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个梦。
拒绝了婆婆给我带孩子后，她把目标转向了嫂子。
坚持事必躬亲地照顾亲孙，就连喂奶这事，她都替嫂子代劳了。
吸着她已经干瘪的双乳，小侄女咂巴了下嘴巴，发出不满的震天哭声。
我告诉她，母乳喂养有助于亲子关系的维护，孩子的安全感和心理发展会更加全面。
后来 ，小侄女健康长大。
但每次嫂子有个头疼脑热，她都会对侄女说，『原本奶奶可以替你妈妈分担许多，你妈月子里也能养得好些，不至于留下『月子病』，都怪你二婶拦着不让对你妈好，害苦了你的妈妈。』
侄女因此怨恨我多年，在嫂子因病去世那天，她给我的水杯里下了安眠药，连同她妈妈一起，将我推进了火葬场。
烈火焚烧的绝望让我从睡梦中惊醒。
嫂子生孩子这天，我决定冷眼旁观，笑着说，『妈真是个热心人，有你是我和嫂子的福气……』
1
当我在医院走廊里的椅子上满头是汗地醒来，前方不远处，婆婆搀扶着嫂子在慢慢走路，等待宫口全开的到来。
看了一眼时间，我才睡过去十五分钟，可梦里的我，像是走完了令人惊惧的一生。
嫂子满脸的汗水伴随着阵痛带来的苦楚，踱步到我面前，喘着气，苦着脸说，『你可真能睡，我喊得这么大声，你还能睡过去，也是辛苦你陪着我这几天了。』
『这孩子可真是能折腾，都三天了，还不打算出来……』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阵痛袭来，嫂子惊叫一声，『哎呀，羊水可能破了……』
一群人乌泱泱地将嫂子送进了产房，婆婆搓着手在外焦急地等待，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她是个好婆婆。
只有我知道，她想要用这个孩子来给自己证明，她才是最能干的。
没多久，嫂子生下一个女婴，婆婆抱着小侄女说，『真是能干，不打麻醉就把我亲孙生下来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全然忘记了，我和她的老二高明早在去年就生下她的大孙女佳佳。
婆婆笑得合不拢嘴，对嫂子说『妈还年轻，又没什么工作，就给你带带孩子，你以后好好休息，好好上班……』
嫂子看着幼小的女儿满是怜爱，把目光转向我，想要询问一下我这个过来人的意见。
想起我的梦，我淡淡一笑，『你是她亲妈，你做主就好了……』
婆婆在暗处翻个白眼，『她能有什么经验啊，孩子这么大了还吃奶粉呢……』
『又对着嫂子说，你可得听妈的，喂母乳最好。』
我的佳佳生下来就母乳不够，我和高明拒绝了婆婆的『好意』，选择用奶粉喂养，让她一直念叨着我们不听劝。
梦里我也曾劝说过嫂子，依据自己的想法来，别人的经验终究是不可复制的，可惜，我却为此埋下祸根。
2
嫂子原本坚持自己带孩子，但是两口子在熬了几天以后实在累不住，就同意把孩子交给婆婆来带，夫妻俩不管不顾抱着被子睡到了隔壁的房间，只在孩子饿了的时候才抱过来找嫂子喝两口。
婆婆嘴上虽埋怨几句，却欢天喜地，事必躬亲。
亲自洗澡换尿片，慈爱的模样让亲友们对嫂子羡慕不已，纷纷感叹嫂子有个好婆婆，把产后的自己养得红光满面。
梦里我心疼婆婆一把年纪还照料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劝说嫂子，『孩子还小，在父母身边有助于亲子关系的培养。』
结果让婆婆听了墙角，以为我挑拨她和嫂子的关系。
『你就是自己没有休息好，也想让别人跟你一样累出一身病吧。』
我气得浑身颤抖。
如今，看着婆婆现成的纸尿裤不用，非要用自己认为『干净卫生』的尿布，院子里的晾衣竿上挂满了各种颜色的尿片，我冷笑一声，一言不发，拉着高明转身就走。
