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雅德利在《中国黑室》一书中这样描述戴笠:“四十岁左右,双目锐利,中等身材,蓬乱的头发剪成西式分向一边。言谈举止,显示出他既大权在握,又能巧妙而毫不留情地使用这种权力。我完全可以相信,他便是中国最令人惧怕的人。”
“黑室”的正式名称是“军统电讯处(第四处)所属特种技术研究室”,雅德利这个人,熟悉那段历史的读者诸君都知道,但是说戴笠是中国最可怕的人,似乎也不太恰当:戴笠怕老蒋两口子,也怕老蒋的亲戚,甚至连老蒋的嫡系陈诚,也是戴笠畏惧的人之一。
戴笠在1945年3月8日才从步兵上校晋升为陆军少将,此前他挂的少将军衔,跟此后挂的中将军衔一样,都是职务军衔,不当军统局副局长,他能不能还挂两颗星就不好说了。
戴笠跟徐恩曾一样,都是老蒋一句话就能拿下的特务头子而已,他害怕的蒋系高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所以要列出戴笠所怕之人名单,那将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咱们还不如换一个角度,来看看被戴笠视作朋友的三个人:这三个朋友,一个扣押了他的乞命电报,一个进了战犯管理所,还有一个可能向老蒋出卖了他。
戴笠的“朋友”当然不止这三个,咱们今天只挑有意思或对戴笠影响较大的三个来说。
进了战犯管理所的那个沈醉的朋友叫文强,也就是电视剧《特赦1959》中的刘安国。文强之所以能进战犯管理所,跟戴笠有直接关系,我们甚至可以说就是戴笠把文强送进了功德林战犯管理所。
文强是黄埔四期毕业,参加南昌起义时就已经是贺龙领导的二十军第三师党委成员、少校连长,后来还当过领导二十三个县根据地的四川党委常委、川东特委书记,他的首任妻子周敦琬是四川省委秘书长兼宣传部长。如果文强不转换阵营,以他的亲戚关系和师承,最后会授多高的军衔,笔者还真有点不敢想。
文强被捕获救后跟审查他的省委书记罗世文大吵一架后负气出走,到上海去找他黄埔时期的周主任鸣冤,结果当时上海地下组织遭到破坏,文强成了断了线的风筝,就被他的同学廖宗泽和学弟戴笠拉进了复兴社特务处。
文强原本是想在“世伯”程潜那里混口饭吃的,但是戴笠这个特务头子无孔不入,听说文强这个一个高级人物在“赋闲”,就主动通过程潜约见文强,一见面就好话说了一箩筐,文强在《口述自传》(本文黑体字均出自该书和文强所写《戴笠其人》)中复述了当年戴笠的话:“你是老大哥呀,你是黄埔第四期的,跟你比我还差两级呢。老大哥呀,人生很难,做人很难,像你这样的人,在共产党里搞到这样的地位了,当过省委常委,当过特委书记管二十三 个县,你在共产党里的地位很高呵,你比我还要小十岁,如果我跟你比官, 那我比你小得多。可你现在搞得这个样子。你过去的路,我看是走错了,你到杭州来,希望我们合作……”
文强当时正在气头上,听了戴笠这番“暖心”的话,自然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于是他就这样被戴笠拉下了水。
戴笠虽然比文强大十岁,但却一直按照黄埔资历称文强为“念观兄”,并且跟孙连仲、胡宗南一同使劲,帮尚在军统的文强晋升了中将——戴笠当时的叙任军衔只是少将,他却能跟两个战区司令长官联名保举文强叙任中将,而且还真成了,这让文强十分感动:“与我相处十二年,他对我是特殊的对待,我感到他对我是一贯的信任,一贯有礼貌。我没有向他求过官,却将我的官阶升得比他自己还高还大。”
戴笠跟文强无话不谈,就连老蒋要“端军统的锅”、“伴君如伴虎”这类的话,戴笠也跟文强说了,文强当时给他出主意:“以退为进,暂避风头,以考察为由自请出国。”
戴笠采纳了文强的建议,并请文强代笔写了给老蒋的电报,结果那份电报,居然被戴笠的另一个朋友给扣下了,根本就没送给老蒋,戴笠坠机后,毛人凤居然还振振有词地替自己辩解:““那封电稿原来是老兄代笔的!电报里有‘煮豆燃萁,相煎何急’两句话,将会引起福祸莫测,因而建议删去。谁料到老板还未见到我们的建议就去世了。可以想见,他是抱恨终天的了!”
