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亭丽满不在乎地说:“我的追求一天也没有变过:扬名立万、大把钱财、漂亮听话的男人……”
“陆世澄听过你这些话吗?”孟麒光含着讽意问,“堂堂南洋鸿业陆家的陆小公子,会高兴自己在你心里只是一个’漂亮听话‘的男人‘?”
闻亭丽扬眉:“他才不介意这些,他跟你不一样。”
“是么?他这样懂你,你们俩还不是闹掰了?”
闻亭丽倔强地看着窗外,不吭声。
孟麒光眼底笑意加深,“ 闻亭丽,你还不明白吗?陆世澄这个人太年轻,太光风霁月,他有精神洁癖,所以根本不能容忍你欺骗他。你和我才是一路人。”
架空民国,HE。
女主大美人、大明星,事业开挂的那种,不喜勿入。
试读:·
闻亭丽忐忑上前:“您已经帮了我们家太多的忙,我不想让您为了这事欠人家人情,尤其不想让您为了我家的事得罪白龙帮。”
邓院长好笑又心酸。
“你这孩子,白龙帮也不是人人都怕的。事关一条人命,总不能眼看着行凶者逍遥法外。陆家我虽不熟,法院和律师界我倒还有几个老朋友,我先跟他们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闻亭丽在一旁惴惴等待,电话一打通,邓院长便含笑对那边自报名字。对方果然很热情,隔着话筒也能听见那“沙沙沙”的高昂语调。然而讲完这通电话,邓毅的面色却丝毫未见好转,她拿起桌上的电话簿翻了翻,又拨通了下一个号码。
这回却是打给圣玛丽医院院长办公室。
“高院长,我是邓毅。”
这次比上次聊得更久。
放下电话,邓毅许久没有说话,灯光下,她那一头银发尤显老态,闻亭丽忙扶着邓院长坐到沙发里,又跑到一旁帮她倒茶。
邓毅思索着说:“现在比较麻烦的是,邱大鹏应该是早就想好了如何逃避法责,经圣玛丽医院当晚的急诊科医师诊断,他身上几处肋骨均有骨折,而且他一口咬定是被你父亲打的,甚至还托圣玛丽医院的医生向法租界的巡捕房报案。”
“他胡说八道!”闻亭丽又惊又气,“那晚邱大鹏从我们家出来时,跑得比兔子还快,陈叔叔和周伯都可以证实这一点。”
邓毅缓缓摇头:“他二位是当事人,邱大鹏说不定还会揪住这一点反咬你父亲早就想找他麻烦,如今法租界已经接了邱大鹏的报案,万一那边的公审局最终判他只是自卫,到头来没准会让你父亲承担邱大鹏的医药费。”
闻亭丽听得浑身血流直冲脑门:“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不怕,明天我约几位律师朋友碰碰面,这件事我会管到底的。”
邓毅人如其名,问题越棘手,她的表情反而越坚毅,这一态度,也深深触动了闻亭丽的心扉,她的眼神也随之变得坚定起来:“好,我都听您的,我回去等消息。”
按照她原本的想法,是打算劝说邓院长不再插手此事的,现在她明白了,这种话对邓院长是一种人格上的侮辱,任何时候,邓院长都不会退却的。
一念至此,闻亭丽泪盈于睫:“‘慈心’、‘慈心’,我算是明白贵医院这名字的深意了。我真幸运,能遇上您这样的好人。”
邓毅用半开玩笑的语调说:“看看你自己,像不像一株幼苗?而我这老太太却已是一棵苍天大树,如今你这株幼苗遇到了风雨,大树怎能不帮着遮挡一二,等将来你也长成参天大树了,自然也会帮助其他幼苗的。”
闻亭丽百感交集,忍不住伏在邓院长的膝上放声哭起来,老人的目光是那样温柔、哀切和富于同情,仿佛能抚平这世上所有的创痛。
哭了好一会,闻亭丽心中释然不少,赧然用手帕擦干眼泪:“我明天要去务实中学报道了,我会好好念书的。这几日忙着搬家,原本担心没人照料我父亲,结果刚才护士告诉我可以雇佣护工,一天只要十个铜板,这下好了,我上学时也能安心些,还想问您给我爹用了什么药,他刚才睡得可香了。”
邓毅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处方给闻亭丽看:“昨日医院到了一批英国的新药,其中一种营养针正是你父亲急需的,另外还有一种止痛药也有助于缓解您父亲的疼痛,只要营养和睡眠能跟上,相信你父亲会恢复得稍快些。”
闻亭丽面色一亮:“这是不是说我父亲的病有希望治好?”
