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年仅22岁的归亚蕾,出演了人生中的第一部电影《烟雨濛濛》。
这部改编自琼瑶原著小说的影片,讲述了被父亲遗弃的少女陆依萍,与同父异母的妹妹如萍,以及妹妹的爱人何书桓之间错综复杂的感情故事。
归亚蕾塑造的陆依萍敢爱敢恨,倔强、坚韧、桀骜不羁。
与父亲冲突时的悲愤交加,抢妹妹爱人时的纠结挣扎,得知真相后的悔恨痛苦,都能通过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生动传达出来。
当时作为新人的归亚蕾,表演风格流畅自然,凭借该片一举成名,摘下到金马影后桂冠。
1973年,改编自琼瑶同名小说的电影《窗外》上映,19岁的林青霞与《烟雨濛濛》的男主角秦汉成为搭档,在片中饰演了多愁善感、看似文静,实则叛逆的女学生江雁容。
彼时的青霞姐,尚没有展现出《东方不败》里那种兼具女性柔媚与男性豪迈的雌雄莫辨之美,距离磨练出潇洒不羁、快意恩仇的气质也还有一段历程。
初出茅庐的女学生江雁容身上,带着的是少女独有的懵懂与羞涩,清新脱俗、宛如仙子。年轻的林青霞散发出一种未经雕琢的、青春自然的美,以细腻的情感演绎出角色的纯真与纠结。
情窦初开的少女,面对初恋情人,小心翼翼又情难自禁。
林青霞通过眼神、表情和细微的肢体动作,把江雁容对家庭温暖的渴望、对老师康南的爱慕之情,以及面对爱情与家庭、世俗压力时的痛苦、迷茫与挣扎,都生动地表现出来,让观众能够深切地感受到角色内心的纠葛。
琼瑶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进行小说创作,她的言情小说情感细腻、情节曲折,深受读者喜爱。从70年代开始,伴随着整个社会的转型,台湾地区的观众也开始追求个性化,尤其是情感化的角色。
琼瑶作品因细致情感描绘,以及对于女性命运的深刻洞察,创造出了一系列深入人心的女性形象,在影视化的过程中,一批又一批的女演员因为出演琼瑶剧而走红。
这些女演员往往有着出众的容貌、出色的情感表达能力,能够完美诠释琼瑶笔下那些温柔多情、年轻貌美、纯真或倔强的女性角色。
媒体和观众开始逐渐将这些琼瑶剧女演员统称为“琼女郎”,并随着琼瑶作品的持续推出而不断被强化。
01
“琼女郎”进化史
初期的代表人物有林青霞、林凤娇、归亚蕾等,80年代以后,琼瑶剧掀起热潮,"琼女郎"队伍进一步壮大,形象也不断丰富。
俞小凡因《婉君》走红,后又出演《三朵花》、《望夫崖》等作品,实现从“苦情少女”到“腹黑太太”的形象转变;
萌倒无数观众的大眼童星金铭,从9岁开始出演琼瑶剧,接连《婉君》中的小婉君、《雪珂》中的小雨点、《望夫崖》中的小梦凡、《青青河边草》中的小草、《梅花烙》中的小白吟霜,在娱乐圈崭露头角后却选择激流勇退,后来考入北京大学;
13岁时就被琼瑶相中的陈德容,19岁出演了第一部琼瑶剧《梅花三弄之梅花烙》,因饰演白吟霜一角而一炮走红,其楚楚动人的形象深入人心;
22岁时在《一帘幽梦》中扮演紫菱,将角色自卑孤独的内心世界展现得淋漓尽致,进一步提升了知名度,一度被誉为"最美琼女郎"。
还有被称为"眼泪皇后”的刘雪华,作为琼瑶剧的御用女主角之一,她的哭戏炉火纯青,完全符合琼瑶对于女演员哭戏的苛刻要求:总体来说,要哭得漂亮,要楚楚可怜。
具体而言,首先要有一双能够蓄住眼泪的大眼睛,一直含住眼泪不落下,保持感情的积蓄和隐忍,使观众可以感受到角色内心的悲伤、委屈等情绪;
其次要有控制眼泪的能力,说台词时不能立刻拉出来,往往要在台词快要说完时,才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掉落,以增强感情张力和表现力;
除此之外,还要确保姿态优雅,不能有鼻涕口水流出、不能仗着嘴巴,要时刻保证面部表情的美感,展现角色的高贵与柔弱;
甚至在一些情节中,还会要求女演员的眼泪精准地在说出某一句台词中的某一个字时落下,或者落在男演员手背上等特定位置,可以说是严格到令人发指!