没多久，遇到了一连数日的阴雨天，尿片晒不干，婆婆还硬是不用纸尿裤，生生给孩子捂出一身小疹子。
嫂子焦急地对我说，『你快劝劝咱妈，用纸尿裤怕啥啊，现在都是严格检查的高科技，不会有问题的。』
我对着嫂子笑了笑，『你才是孩子的亲妈，你说话可比我这个二婶有用多了。』
『再说了，咱妈照养孩子尽心尽力，嫂子，你可比我有福气呢。』
站在拐角处的婆婆冷哼一声，抱着孩子上了二楼阳台晒太阳去了。
嫂子看看自己不用熬夜照顾孩子，略有些丰腴的脸颊，沉默半晌，不再争辩，回房去了。
出月子后的嫂子，母乳渐渐不够侄女吃了。
眼见大碗大碗的花生猪蹄汤下肚，奶水不见涨，反而引发了乳腺炎，疼得她哭天抢地。
于是，两口子如当初的我和高明，商量着喂奶粉。
『弟媳妇，你帮我看看，现在市场上哪个牌子的奶粉比较好啊？』
梦里，我给她推荐了我女儿一直喝的奶粉，把侄女养得白白胖胖，却没有落下一句好。
婆婆经常念叨着，都是因为我的怂恿，断了小侄女的母乳，导致她上学以后成绩不好，侄女把自己读书的成绩差赖到了我的头上，对我怀恨在心，导致了最后我被烈火焚烧的悲剧。
如今，呵呵……
我把婆婆叫来，当着嫂子的面说，『咱妈对这个最有经验了，你可要问问她呀。』
婆婆对我的表现十分满意，点点头，『奶粉没有营养又浪费钱，你们年轻人攒几块工资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养孩子的路上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喝母乳最好，你安心养身体，剩下的，妈给你解决。』
说完神秘兮兮地去翻箱倒柜。
嫂子追在后面焦急地说道，『可是雯雯喝的母乳不够，又不让喂奶粉，那她吃什么呀？』
3
婆婆神秘兮兮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方子，『这是我求了一个有名的老中医，给开的催乳的方子……』
嫂子接过婆婆的方子就让高远去抓药来煮，待他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走进房间的时候，却被婆婆拦住。
『这可不是给你媳妇吃的……』
『你媳妇就不是个有奶的，还得是妈亲自来……』
说完，婆婆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高远目瞪口呆，连带着院子里和我择菜的高明都吃惊地将手里的莴笋掉到了地上。
『可是，妈，你已经快五十岁了啊，这药喝下去，有用吗？』
婆婆抹了一把嘴角的药渍，『怕啥，多吸吸就会好了，喂奶粉多浪费钱啊，还不营养。』
『这多省钱，我吃啥，孩子就吃啥。』
『你们兄弟俩都是我奶大的，还不都长得高大壮实。』
还在屋子里躺着的嫂子闻声出来，想到月子里没日没夜地熬，养孩子的艰辛吓退了夫妻俩。
她亲切地拉着婆婆的手，感激地说，『那就辛苦妈了，以后我会让雯雯好好孝敬你的。』
婆婆得意地看我一眼，高高兴兴给孩子『喂奶』去了。
高明看看我，再看看一旁摇椅中略有些黑瘦的女儿，抿着唇说，『真是胡闹，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
我拦住他要起身去阻止的步伐，大声地说，『咱妈有经验，奶个孩子怎么了，你就别多管了。』
『谁还能嫌弃自己的亲妈呀。』
屋子里婆婆解开上衣，熟练地将身体凑过去，小侄女咂巴着嘴，用力吸了吸却又没有任何乳汁，忍不住嚎啕大哭。
『不哭，乖孙，多吸吸就好了哦……』
我低头继续择菜，唇角勾起一抹凉入骨髓的笑意。
喝了几天偏方的婆婆，硬是成功地让小侄女吸出了奶水，她骄傲地抱着孩子在我面前显摆。
『瞧，让你们不听我的，这可省了多少事。』
『看看你那孩子，养得又黑又瘦，看着就是营养不良。』