邓毅想了想说:“暂时还说不定,刚才查房,你父亲的几处指标都没有大的好转,但情况也没有明显恶化,再治疗一段时间看看。”
等闻亭丽回到病房,周嫂已经搂着小桃子在旁边空着的病床上睡着了。
闻亭丽怔怔地坐到病床边,黯淡的灯光下,父亲的脸蜡黄得出奇,那凹陷的脸颊和眼窝让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真人,倒像香烛店里相貌诡怪的蜡像。
才几天,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枯竭成这样,还好现在用上了新药,这让她心中再次升起了希望,低下头去,把脑袋抵着床框,用很小的声音唤道:“爹。”
闻德生本像一具死尸般无声无息,忽然一个激灵,仰起下颌,慌乱而又茫然地应道:“爹在这。”
闻亭丽闭了闭眼睛,让自己的眼泪扑簌簌滴落到地板上。
“我回来了,我想看会儿书。”
“好,你尽管用功,别管爹。”闻德生稀里糊涂地说。
闻亭丽擦干眼泪,回身抱过书袋坐到一旁的小桌子前,慈心医院照例每晚十点熄灯,再过几分钟就看不了书了,她提前用洋火点亮一盏煤油灯,专心做功课。
闻德生在床上默默听着女儿翻书,幽幽地道:“亭丽,万一爹好不了了……”
“胡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邓院长今天刚给您换了新药,她说只要不恶化就有希望。”
“真的?”闻德生眼睛微亮,“难怪觉得身上舒爽了好些。”
他的表情一下子舒展开来,默默盯着天花板,没忍住再次开腔。
“店里那些剩余的布料和机器,差不多能抵四百大洋,你雇车将东西运到洋布市场去找一位姓王的老板折卖,他是爹的老熟人,不会敲我们竹杠的。剩下的钱,都锁在钱柜里。”
没听到女儿吱声,闻德生转过头,就看到女儿一动不动坐在桌边,也不知听没听见他的话,他模模糊糊望了女儿一回,突然惨痛地笑起来。
“爹是个没用的男人,娶了你娘之后,没让她过几年好日子,她一走,我连两个孩子都照顾不好,假如这回爹有个三长两短,今后你和小桃子可就无依无靠了,爹——”
闻亭丽猛然接过话头:“既然您知道我和小桃子无依无靠,又怎么舍得死呢?小桃子才三岁,我刚要去全市最好的女子中学念书,您就不想亲眼看着我考上大学?”
她的嗓腔分明在颤抖。闻德生仍注视着女儿,眼泪却静悄悄顺着耳根淌下来。
“真能考上大学?”他换了一副振奋的语气,“你这孩子虽然聪明,却向来不大喜欢用功,我们家还没出过大学生呢,你要真考上大学,爹头一个到你娘牌位前烧一柱高香。”
“瞧着吧。”闻亭丽信心满满举起手中的课本,“我不但会考上好的大学,还会出大名、挣大钱、做大事——早晚我会成为一个像邓院长那样了不起的人!”