,《一帘幽梦》中的萧蔷艳丽动人,性感明艳,"琼女郎"逐渐成为一种审美趋势,成为美人的代名词。
90年代后,琼瑶剧开始向大陆拓展,一批大陆女演员也加入了琼女郎阵营。《梅花三弄之水云间》、《烟锁重楼》中美到惊为天人的陈红;被琼瑶盛赞"轻柔如水,灵气逼人"的蒋勤勤,楚楚动人的形象深入人心;
当然,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以古灵精怪、活泼俏皮形象打破传统琼瑶剧女主角固有模式的小燕子赵薇。
据说《还珠格格》的故事是时年五十多岁的琼瑶在游玩北京,途径公主坟时,从当地有关乾隆与民间女子的传说中获取灵感创作而来。
尽管已近花甲之年,琼瑶依旧保持着对生活和周围事物的敏锐观察力。并能够充分发挥想象力,将传说与自身情感、对人性的理解相融合,创造出小燕子、紫薇等鲜明的人物形象和精彩的故事。
小燕子热情如火,情绪饱满,旺盛的生命力与创造力,让人简直无法想象这个角色来出自一个通俗意义上的“老人”之手。
21世纪初,琼瑶剧依然有较高的关注度,琼女郎也呈现出多元化特点。《又见一帘幽梦》中的秦岚,把绿萍的骄傲、痛苦和挣扎表现得淋漓尽致,展现了复杂的人物内心世界。
《情深深雨濛濛》相比《烟雨濛濛》,加入了杜飞这个“嘴炮王者”,如萍也从木讷、缺乏性格,变得外柔内刚,尤其是依萍这个角色,复仇的念头更彻底,行为与性格也更为独立,已经颇有觉醒意识。
02
琼瑶的作品,虽然乍一看都是满纸情爱,主角们总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女性角色的塑造也较为单一,多为美、弱、惨的形象,性格温柔婉约、楚楚可怜;
剧情无外乎爱情纠葛、家族恩怨,虽有情感张力,却对社会现实、人性复杂等刻画不足,有些甚至显得较为单薄肤浅,缺乏深度与现实意义。
但细分之下,还是能看出很明显的变化轨迹。
早期作品如《婉君表妹》、《鬼丈夫》等,与当时流行的苦情剧相同,多以“苦”为内核,展现主角们在封建礼教等束缚下的爱情悲剧,反映当时社会背景下人们对爱情的无奈与渴望。
但到了《还珠格格》、《情深深雨濛濛》时期,主题思想就更倾向于对传统观念的挑战与反叛,剧中角色追求自由、平等和真情的思想,即使在现在也不过时。
也正因与现代社会所倡导的价值观相契合,能引发了不同时代观众的共鸣,所以多年以来得以经久不衰。
琼瑶剧中的男主角,也从不走完美情人、伟光正的路子。
皓祯爱白吟霜,但家庭与爱情的冲突他无力反抗,尤其是在身世被揭开后,种种无奈之举暴露的是性格中的懦弱和妥协;
费云帆爱紫菱,但控制欲极强,有时会让紫菱感到压抑,他会不顾紫菱的意愿为她做决定,过分强势与自我;
何书桓看似深情,实则摇摆不定,一方面与依萍相爱,一方面放不下如萍,优柔寡断毫不专一;
永琪更是在和小燕子成婚后对她表示嫌弃,并有了知画这个貌美如花、温柔体贴的红颜知己。
以当今视角来看,个个都是渣男,连做男配都只是女主一集就分手的前男友,根本不可能作为男主角出现。
她把女人当人写,即使是贞节牌坊下得寡妇,也有追求爱情的权利,哪怕是出身高贵的公主,也有抛弃自尊的自由;
她把男人当人写,不神化、不美化,有劣根性,有,有虚伪懦弱,也有脆弱无助,不是空降的救世主,也没有无所不能的金手指。
随着时代的发展,琼瑶剧的剧情内容不断拓展,融入了更多的元素。
《还珠格格》中的小燕子,活泼好动、天真无邪,不仅是打破了自己所有作品中一以贯之的女主形象,更是开创古灵精怪女主角之先河,给观众带来了全新的视觉感受和情感体验。
《还珠》中的宫廷斗争、《情深深雨濛濛》中的抗日战争背景等,也是尝试性的融入。来自民间的两位格格,带着底层人民最质朴的想法,紫薇和小燕子会平铺直叙质问皇帝是否关心百姓;
养在深宫的晴儿有她的骄傲,与“三观不正”的知画处在同一境地,却有截然不同的态度。
跌宕起伏、丰富多彩的剧情,吸引了不同层次和年龄段的观众.
我其实丝毫不怀疑,如果琼瑶继续创作下去,她的作品依然可以符合当代观众的胃口。
近年来,琼瑶中的剧情节饱受道德争议,如《新月格格》中新月介入他人婚姻等,与当下社会的道德伦理观念冲突,引发观众反感;
《一帘幽梦》中“你只是失去了一条腿”的台词,也是让不少人直呼“太癫”。
琼瑶笔下的女性,在当下看来,确实大多是将爱情视为生命中最重要部分的“恋爱脑”,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甚至有不少“三观不正”的炸裂发言。
但无论是在创作这些作品的年代,还是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下,这些女性能够勇敢地追求爱情,不惧打破传统的门第、阶层观念,以平等的人格去恋爱,都是具有相当先进思想的体现。
她们渴望精神自由、渴望真挚的爱情,拒绝虚伪的婚姻,追求心灵的契合,不满于物质的交换,是绝对女本位、女性视角的强势表达,强过许多空洞花瓶“大女主”。
剧中的许多台词,放到现在,也许还会觉得是假大空的口号式呼喊,但在当年,喊口号也是破天荒的事。
随着时代发展,文化娱乐形式和内容极大丰富,观众可选择的影视、文学等作品众多,且题材广泛,相比之下,琼瑶剧的言情题材和套路化情节吸引力严重下降。
在2013年由李晟主演的最后一部琼瑶影视剧《花非花雾非雾》播出之后,“琼瑶”这个名字,已经逐渐退出了舞台。
但其作品中的女性在情感与工作中展现出坚韧与智慧,依旧激励着现实中的女性勇敢追求幸福,自主选择人生,努力实现自我价值。
至于对琼瑶作品“三观”的质疑,我只能说,文学作品从来不是单纯告诉读者对错,而只是呈现其复杂性。
只是刚好,人性的复杂,远远不是“三观正或不正”这么简单粗暴就可以判定的。尊重别人,尊重事,尊重这世上和你三观不同的人和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