说:“老庄主如确有起义之心,待刘邦到骊山销差后,再至贵庄,登门求教!”
夏侯婴转身走向樊哙,樊哙正在吃着酒,见夏侯婴劝刘邦造反,心里乐啦,嘻!老樊就想造反。见夏侯婴到他面前来了。
“刘邦乃是位创业英豪,某劝他起义,他不允,这事,就仰仗壮士了。”
樊哙正要站起,刘邦望着他:“唔”一声哼,樊哙忙坐下来,不动了。他知道哥哥自有打算,我不可鲁莽。便说:“老庄主,起义之事非当儿戏,二哥允许,小弟则随,二哥不允,樊哙不敢作主。”
夏侯婴又转到内,外廊房,向官兵、犯人们宣讲嬴秦无道,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说刘邦,是当今贵人,将来必创大业。我等要促他起义,跟他造反,等等。
大家说:“不错,我们大头目是大好人,是了不起的人,只要他一声号召,我们愿打头阵。”夏侯婴说:“他还没答应。”
“他没答应,我们不敢动了,我们都听他的。”夏侯婴道:“你们上路后,若有奇遇,即刻到我这聚贤庄来报信。”“噢,就是了。”
夏侯婴回到大厅,见刘邦已喝醉了,他喝的闷酒,心里想造反起义,可是愁力量不够,又怕人心不齐,不敢轻举妄动。
见夏侯婴回来,便说:“老庄主,刘邦在天定岗放假三日,耽搁了路程,今日三月十五,明月当空,可赶夜路,以补几天路程。”
“季兄欲连夜赶路,夏侯决不深留,小庄二十里外,有二山,山中有巨蟒,已食人无数。日间道路尚不通行,何况晚间。今晚就在小庄歇榻,明日大早再赶路吧。”
刘邦听了,噢,确曾听说:芒、砀山中有蟒吃人,但我裆下有马,掌中有刀,肋下有剑,蟒又何足惧!就命樊哙:“命手下站队,准备赶夜路!"刘邦酒喝多了,醉了,胆大了。
樊哙起身,“哒、哒、哒!”奔到外面,命手下准备。夏侯婴一看晓得刘邦决意要走了,命人将酒斗取来,倒了满满一斗酒,双手恭恭敬敬向刘邦呈上。
刘邦接过来,“咔!”一饮而尽,一连三杯。刘邦摇摇晃晃起身,也忘了跟夏侯婴告辞,直奔庄门口。
夏侯婴为什么要把刘邦灌醉呢?他是好意,他跟蟒是邻居,晓得这条蟒有二十多丈长,望见这么长一条蟒,谁都要吓得瘫下来,用酒把刘邦灌醉了,酒壮英雄胆。
夏侯婴一直送到庄门口。刘邦出了庄门,上马端刀,与樊哙带领犯人、官兵过庄桥,上大路。
二十里路走了十里,风将酒气冲散了一半,这刻刘邦心里清楚多了,骑在马上心里想着,芒、砀二山中有蟒吃人,这话不假。万一给蟒吃掉了个把人,我有责任。让我先上山去斩了蟒,让大家走太平路,也可让大家看看,我刘邦有这样的勇气和胆量!
“樊哙!尔带领伕子们缓缓前进,愚兄先上山斩蟒,让贤弟等走个太平路。”“啊咪!啊睐!”放马奔驰而去。
“二哥慢了!兄长站了喔!……”樊哙差点把喉咙喊哑了,刘邦不睬。樊哙急死了,哥哥走了,把担子交给我了,我不能大意。樊哙望着犯人:“孩子们快走!走!”哗--!
刘邦骑马一会间到了山下,见黑沉沉高山,旱草深深。啊!原来这山非常高大。有两句可赞:陡壁悬崖冲霄汉,峻岭嵯峨透碧空。顽石乱堆如伏虎,苍松倒挂似卧龙。树上鸣啼声音美,咆哮饿虎吼山中。寒鸦觅树无栖处,野鹿群羚不定踪。果然怪蟒伤人命,天威豹胆难过峰。
刘邦想:啊呀!早知这山如此险峻,我就不能一个人来了。再回头,要被人耻笑。既已来了,凭我八尺之躯,掌中有刀,肋下有剑,何惧蟒!