“突然这样有志气了?”闻德生听得咧嘴直笑,“好好好,爹一定好起来,爹等着看我女儿扬名立万的那一天。”眼睛里装满了对女儿的疼爱。
***
第二天,闻亭丽天不亮就起来,到公共水龙头前洗漱一番,又躲到厕所换上一套淡竹色短袄和长裙,出来后对着镜子将自己一头黑亮的鬈发梳成高高的马尾,意气风发坐车到务实女子中学报道。
务实女子中学坐落于法租界,离慈心医院甚远。闻亭丽换了两趟车才到地方,一下车,就看到许多穿着淡蓝色短袄和黑葛华丝长裙的女学生陆续进校门。
她在校门口驻足,抬头看,务实中学的校门是红砖铸就的,整体风格比秀德洋气许多,校内面积也要大上好几倍,校舍多,花园极为别致,处处显得端庄清雅。
校门旁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xx年,由陆鸿隽先生捐建。”
闻亭丽想了想,务实女子中学既是由陆家所创办,这位陆鸿隽先生想必是陆家的某一代当家人。
她整了整书袋的肩带,大步跨进校门,忽然听到背后有人惊讶道:“咦,闻小姐!”
闻亭丽回头,就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短发女子坐在汽车里冲她打招呼,似乎唯恐闻亭丽不认得自己,这人摘下鼻梁上的西洋墨镜,对闻亭丽粲然一笑。
“我,黄远山!黄金影业的导演,上回我们在乔家见过的。”
此话一出,周围的女学生全朝闻亭丽看过来。
“黄小姐。”闻亭丽朝黄远山迎去。
“你不是在秀德念书吗,什么时候转到务实来的。”
“就今天。”闻亭丽笑了笑,她不大想聊这个话题。
黄远山说:“我来找你们学校艺术部的主任谈个事情,没想到她不在,只好又出来了,你吃过早饭了吗?要不我请你——”
闻亭丽指了指校门口,很为难地说:“下次好不好?我快迟到了。”
“那就不耽误你报到了,我们回头再聊。”黄远山回到车上一踩油门,驱车朝大马路的另一头走了。
闻亭丽返身进校门,校工却一把拦住她:“小姑娘,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闻亭丽从书袋里取出 “转学生接纳书”给校工看,这才获准进去。
几个女生一听闻亭丽是转校生,纷纷帮她指路:“我们邹校长这段时间在北平开会,你可以先去找米歇尔女士,她是主管教务的副校长,平时在思远楼的一楼办公,诺,看到那幢小白楼了吗?就是那里。”
没想到同学们一个个都这么热情,闻亭丽异常高兴向大家道了谢,按照指引寻到了米歇尔副校长的办公室,站在门口往内望,就看到一位穿着雪青绉纱旗袍的洋人坐在办公桌后面办公。
咦,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金发洋人。
“校长好,我是从秀德女子中学转来的。”
米歇尔抬起头。她大约四五十岁,剪着学生式的短发,一双精明的蓝眼睛,鹰钩似的鼻子,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色眼镜,面孔瘦削方正。
闻亭丽想起来了,她在乔家的晚宴上见过这洋人,当时这个人在花园里跟乔太太很亲热地说着话,两人关系似乎很不错。
米歇尔也在打量闻亭丽,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又将她从脚看到头,淡淡说:“进来吧。”
她的中文十分流利,假如没看见她的面孔,光听这声音准会以为是个地道的中国人在说话。
闻亭丽走过去将手中的转学接纳书和学籍一并放到桌上,弯腰向米歇尔行了一礼。
“学生叫闻亭丽,这是我的学籍证。”她甜甜地笑。
“成绩单呢?”米歇尔端起手边的咖啡盅漫不经心喝一口。
“噢,在这儿。”闻亭丽忙拿出自己上学期的成绩单。
米歇尔对着成绩单看了许久,这才慢条斯理放下咖啡:“马马虎虎吧。务实历来以向社会和更高学府输送优秀人才为己任,除了严抓学生的功课,还会定期对学生进行品行评估,凡是行为不端的,都会立即劝退或开除,闻小姐来务实念书可以,但一定要严格遵守学校纪律。”
闻亭丽从书袋里抽出一封信交给米歇尔:“这是秀德的班主任黄云老师为我写的推荐信,黄先生是复旦教育系毕业的,一向对自己的学生很负责,您看看这信就知道,学生过去在秀德表现很不错的。”
米歇尔长并不肯接那封信,只微微一笑:“作为负责管理学生风气的副校长,我对每一位转学生的情况都必须提前进行了解,闻小姐是什么样的品行,我早已做过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