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叔说他生病了，不让我离开他。

他说，他得了很重的那种病。

他可能会死。

我跟大叔在一起三年了，到现在我还没有爱上他。

大叔把玻璃杯用力扔在地上，全碎成了渣。

像他碎掉的心。

他眼睛发红，脸上带着明显的伤痛。

「舒彦，你这人没心。」

可是，没一会儿他又会从后面抱着我，温柔地亲亲我。

他把头搭在我的肩膀上，声音委屈。

「小彦，我只想让你陪着我。」

「在我身边，哪也不准去。」

「小彦，你就当可怜我，别离开我！」

我知道他爱惨我了。

可我就是不爱他，我只是把他当作替身。

我的前男友的替身。

我捧着大叔的脸，恍惚间，我又想他了。

秦书彦，我想你了！

最近梦里总梦到他。

「秦书彦，你在那个世界还好吗？」

我想你，可我又不能一个人呆着。

寂寞，往往很轻易地就毁掉一个人的。

我并没有对不住你。

只是一个人熬不住。

2、

我和秦书彦，从小就认识了。

真正有交集的，是在初中。

我们那会儿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桌。

我喜欢待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三年同桌，我几乎与他没有说过话。

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候是在高中时候。

那天我过生日，他提着蛋糕来找我。

「阿彦，18岁了，生日快乐！」

他那时带着明快的笑，瞬间融化了我冰冷的心。

我也在那一瞬间，真正的爱上了那个大男孩。

他与我同岁，与我同一天生日。

他那天紧紧拉着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他露着狡黠的笑容。

向我告白。

「阿彦，我要一辈子待在你身边。」

我那时候还很羞涩，也很惊讶。

他是那样的大胆。

他那样优秀的人，为什么会喜欢我这样的人。

我就像阴沟里的爬虫，用晦暗的眼神冷漠地看着这个世界。

可秦书彦带着一束光，闯进了我的心里。

他是那种到哪里，都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天生站在聚光灯下的人。

这样的人，他说爱我。

我沉醉在他给我建造的温室中。

那天我们吃蛋糕，喝酒，接吻。

接吻，喝酒，做了能做的所有的一切事情。

第二天我没有起来，秦书彦就请了假，他坐在我旁边看书。

他要看着我。

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的。

还向我保证，尽快把技术熟练起来。

一眨眼五年过去了。

我站在秦书彦的墓碑前，当着他的面开了一瓶啤酒。

我有胃病，他不让我喝酒。

今天当着他的面喝了一整瓶啤酒。

我把空酒瓶扔在了墓碑上，又踹了一脚。

我知道我哭了。

我用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泪。

「秦书彦，你他妈给老子醒来啊。」

「是你自己说的，你要一辈子陪着我的。」

「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你给老子醒来。」

我的吼声把墓地的看守人也给惊动了，他叫来了保安。

我被罚了200块钱。

原因是破坏环境，砸坏公墓设施。

我把别人的施工了一半的墓碑，一脚给踹飞了。

秦书彦，我怎么舍得这样对他。

我又给了看守人200块，让他把秦书彦的墓打扫干净些。

出了墓园后，我看到大叔正斜靠在他的宾利上，嘴里叼着一根烟。

我走了过去，把他嘴里的烟抢过来扔在地上。

「你是不想活了吗？」

大叔痞痞地笑了，拉着我的手上了汽车。

他这人就这样。

总喜欢作践自己，然后让我心疼他。

上车后我瞪了他一眼。「系好安全带。」

「上医院。」

他把车停在路边，狠狠地亲了我好一会儿。

直到我用力推开他，他才不舍得松开我。

大叔很喜欢搂着我，他把我搂得很紧。

声音听上去有些遥远。

「小彦，我想一直陪着你。」

3、

我陪着他去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

报告还要等几天出来。

这家伙是个工作狂，检查刚结束，就急匆匆地开车走了。

我是个家里蹲，平时做点兼职设计。

今天我要去一下图书馆，让大叔自己先离开了。

离开时候，他也不管旁边有什么人，在我脑门上用力亲了一口。

他高兴地走了。

我发现他最近瘦了。

这种变化，让我感到很不安。

秦书彦当年就是越来越瘦，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只留下一把骨头了。

不到100斤。

1米8个头的大小伙，最后被装在了一个小盒子里。

我在图书馆转了一圈，买了两本设计杂志。

在我离开时，猛然回过头。

我身后并没有人。

可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我。

我去超市买了大叔喜欢吃的菜，我要做一些菜给他补补身体。

「怎么是你？」

她是秦书彦的姐姐，自从他死后，我就没见过她。

她来找我，是因为秦书彦。

「你怎么能跟那个人在一起。」

我脸上没有表情，这种话我听多了。

以前是我和秦书彦共同的朋友，有的是反对我们的人。

她就是其中之一，还有是以秦书彦父母为首的。

秦书彦死后，他们想让我跟秦书彦永远在一起。

他们这些人就是当初极力阻碍我们在一起的。

当时也是他们把秦书彦关起来，耽误了他的病情。

一直到住院期间，也不让我见。

我整日整日待在医院里，在病房外等着。

秦书彦的姐姐和父母，轮着守在门口，不让我进去。

他们觉得是我夺走了秦书彦。

刽子手明明是他们。

当时我与秦书彦接吻的照片，被秦家人发现后，强制让他退学。

那会儿他们还想把秦书彦送到神经病院去。

后来是医院不收，才歇了这种想法。

再后来，秦书彦身体越来越瘦，浑身疼得难受，他们也不带他去医院。

无非是觉得丢人。

直到秦书彦昏倒后，他们都叫不醒。

秦家人才明白秦书彦真的生病了。

我当时拿着秦书彦的体检报告找过他们的，给他们下跪，求他们把秦书彦送到医院。

不管我怎么说，他们的心都是那么的硬。

我也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朝他们磕了多少个头，头又被磕破了多少次。

「求你们把他送到医院去吧。」

「他这样下去会死的。」

秦父说，像他这样丢人的玩意，死了才好。

秦母狠狠打了我一个巴掌，说都是因为我这个祸害。

把他们的儿子带坏了。

秦书彦在医院里只住了一个多月。

等我能见秦书彦的时候，是最后一面。

他几乎没有知觉了。

紧闭着双眼，人瘦得完全脱相，头发掉了许多。

与我心中的那个温暖阳光的大男孩，已经完全是两个人了。

他面上插着呼吸机，心跳在慢慢消失。

当我走到他的跟前时，他的手突然伸了过来。

与我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我能感觉到他微颤的手。

我明白他想说他不愿意离开我。

不想离开我。

大夫说，急性晚期胰腺癌，非常的痛苦。

但是精神上的支持也很重要，说不定会出现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