刘邦拎马上山,掌中蟠龙金背大砍刀,不住下落地分着马前旱草,拨草寻蛇,一会间到了山顶,没有找到蟒。
刘邦想,人讲有蟒吃人,难道是谣言?山下千把人在提心吊胆走着哪,让我下山送个太平信,没有蟒,叫他们放心大胆走。转而一想,我一时间没有见到蟒,不能随即下山,蟒跟人一样,白天出来找食,晚上它回洞睡觉了。我今日酒喝的多,酒气冲天,蟒老爹在洞里被我的酒香要嗅醒了。畜牲鼻子一嗅,它心里有话:唷喂!这个食不坏,五香佐料加得不少嘛!畜牲由洞里出来了,我如走掉了,蟒老爹没有找到我,畜牲心里急啦,这是哪一个拿我开心,吊我的胃口,把我吊出来,他倒跑掉了。它就等在路口不走了。我呐,没有弄清楚,就跑下去送太平信。本来大家还有准备,送过太平信后,铁链子甩掉了,木棍子不拿了,以为大头目望过了,没得蟒,就大摇大摆走了。蟒老爹正好嘴张多大的,就送给畜牲当点心了,我办事不能华而不实,再仔细找一下。
刘邦在山顶转啊转的仔细寻找,还是没得蟒,确实是谣言。他正预备下山,呜-!起风了,而且风尾上有点腥腥臭味,刘邦鼻子一闻,嗯,不好,来了脏东西了,有腥腥臭味嘛!风由后山来,他就旋转缰绳,勒马向后山山坳里一望:见山坳子里,有两盏象碗口大的朱砂灯球,通红而锃亮,忽隐而忽现,渐来渐近。噢,有人走夜路呢,是什么人?大约是位员外郎,命家人掌灯在前面引路,他跟在后面晃。打灯笼的两个家人真内行!外行打灯笼,晃啊晃的,内行打灯笼,稳而照准,眼前这两盏灯笼打得稳极了。
让我来跟这位员外郎谈谈。哪块来员外郎,又哪里是灯球啊!那是巨蟒的两只眼睛!刘邦醉眼蒙眬,又是晚上,未看清。
刘邦先前怎没有找到?因为芒、砀山是两座接连的山,芒峰属于沛县,砀山砀峰属于砀山县。这畜牲住家在砀峰,它专门到芒峰来吃人,喜欢隔县作案。刘邦先前在芒峰找遍没找到,这刻它从砀峰游过来了。
这条蟒有二十多丈长,是条巨蟒。刘邦一望,“啊呀!这这这……”嘴里舌头打噜噜,心想,巨蟒来了,我不能逃!俗话说,虎头蛇尾,蛇的尾巴最厉害。它不看见你便罢,看见了你,你不要以为有马,跑得快,想逃。它一口咬住草根,尾巴翘起来,“呼”一个乌龙大摆尾扫过来,扫到老树要折为两断,小树连根拔。扫到你,你连人带马要扫得飞啦!所以刘邦不敢动。心里又惊又怕,想不到竟有如此巨蟒。但他惊而不乱,心里在想对策。
巨蟒离刘邦只有丈把多远,它望着刘邦摇头摆尾。因何不到刘邦面前来?这也是事有凑巧,山上有两株树,树根和树根长得并起来,中间成了丫杈式,山上树木多的地方,常见这样的丫杈树。
刘邦在丫杈树这半边,蟒老爹从后山山坳子里往上游,朝这丫杈树中间游过来,蛇是橄榄形,两头小肚子大,头过来了,肚子游不过来,卡在树丫杈里。
假如是人,此路不通,那就回头再绕下子。畜牲哎,不通,它还是在拱,想把它拱通,拱得两株树摇摇晃晃的。刘邦见了,糟啦!假如大肚子拽过来,我这条命就靠不住了。