戴笠当然死不瞑目:毛人凤是他的同乡、心腹、朋友,这么重要的电报,居然被朋友扣住不转交老蒋,这岂不是把戴笠亡绝路上送?
戴笠就是不坠机,老蒋也饶不了他:我迭电命你回重庆开会,你却连回电都没有,真是翅膀硬了要造反?
笔者一直没琢磨明白毛人凤是咋想的:戴笠毕竟是军统的实际老板,他的电报,身为代理主任秘书(当时主任秘书是郑介民)的毛人凤怎敢私自扣下?毛人凤老奸巨猾,怎能不知道在那敏感时期这封电报的重要?
不管怎么说,毛人凤扣留戴笠的电报,都是给戴笠埋雷,而戴笠身上的雷,已经够多了,起码文强还知道有一颗雷,只要爆了,戴笠就必然粉身碎骨。
戴笠是有野心的,这一点他的心腹、徒弟沈醉也知道:“胡宗南和戴笠都是野心勃勃,连做梦也在想当蒋介石的继承人。几年来,在同他们的接触中,我觉得胡比戴更加狂妄,而戴比胡则更加阴险。胡勉励戴尽量设法控制政治和经济部门,多准备这方面的人才。戴对胡很恭维,说他将来在军事上的发展是不可限量的。戴笠尽管表面上推崇胡宗南,怂恿他统一军事,而他自己却不放松这方面的工作,想方设法也抓军队。他除了大搞特务武装外,还大量培植军事人才。”
沈醉断言:“万一蒋介石故去,国民党内必将发生一场生生死死的争权夺利的大流血斗争,最后如果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结果还得再火并一次才能完事,而决不会真的一个专门搞军事,另一个便安于专搞政治,两人同时并存。”
胡宗南是公认的“戴笠之友”,但在他们那个层面,就已经没有永远的朋友而只有永远的利益了,胡宗南做的最离谱的一件事,就是跟汤恩伯、戴笠秘密开会结盟,胡宗南还“即兴赋诗一首”,那首诗要是传到老蒋耳朵里,手握重兵的汤恩伯和胡宗南或许还能活命,而戴笠就是必死无疑了。
当初负责联络和安保的文强,年已九旬还记得那首诗是怎么写的、传扬出去的后果有多严重:“龙门(他们在龙门石窟里开的小会)阙下三尊佛,眼底烟云理乱丝。但愿乾坤能入掌,危舟此日共扶持。”
这首诗毫无文采可言,但在老蒋看来,却将是不折不扣的“反诗”,老蒋至少有两个理由杀戴笠:其一,乾坤入你们之掌,我儿子抓啥?其二,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事先不请示,事后不汇报?
胡宗南到了台湾,被老蒋收拾得只剩半口气,汤恩伯据说是赴日治疗胃病时被毒杀,天知道是不是老蒋或小蒋下的手。
戴笠好歹也是蒋系数一数二的大特务,他的“朋友”当然不止三个,文强被他“保送”进了战犯管理所,毛人凤和胡宗南不管是有意无意,都把戴笠往黄泉路上推了一把,还有人说唐生明和张少帅也是戴笠的“朋友”。
至于这些朋友是益友还是损友,熟悉那段历史的读者诸君肯定知道。戴笠精明算计了半辈子,最后还是死的不明不白,我们从戴笠的三个朋友的不同结局,以及他们对戴笠的影响中,也能发现一些问题:在您看来,戴笠是正常死亡还是被“朋友”坑了?戴笠的这三个“朋友”,哪一个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