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谟:皇上,鳌中堂私占民田,并将弹劾奏章隐瞒不报,臣请求彻查严办。
鳌拜:皇上,魏承谟造谣惑众,诬陷忠良,臣请求将他绳之以法。
魏承谟:皇上,臣请求彻查期间,暂停鳌拜的辅政大臣之职。
鳌拜:皇上,臣与魏承谟势不两立,此人在,臣告退。
江湖没有争斗,算不得江湖,朝堂没有争斗,更是算不得朝堂,康熙皇帝尚未亲政,政务皆由四位辅政大臣代为处理,朝堂暂且不论,仅四位辅政大臣之间就已然生出嫌疑,早早开始了明争暗斗。
索尼年事已高,冷眼看待朝局,一直等待着皇上或者孝庄太后利用自己牵扯其余势力,鳌拜最为活跃,始终冲在争权夺利的最前端,大有挤走索尼,取而代之的倾向,遏必隆依附于鳌拜,大大壮大了鳌拜于朝堂的话语权,而苏克萨哈因为靠告密起家,形象不佳,虽然贵为辅政大臣,但权力有限,存在感不强。
可鳌拜的嚣张也必然会遭来刚直铮臣的反对,今日的朝会,就有人在等着弹劾鳌拜,按照辅政的一般流程,康熙皇帝坐朝听政。
辅政大臣依次汇报工作:
平西王吴三桂奏请增拨军饷五十万两,臣拟旨 云南边境,现无大患,准予增拨十万两,着户部办理,钦此。
你不得不承认索尼的智慧,就这份批复而言,既强调了边境无大患,驳回了吴三桂请求增拨军饷的奏请,但又有“准予增拨十万两”的答复,算是全了吴三桂的面子,维护了朝廷的制度,又顾全了吴三桂的面子,中庸之道,让索尼玩到飞起。
再看鳌拜的汇报:
正红旗统领乌尔盖,为扩建军营,奏请增添土地两千顷,臣拟旨,建营养兵,何须如此多的土地,着兵部彻查再报,钦此。
干脆直接,粗暴简单,符合带兵之人的脾气秉性,但你又不能否认作为辅政大臣,鳌拜站在了朝廷的角度上考虑问题,公忠体国的形象一下就树立起来了。
再看遏必隆和舒克萨哈的汇报,就明显有了人微言轻的味道:
苏克沙哈:河南巡抚尚有为,奏请丁忧,臣拟旨,知道了,钦此。
遏必隆:臣今日无事可奏。
核心圈子的人物们汇报完,索尼换了语气和声调,问及诸位大臣:
其余大臣,可有事要奏哇。
只是,这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询问,就因为魏承谟紧接着站了出来,而让鳌拜产生了误会,他认为这是索尼给予魏承谟的信号,早就计划好了这场弹劾。
好了,魏承谟和鳌拜的弹劾对战,正式开始:
魏承谟:皇上,鳌中堂,下官听说,直隶盛京多有奏章,弹劾你圈占土地千余顷,致使数万百姓流离失所,为何不见你上奏。
鳌拜:皇上,臣从没见过这等奏章,臣也从没圈占过民间土地。
听听,听听鳌拜的回答,暂且不论鳌拜有没有说谎,按照正常的语言习惯,就只会针对“奏章”做出说明,往往会忽略“圈占土地”这件事,可鳌拜非但拒绝承认见过类似奏章,还专门强调了自己从未圈占过土地。
思虑周全,滴水不漏,由此可见,鳌拜能成为康熙朝初期权臣,并不是没有道理。
可魏承谟不考虑这些,他就咬死了鳌拜圈占土地的罪行给出了奏请:
皇上,鳌中堂私占民田,并将弹劾奏章隐瞒不报,臣请求彻查严办。
抛开角色的好坏不言,魏承谟的这句请求属实有点过分了,无凭无据,你为何要求彻查严办?
也不怪鳌拜会给出这样的反驳:
皇上,魏承谟造谣惑众,诬陷忠良,臣请求将他绳之以法。
你没证据啊,没证据的弹劾,说好听了叫风闻言事,可风闻言事需要皇帝首肯,龙椅上那位爷还没有亲政呢!
那么,魏承谟的表现,就只能被称为妖言惑众 招摇生事,再加上魏承谟弹劾的是辅政大臣,国之元勋,一个“诬陷忠良”的罪名就能将其牢牢钉死。
魏承谟固然刚正,但属实有些着急了,可此时的魏承谟好似海瑞附体。
进攻的步伐再也停不下来了:
皇上,臣请求彻查期间,暂停鳌拜的辅政大臣之职。
就这一句,鳌拜更加坐实了魏承谟的背后有人指使,而且就是想要独掌朝政大权的索尼所为。
根据一般规律,谁是最大获利者,谁就最有嫌疑,要求鳌拜暂停辅政大臣的职务,不就是索尼最想看到的结果吗?