蟒老爹见面前这口食吃不到,心里可急了,突然把嘴一张,“吗一一姆!”小面盆大的嘴里有一件东西,血溜溜红通通的,对刘邦打过来。什么东西?是法宝?哪里有法宝。是什么东西?巨的舌舔子,就是巨蟒的舌头。
巨蟒离刘邦只有丈把远,舌头能够打到。人说尺蛇寸舔,蛇有一尺长,蛇舔子一寸。过去乞丐玩的蛇,二三尺长蛇,蛇舔子二三寸。它有二十多丈长,蛇舔子就有二丈多长,打刘邦是绰绰有余。
刘邦一见,不好!忙举掌中蟠龙金背大砍刀对准来物,“着!叽---!”你嘛,把刀偏过来砍啊!他没有,活象劈木柴,硬斩硬断。蛇舔子是软的,有股韧劲,往刀口、刀背、刀杆上朝起一裹,蟒老爹的舌头得着劲,畜牲以为把人搭住了,就拽啦,意思间你过来。
刘邦见了,什么?要我缴械?不玩,不能缴械。“唷!”那边硬拽,“嗯!”刘邦就硬赖。哪个劲大?当然畜牲大,它要是发了脾气,能把刘邦连人带马带过去。
刘邦拽啊拽的,拽不过它,心想,算你狠,刀不要了,给你吧,双手一松,刀给蟒吮过去了,亏他手放得快,要是慢一点,就要被蟒带过去了。
蟒老爹嘴一张,把这金背大砍刀朝嘴里头一吮。蟒嘴有多大?尺蛇寸口,一尺长的蛇,口张开有一寸阔。巨蟒二十多丈长,嘴就有二丈多大,刘邦连人带马可以放马趟子朗朗的朝里跑呢。
蟒老爹把大刀吮到嘴里,你畜牲把眼睛睁了望望能吃不能吃?它吃白大吃惯了,吃白大的朋友都是闭着眼吃的,它丧心病狂,能吃的也吃,不能吃的也想吃。
这大刀吃到嘴里一裹,“嗯”,畜牲心里有话,不好吃嘛,挺硬蛮粗,一点肉都没得,全是骨头啊!睁眼一看,啊!人还在对过呢,晓得上当了。嘴一张,舌头一吐,“呼!”把口刀吐掉,吐出去将近有十头八丈远。就等于我们吃小鱼,吃到鱼刺,没费事,“唾!”吐到门外了。就这么个意思。
蟒老爹“姆--吗-!”它想一老一实,还是拿嘴来吧,不玩舌头了。适才间我讲它连刀口刀背一裹,刘邦这边使劲一拉,难免舌头不受伤,受了伤再用就不灵便了。直接用嘴来扑了,两棵树拽的摇摇晃晃的。
刘邦骑在马上,掌中空了,心想,糟了,刀没有了。这时刘邦裆下龙驹马一声嘶叫,畜牲心里有话哪,“主人翁!你要斩蟒,骑在我身上不能蹦、纵、窜、跳,你最好是下来!”无奈刘邦不懂兽语,要懂兽语就好了。
龙马一声嘶叫,见主人翁还没有动身,畜牲急啦,“咤--姆一!”一声嘶叫,前蹄扬,后蹄一撑,“咶!”朝起一站,把刘邦从它身上“喀阁”一下栽倒在地,刘邦顾不了痛,忙爬起身一捏,想抓马缰绳,没有了。
“啊睐咪唻!”龙马跑掉了,到哪儿去?它肚子饿,去弄点草啃啃,水喝喝,把主人甩下来不管了。刘邦急坏了,糟了!有马还逃不掉,何况没得马。
这巨蟒拽啊拽的,要是从树丫杈中过来,它就要张开血盆大口来吃我了,刘邦急中生智,忽然想到了肋下佩剑,“嘘!”将宝剑抽出,到蟒老爹的面前。打蛇不离七寸子,认准它的部位,这部位有酱园里晒酱的头号大砂缸那么壮。
刘邦宝剑起,“咔!”宝剑有多长?连把子三尺,所谓三尺龙泉。三尺长焉能将蟒斩为两段?因宝剑未下,剑尖上有一道寒光先下,“咔!”斩成两段,得儿--!