我瞄了一眼她被乳汁溢湿的上衣，嘴里说着没有温度的恭维，『您可真能干，别家的婆婆跟你可没法比啊。』
高明见不得自己孩子被嫌弃，回怼道，『那是我们夫妻俩本来就不白，孩子遗传我俩的肤色有什么不好，将来长大了健健康康地就行。』
我把高明拽到一边，温柔地顺着他的气，『那是咱妈，养育你哥家的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育儿观念，嫂子和你哥都不说话，你一个做弟弟的就别插嘴了。』
高明愤愤不平地抱着佳佳走远后，嫂子把一碗鲫鱼汤送到婆婆手里。看着她喝着无盐的鲫鱼汤，感叹道，『还得是妈，这个没有味道的东西，我闻着都想吐啊。』
『你可真是我的好婆婆……』
『你也是我的好儿媳哟。』
听着他们互相恭维，令人作呕的话，我撇撇嘴，心道，这辈子你们就『好好相处』，永远别分开最好。
4
鉴于梦里多管闲事带来的后果，今生，我会带着老公孩子，冷眼旁观。
我倒要看看，这个奶奶亲自带大的孩子，能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嫂子和高远一看，婆婆完全能接手照料孩子的一切事宜，就放心地将侄女留下，夫妻俩借着休产假的机会，出去旅游了。
『我和你哥结婚的时候都没有出去度蜜月，如今有这个假期，可要好好弥补一下才好呢。』
婆婆『欢喜地』将嫂子和高远送出门，『你们小两口放心玩，一切有妈在呢。』
嫂子高兴的是生了孩子还可以解放双手，对着婆婆千恩万谢，逢人便夸。
婆婆高兴的是，大展身手的机会到了，家里不会再有任何人和她抢『养孩子』的功劳，她才是最能干的那个，是家里的『老来宝』。
嫂子走后，婆婆尽心尽力照顾孩子，很快身体吃不消了。
夜里，啼哭不止的孩子吵得全家都睡不好的时候，婆婆敲响了我的房门。
梦里，嫂子和婆婆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也会主动上前帮忙，让他们有松口气的时候。
如今，我给身边的女儿掖了掖被角，慢慢起身去开门。
『老二媳妇，我今天真是腰酸背痛的，你看，把雯雯给你帮我带一晚上吧。』
我将房门拉紧，搂着婆婆回到嫂子的房间，『哎呀，妈，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粗枝大叶，没您那么细心，孩子这么小，磕着碰着可如何向嫂子交代？』
『您是咱家养孩子最有经验的人了，嫂子到处夸你呢。』
『您衣不解带把雯雯带大了，将来她可是和您最亲的哦。』
『妈，你就再坚持一下吧。』
婆婆瞬间像被打了鸡血，精神抖擞，乐呵呵地抱着孩子彻夜未眠。
嫂子的娘家，陆续给孩子寄来了许多衣服，足够穿三年了。
婆婆用两个手指捏着衣服，嫌弃地说，『小孩子就是要穿百家衣才能百病全消。』
硬是用那些新衣服去各家各户换来了旧衣服，裁剪了一下，给小侄女穿上了。
高明皱着眉头对婆婆说，『妈，别人穿过的衣服多少都带着自己的细菌，小孩子体弱，万一受不住生病了可怎么办？』
婆婆吼了一句，『你们家那孩子，就是没听我的穿百家衣，非要浪费钱买新衣服，你看看，去了医院多少次？』
我女儿不过是正常的感冒发烧咳嗽，我们坚持听医生的，而拒绝了婆婆的偏方，叫她一直念叨着。
我一把拉回高明，笑得毫无温度，对婆婆说『听咱妈的，咱妈最有经验了。』
百家衣，百病全消的功能还没有显现，小侄女却因此感染了疱疹，高烧不退。
在外旅游的嫂子听到消息，连夜坐飞机回来了。
嫂子看着啼哭不止的孩子心疼不已，已然忘记是自己心宽，将孩子放心给婆婆带。
流着泪说要带孩子去医院。
就在夫妻俩收拾了衣物准备上车，婆婆抢先一步拦住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