于是,鳌拜放弃了反驳,给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皇上,臣与魏承谟势不两立,此人在,臣告退。
堂堂辅政大臣,辩赢了,不光彩,辩输了,太丢人,那就不如直接退场,亮明自己的态度即可,更重要的是,鳌拜一退,就把压力转交给了皇上,皇上又没亲征,自然会问及索尼的意见。
可索尼能怎么办?
向着魏承谟?
目的太明显!
向着鳌拜?
索尼一秉大公的形象就会连坍塌!
好在,遏必隆没等皇上接话,就赶紧站了出来:
皇上,鳌公是三朝重臣,开国元勋,门生部旧满天下,鳌公一旦罢职,臣担心,人心动乱哪。
魏承谟,到底是帝师身份,级别官职虽然压不过鳌拜、遏必隆等人,但若论语言对决,绝对不会落於下风。
遏必隆虽然句句没提魏承谟,但却句句暗示皇上要重惩魏承谟,才能安抚鳌拜和鳌拜的门生部旧们。
那既然你都在争取支持力量,魏承谟当然不会示弱:
遏中堂,您的意思是说,下官只是个汉臣,万不能与鳌拜相提并论,而应当舍小就大,罢免下官,甚至连满汉都不能够一殿为臣,这是什么道理。
门生部旧?
我直接上升到满汉之争,直接将自己和满朝的汉臣捆绑在一起和你们对抗。
你还能怎么办?
遏必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到底将压力转交给了皇上:
请皇上公断。
皇上还能说什么,只能再次转移压力:
康熙:朕尚未亲政,不能下旨,索尼,你看此事如何处理。
索尼:皇上,魏承谟状告辅政大臣,事属重大,臣以为,应该对两个人都进行调查。
康熙:索尼,你看这件事,可否由你。
索尼:皇上,老臣年迈多病,力不从心哪。
不偏不倚,各打五十大板,不但维护了自己的正面形象,还避免得罪任何人,可等到皇上想依仗索尼解决这件难事的时候,索尼的“年迈多病”再次出现,皇上如果再坚持,他真就当场咳出血来。
四位辅政大臣,为何仅有索尼落得善终?
识时务,懂平衡,更擅长避开纷争,明哲保身,更重要的是,这位爷同样是一位转移压力,甚至挑拨关系的高手。
事情发展到现在,也就只有苏克萨哈是干净身,索尼当然不会让他坐山观虎斗。
必须将他也拉进来,大家一起乱:
索尼:皇上,您可曾记得,先帝爷说过,苏克沙哈执法不二,是朝廷正气表率,老臣推荐苏克沙哈主持查办。
苏克沙哈:索中堂,你。
康熙:拟旨吧,退朝。
苏克沙哈:索中堂,你这不是把我推进火坑里去了吗?
苏克萨哈可算说了一句实话,不把你推进火坑,你不就成了冷眼旁观,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了吗?
不把你推进火坑,你又怎么会愿意得罪鳌拜,又怎么能让索尼成为旁观者,并最终成为裁判者。
朝堂之外,遏必隆追上鳌拜,朝堂之上的功劳,需要鳌拜给予认可,更重要的是,遏必隆还有些事情需要鳌拜解决。
鳌拜:遏公啊,刚才你主持公道,在下不胜感激。
遏必隆:这是外臣们参奏鳌公强占皇庄土地的折子。
鳌拜:哎呀,遏公,你应该秉公办理嘛,为什么不上奏皇上呢!
鳌拜的装蒜,我们不必理会,这是官家惯有的嘴脸,口中全是公平正义,背地都是荒唐可笑。
重点来看遏必隆的回答:
皇上年幼,这等诬陷之言就不必惊动皇上了
好一句“皇上年幼”,这就隐晦表明了自己向鳌拜靠拢的打算,好一句“诬陷之言”,这就直接表明了自己对鳌拜的袒护和支持。
只是,天下哪有白吃的窝窝头,遏必隆能替鳌拜压住外臣奏章,肯定有所求:
鳌拜:遏公高义,必有厚报。
遏必隆:可是,鳌公所占去的土地里有在下三百顷私田哪!
鳌拜:多少?
遏必隆:三百顷。
鳌拜:不出三日,我鳌拜退还你六百顷良田。
遏必隆:多谢了。
交易,就这样悄然完成,权力的魅力,再次得到了充分证明,
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就必须分我一杯羹,否则,谁都别想好,
只是,你好我好的时候,谁都没想到大家好不好,谁也不在乎大家好不好。
诸君,就此来看,这哪是什么康熙王朝,简直就是历史长河的不断轮回。
不断重演的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