两个半段往山坳子里滚下去,边滚边蹦,尾巴直甩,刘邦一看,还动哪!啊,不好,它不要游啊游的,前后两个半段游得接起来,那还要害人。再砍它几剑。其实已斩成了两段,还有得活嘛。
刘邦不放心,到了山坳子里,对准蟒的两个半段,宝剑起,“着!着!着!”又一阵乱砍乱斩,见一点儿不动了,才住剑。
刘邦将宝剑看看,上面一点儿血点全无,真正是刃不沾血,好剑!刘邦将宝剑的潮斑在靴底擦两擦,宝剑入匣。刘邦想,百姓的大害已除,让我来找马找刀。正在找马找刃,樊哙等大队人马到了。大家望见刘邦,个个心中大喜。
“二哥!可曾见妖蟒?”“已被愚兄斩为十数段,滚下山洼子里去了,贤弟你等请看!”樊哙等人跟刘邦到山洼子里,大家把蟒的十数段身形一望,“咳,嗯!”樊哙吓得眼睛直直的,心里有话,啊!看不出哥哥竟有这一手大本事啊!他把这样的巨蟒斩掉啦!要是我这个打狗的遇到这东西,就要吓昏,不敢动啦。手下的官兵犯人等,大家一望,“啊咦喂!”个个伸舌头,议论开了。
“老大哥!大头目把这条巨蟒斩掉啦!”“是啊!否则我们都要被巨蟒吃掉了,大头目的本事真大啊!”“是啊!聚贤庄夏侯婴庄主说我们大头目是贵人,所以能把这种妖蟒斩掉,这叫正能压邪。我们遇到大头目这样的贵人,不要到骊山去送死了!”“不去骊山又怎么样?”
“依我看,大家一齐保大头目在这里山中起义造反!”“不能吧?”“能!我们大家一起齐声喊:我们愿跟大头目造反!”“不错,我们一起喊!”
“大头目,我们不愿到骊山去造皇陵,情愿跟你老人家在芒、砀山造反啊!”哗-一!大家喊成一条声。
刘邦道:“尔等不可胡说,造反有灭门九族之祸!”“十族又何妨啊!”众人一条心,喊出来一条声。
刘邦本早想起义,就怕人心不齐。夏侯婴劝他起义,他不敢动,怕力量不够。刘邦为人谨慎,现在,在芒峰斩了巨蟒,官兵犯人全都敬服自己,他们灭族之罪都不怕,人心齐,泰山移。
刘邦又道:“尔等虽有此意,无刀枪器械,奈何?”“大头目,我们到聚贤庄喊夏侯婴!”"不必去喊。”其实早已去了二百人,刘邦假装不知。次日清晨,有人报:“聚贤庄主人夏侯婴,带领手下,已离前山不远啦。”
刘邦随即带领手下到前山迎接,见大路上尘土冲天,“咚!咚咚!呜---呜噜呜噜!”行军鼓点,彩旗招展,虽然只三千人,声势着实不错。夏侯婴骑在马上顶盔贯铠,裆下跨乌驹马,掌中一对虎尾钢鞭。
老虽老,精神抖擞,十分威武,不愧是大将出身。他后面有六员战将,陈武、柴武、丁福、周宽和夏侯婴的外甥傅宽、傅弼。看看离芒、砀山不远了,夏侯婴吩咐:“鸣炮!”
号炮声响,“咕噜!哒-!”三千人站了,夏侯婴离鞍下马,六位将士均皆下马。刘邦满面笑容:“老庄主,刘邦迎接来迟,望老庄主恕罪!”
“哈哈哈!言重了,夏侯婴闻呼即至,来得鲁莽,亦望海涵!”夏侯婴命人收拾山岗。因这里是一座荒山,现在四千多人要驻扎在此,必须大大收拾一番。
好在夏侯婴早有准备,把锅灶、帐篷、板斧、镰刀、大锯等等所有工具,都带在后面的车辆上。犯人、官兵和夏侯婴手下,拿了工具,把山上的树锯掉,把荒草割掉。
人多好办事,只大半天,就把一座荒山收拾得干干净净。接着,命木匠打了木栅栏子,把四周围好,撑起大帐,不多几天便把整个山岗布置好了。
大家邀请刘邦上座,尊他做起义的头领,刘邦谦让说:“刘邦年幼,不敢有占,还是老庄主请!”大家一再恭请,刘邦只得就座了。
这时候只有以下这么几个人,刘邦、夏侯婴、樊哙、傅宽、傅弼、卢绾、靳歙、赵举、张昌、陈武、柴武、丁福、周宽,还有五百名犯人,五百名官兵和夏侯婴手下三千土兵。就是这么多人开始起义的,后来竟创建了几百年的汉室天下。
刘邦道:“老庄主,我们在此山训练兵丁,招兵买马,作起义之准备,必须进一步夺取丰、沛、萧、砀、彭城(今徐州)为根本地方,可起义伐秦。”夏侯嬰道:“我已命人去探听了。”刘邦又道:“目下须防官兵前来征山!”夏侯婴道;“老夫自有安排。”
正谈着,见一小军到了帐口,“报!沛县老爷已命周勃、周昌,带兵五百,前来征山啦!”——楚汉相争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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