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珠小珠落玉盘——评张鸿翔“故乡的回声”系列
前几年看到了张鸿翔先生的花鸟画作品《童年系列》,令人耳目一新。我曾以“另辟蹊径独具一格”为题,为他写过一篇短评。其中说到“之所以我认为他的作品具有新意,因为他将中国花鸟画的笔墨材质与西洋绘画的点线面和结构意识相互融合,画出了具有新质的花鸟画图式。其实,一个画家一辈子的终极目标就是走出自己的路子,具有自己的独特语言和面貌形式,从而与他人和传统拉开距离。张鸿翔先生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认识和实践,我认为十分不易。”最近,我又看到了他新创作“故乡的回声”系列,更令我刮目相看了。因为,这些作品在他原来的学术成果基础上有较大的提升。
首先,这个系列作品在立意上,更为深刻和悠远。不仅仅是绘画形式上的追求,更融入了他对故乡——沂蒙山水的追忆。从他的作品中,我读到了他那一份淡淡的乡愁。这正是一个青年艺术家离家创业之后对故土的追思和怀恋。我们透过他笔下的山水、花鸟的图式,看到的是他那真挚情感的流露。“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东晋·陶渊明语)这也是张鸿翔对乡土的热爱之情。所不同的是,我认为,他的作品时代气息鲜明,一扫传统文人画孤寂落寞的心境,显现出今日乡野的新意。这些作品之妙,在于他内赋的精神气韵,细品画面,我们可以看到画家追求的是一种空灵恬淡的东方哲学意蕴。与以前的表达方法一样,张鸿翔这个系列仍然采用介乎于抽象和具象之间的处理手段,大笔挥挥,逸笔草草。看似漫不经意,实则是其思想境界的最佳发挥,不期然而然,看似偶然,实则必然。这是画家平素学养、审美意趣的集中体现。这些作品,在生宣纸上借助水的推动,使色迹自然运动而成为浓淡相宜,远近相间,冷暖相融的空灵感,实现了一种浑然天成的艺术之趣。浸淫出的微妙肌理酿成了一种有形与无形,有意与无意,有声与无声之间所氤氲出来画家心灵与大千世界相互交融的深层含义。简言之,张鸿翔以中华民族所特有的灵敏,捕捉水与彩墨之间神秘变奏。那种漫不经意的洒泼和刻画,随心所欲的流动形成了意之所至,彩墨随之的意象风格。
数年来,张鸿翔特立独行,不仅保持着自己鲜明的形式语言和个人风格,而且更有思想内涵的深刻追求。我们阅读他的作品,确实感到在当代中国水墨画坛有一股清新之气吹过。
其次,这次的系列作品,他一变以前以水墨叙事的方法,引入了较多的西洋色调概念,用色彩语音营造出了一片家乡田野上的声响。比如,《化蝶》《觅》《寂》《寒山》《冬韵》《清音》等,这些画面十分明朗而振作,大色块的平面处理更有现代绘画的气象格局。既有大的气势,又有细节展现,耐人寻味。与当下许多一味死功夫的工匠式作品相比,他的作品极具绘画性,十分可贵。张鸿翔在画面的处理上,有两个鲜明的特点,其一,在构图上,以散落式的布局而区别于他人,画面中的山雀等形象只是作为张鸿翔的一种绘画符号,当然,我们看到这些可爱的小精灵,耳旁仿佛聆听到叽喳声,闻到故乡泥土的芬芳。这些画面立足于朴实、平直的色彩语言,追求平凡而丰富的生活,寻觅大自然的和谐之趣。具有了空灵的气息和浓郁的诗意。其二,使用点线面元素,构成了丰富多变而耐人寻味,产生了画面的松紧、疏密,刚柔相济,创造出了一种属于他自己心灵需要的图式。尤其喜欢以大泼彩,斯其自然,酣畅淋漓,层层叠叠,以生动而自然的肌理,娓娓道来。我们仿佛置身于优美而和谐的天地聆听乡音,带领着我们沉醉于大自然的无比美妙之中,充满节奏感,引人遐思。?
