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记得程屿衬衫上沾染的那片咖啡渍,在深蓝色布料上洇出暗色云团。那是我们故事的开始,也是后来所有心事的隐喻。
那年公司季度汇报会,暴雨把整座城市浇成模糊的灰调。程屿作为新调任的产品经理,端着咖啡推门而入时,正撞见我在白板上修改原型图。金属门把手撞在墙面发出闷响,他腕间的银色表盘折射冷光,褐色液体就这样泼洒在挺括的衣襟。
"需要湿巾吗?"我从工装裤口袋摸出薄荷味的消毒棉片。他低头擦拭时,我看见他后颈碎发下藏着颗浅褐色小痣,像落在雪地上的松果。
后来每个加班的深夜,我的工位总会准时出现一杯热美式。程屿的马克杯永远停在咖啡机第三档水位,杯底压着产品需求单的边角。我们隔着三排工位用便签纸对话,他写"登录页交互要改",我回"设计师需要巧克力续命",隔天抽屉里就塞满瑞士莲礼盒。
公司年会上他替我挡下第七杯香槟时,手指擦过我耳后的皮肤。宴会厅水晶灯在视网膜上炸成星屑,我数着他衬衫第三颗纽扣说:"程经理知道职场性骚扰要负法律责任吧?"他笑着把西服外套披在我肩头,古龙水混着威士忌的味道在衣领间缭绕。
转折发生在梅雨季。电梯故障时我们被困在17层与18层之间,应急灯把他的轮廓镀上柔光。他手机播放列表正好放到《City Of Stars》,我数着呼吸声说:"听说新加坡分部在招负责人。"温热的鼻息拂过我额前碎发,他的拇指在电梯按键留下雾气指痕。
他离职那天下着同样的大雨。我冲进空荡荡的会议室,只见白板上留着擦到一半的原型图。咖啡机旁摆着最后的马克杯,杯底粘着张被水渍晕开的便签:"晚晚,第三档水位是双份浓缩。"
三年后在新街口等红灯时,暴雨再次模糊城市轮廓。马路对面穿藏蓝西装的男人举起透明长柄伞,腕表在雨幕中泛起熟悉冷光。我们隔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对望,雨滴在伞骨上敲出往事节拍。
绿灯亮起时,他口袋露出半截薄荷绿湿巾包装。我转身走进雨里,终于读懂当年咖啡渍的形状,是颗未曾说出口的爱心。
电梯突然震颤着停住时,我正在给程屿看手机里的设计稿。冷白光陡然熄灭,应急灯在头顶投下血色暗影。
"可能是暴雨导致线路故障。"程屿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他伸手护住我后仰的脑袋,小指勾住我散落的发丝。中央空调停止运转后,狭小空间迅速被彼此的体温填满。
我听见他解开领带的声音,布料摩擦声在黑暗中无限放大。手机电量只剩12%,蓝光映出他滚动的喉结:"要听歌吗?"《City Of Stars》的旋律流淌出来时,他衬衫袖口扫过我裸露的小臂。
"冷?"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我起鸡皮疙瘩的皮肤,在即将触到手腕动脉时停滞。电梯忽然下坠半米,我整个人撞进他怀里。薄荷须后水的味道汹涌而来,他扶在我腰侧的手掌烫得惊人。
当光明重新降临,我们迅速退到对角线上。他领带歪斜着露出锁骨,我口红的珊瑚色印在他雪白领口。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像沉默的审判者。
"刚才..."我们同时开口,又在触及对方目光时仓皇低头。他捡起掉落的手机,锁屏上是未保存的设计稿——昨夜他发来的修改意见下,有我随手画的卡通版程经理,正捧着咖啡杯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