张鸿翔今天绘画艺术的面貌,当然与他的学习经历分不开。他毕业于山东大学美术教育专业,多种学科的研习奠定了他今天的审美框架。用他自己的话说:“在艺术上追求简洁、大方、朴素,有感而发,存大气象。画家应有自家风范,即使有缺点也要敢于放开手脚、大胆创新,最忌造作无生机。”他视野开阔,多面吸收,其精神粮食是充裕的。他现为山东淄博师专的美术老师,参加过多种展览,也有出版物问世,可谓成果斐然。这次“故乡的回声”系列将自己率意真性、朴厚豪放的山东人特质与绘画形式精神结合在一起,使其作品松灵润美,华彩乐章,丰满充盈。
再次,从传统的意义上看,中国花鸟画集中体现了中国人与作为审美客体的自然生物之间的世界观,具有较强的抒情性和诗意性。往往通过画家的抒写,间接反映社会生活。北宋《宣和画谱·花鸟叙论》云:“诗人六义,多识于鸟兽草本之名,而律历四时,亦记其荣枯语默之候,所以绘事之妙,多寓兴于此,与诗人相表里焉。”中国的传统文人画多以花鸟为载物,从唐代肇兴到元代成熟,画风趋向写意;明清和近代续有发展,日益侧重借鉴诗歌的比兴手法借物抒情,注重通过笔墨造型托物传情、喻志达意,实现畅神、言志的目的。我认为,在这个意义上,就写意花鸟画的美学形态而言,其形式即内容。花鸟画发展到今天,有了长足的进步,这种发展变化,与画家“笔墨当随时代”的观念有着极为密切的血脉关联。在这个潮流中张鸿翔另辟蹊径,大胆地将现代绘画的构成意识积极引入,在他的作品中,不再强调传统的笔墨,取而代之的是极具鲜明的点、线、面、色、形、体的绘画元素表达。看到“故乡的回声”系列,我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吴冠中先生的画面处理意识,当然,张鸿翔保持着自己的追求。这与他的知识结构、思想觉悟和艺术积累分不开。我了解到他开始时画西画,因教学需要转而研习花鸟画。因此,他将西洋画的观念、色彩等嫁接到了中国画上,这个过程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当然,其中也倾注了他的学术理念和境界追求。我认为,他的作品有很强的形式韵律感,强调大色块的画面构成——讴歌了涌动着的生命,似乎是田野的交响曲,把握着节奏和色彩带来的形式美感。他的画面色彩响亮概括,尤其对色调的把握、笔触大小的变化、材料的痕迹等等,与其说他是在画鸟语花香,不如说是借助水、墨、色等,营造一片恍惚朦胧的水色世界。他的高明之处就是十分巧妙地将现实的图景转换成彩墨的歌唱,“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宋·苏轼语)。既达到意境创造的化境,又不失绘画艺术的美感内涵。他的彩墨方法自成一格,在自然与艺术的对立中寻求一种天衣无缝的结合,力求通过构成方式的具体化,恰到好处地在心灵与物质的碰撞中达到完美的交融。
张鸿翔“故乡的回声”系列具有鲜明的时代气息,纵观其作品,山岚之气扑面而来,意境清新。我认为他有着自己的绘画面貌和语言风范,难能可贵。其原作为四尺整张宣纸,幅面较大,与传统花鸟画截取一角的画法相比,视野更为开阔,场景更宏大。构图章法不再拘泥于客观景观的具体再现,而是运用墨与色的大块穿插,交相辉映,浓淡干湿,虚实疏密和留白等表现手法,并以线条连接,传情达意,用点活跃画面,有很强的艺术气息。仔细研读一幅幅作品,我们可以感受到,与其说他是在画鸟语花香,不如说他借助绘画元素在营造一片恍惚的色墨世界,并十分巧妙地将现实的图景转换成笔墨的歌唱。
行文至此,我想起了中国唐代诗人白居易《琵琶行》:“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阅读张鸿翔的作品,我感到清新澄澈。色彩也好,水墨也罢,我以为,江水千里,在平淡中执着奔流;群山千年,在静默中恒久伫立。日夜更迭,季节流转,清泉流淌,松涛起伏,一切均在《故乡的回声》中淡出,近而愈远。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实现艺术的升华,张鸿翔做到了。
庄子在《天道篇》中云:“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天地之本,而道德之至。”透过画面,我们可以看到张鸿翔先生豁达的心胸,超凡脱俗的意趣和轻松愉快的心态。当然,客观的讲,他还年轻,其作品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画面还可以更复杂,更精到,更耐人寻味。他还在继续往前走,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会有更多更精彩的作品问世。
中国美术学院教授、《美术报》原副社长· 蒋跃
2019年7月于山水人家诗家谷
个人简历
张鸿翔,山东沂源人,淄博师专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