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基因”在九十年代:三个“小”人物

怜珊来看过去 2024-11-19 02:46:28

小莲:如今,这位下岗的“三机部长”又雇了长工。

小莲出嫁时,正赶阴雨天。披红挂彩的面包车畏惧庄内的道路泥泞,喘息着停在村头,送嫁的姐妹怂恿她:让新郎官来背,小莲望着满地的稀泥浆,笑着摇摇头,只好提前下车,硬着头皮踏脏一双红皮鞋,走进了婆家门。

“下车沾泥,生活遭逆”。结婚不久,公公病故,每月300元的经济收入一下断了。接着婆婆腰椎有症,花了两千元,还落个下肢不便。工人下岗,干部裁员,夫妻二人都在杠内。望着几乎就算空空荡荡的两间新房,小莲对丈夫反复说的一句话就是:“想法子做点生意吧,光愁有啥用?……”

做生意要有本钱,连吃饭都成问题的他们,只好赊这个亲戚的麦麸皮,借那个亲戚的小四轮,来回倒弄。黑天运,白天卖,硬是从这一包一包的糠皮中挤出一点油水,用以还账、糊口,剩余的再掺上力气“滚雪球”,慢慢动了起来。麸皮生意倒弄熟了,就想法自己生产麸皮,小莲求人贷款,买了打面机,先是来料加工,接着是批发生产,最后是麦收季节大量收购,贮藏粮食,平时按本本供应他们面粉,乡下人也过起了商品粮的生活。

麸皮多了咋办?再设法扩展,于是操办养鸡场的思路,便从隆隆的机器声中延续出来。说干就干,不需要申请报告,也不邀请专家论证,租赁村委会的四间闲房子,买来八百只小鸡娃,精心饲养,科学配方,从县果汁厂化验员的位置上下来的小莲,对鸡饲料的研究硬是比别人邪乎,他们的小鸡娃长得特别快,眼看着松松散散的麦麸皮在这里滚成蛋,利润自然又裹了一层。

入冬,禽类大幅度跌价,鸡蛋塞满了集市的各个角落,同样也塞满了小莲的心,亲朋好友劝她“立即倒手”,她不同意:啥事都有个时涨时落,哪能且顾眼下。淘汰一部分老鸡嘛,倒是解决目前困境的法子。于是她与丈夫商量:以肉鸡换铁机,瞄准家乡大棚菜的发展,给菜农加工越冬用的草苫子,这部机器添得好,第一年就赚回了投资成本,还弥补了鸡蛋的亏损……

如今,这位下岗的“三机部长”又雇了长工,一日,她开玩笑地对我说:“这资本家的帽子,不会再戴到我的头上吧?”我说:“你为政府分忧,又为下岗工人做了表率,真该表彰你才对呀!……

小满:小满实实在在感到了层次的含义,她也懂得了自己竞争不过姐的原因。

小满从南方打工回来了,她受不了那份罪,更不愿看老板的白眼。姊妹俩一起外出,按个头她比姐高,凭脸面她比姐靓,可最终上岗时,她却成了大车间的“杂工”,只是姐工资的一半。她在外没辙了,只好回家闹,她闹爸妈:为啥不让自己上大学?爸妈笑了:你在家是老小,啥不依着你,你高中不想学,我们总不能揪下脑袋往里灌吧?……小满后悔了,想找个弥补方式,正巧县里有个电脑培训班正在招生,小满报名了。

老师也是个女的,比她只大两岁,原先在一个企业当播音员,她不想老是按照别人写好的东西一遍遍地重复念,想发展个性,于是主动辞职,自费又去上学,咬牙坚持三年,汗向外面流,泪往肚里咽,终于肚里积累点本钱,现在考虑大多数姐妹的文化空虚,才又办起了培训班……。开课第一天,学生都纳闷:我们是花钱来学电脑的,怎么老讲这些东西?只有小满最清楚:是该这样启蒙啊。

小满听懂了这一课,自然学习比别人卖劲。她每天都来得早,帮老师扫地抹桌子;走时又在最后,除问问题外,还想与老师个别接触,加深点印象。果真,老师第一个让她上机操作,小满感到了付出后的收获。爸妈奇怪地看着闺女:你去南方打工,没白去呀!回来知道上进了,你去县城学电脑,学得好坏俺不懂,但你在家勤利了,这就是成绩。

小满为了省时间,中午住在他爸的一个同学家,那家有台电脑,她可站在旁边看操作,有时也帮助打些简单文字。就为这,小满帮阿姨买菜,帮阿姨烧饭,还从家里驮西瓜,亲热得如同一家人,有些键名记不准,阿姨就用中文写出谐音让她反复念,有些程序摸不熟,阿姨就一步一步分解开,用箭头画在本子上。上午听讲,下午练指法,中午再加会班,又帮老师,又帮阿姨,一早一晚骑车来回,嘴里还默念“王旁青头兼五一”。小满的确劳累,可她却乐意。有时她也生自己的气:在学校时,高桌子矮板凳,老师关怀,父母心疼,中午回家就热汤热馍地端上来,碗一推就睡觉,可就是不想学,现在倒好……

培训班结束了,老师没让她走,一来,有几个企业急需打印材料,小满可助一臂之力,二来,又一批新学员已到,老师实在招呼不了。于是小满穿梭于微机之中,扫地抹桌子的活自有人顶替了,小满实实在在感到了层次的含义,她也懂得了自己竞争不过姐的原因。一个更大胆的想法从心中油然而生……

小妹:“日后专门干个体,妈,你说行吗?”

小妹下岗了,下得正是时候。

几天来,母亲就神不守舍,唯恐工厂门前的公示栏上贴出小妹的名字,一天两趟地前去查看,结果被下水道的盖板绊跌倒了跤,摔成了胫骨骨折。正当姊妹几个为谁来照顾母亲而发愁时,小妹推门进来说:“我来吧,我,有时间了。”一看那双眼,大家立刻明白了。

从此,小妹寸步不离地守在母亲身边。

时间长了,母亲骂儿子来得稀,小妹说:“闺女才是娘的贴身小棉袄嘛。。邻居见小妹一人忙里忙外,替她鸣不平,小妹说:“我是女孩,伺候母亲方便。”丈夫急了,难免嘟哝几句,小妹说:“妈是为咱操心摔倒的,为啥指望别人?”

小妹就是小妹。

尽管小妹知道,大哥平时捎来的礼品,都是人家巴结科长,嫂子吃不了“处理“给妈的,但小妹还是说:“哥嫂孝顺,我没钱,就多给妈点时间吧!”

小妹也知道二哥每次带来的药物,根本没花一分钱,随便填个处方就行了,可小妹还是说:“妈有个当大夫的儿子,伤肯定好得快”。

三哥在外地工作,几乎每天一个电话挂到家问这问那,连妈都烦了:啥时回来给我端回尿,也算尽孝了。可小妹嗔怪妈:“陪你说话也是心中有你,何必伤人家的心?”

小妹就是小妹。

妈醒了,小妹陪妈说说话,给她按摩;妈睡了,小妹就拼命给别人织毛衣,用它来聊补经济不足。

三个月,母亲下床走路,小妹脸露笑容。五个月,母亲生活自理,小妹松了一口气。七月后,母亲痊愈,小妹却犯愁了:“妈,我下步咋办呢?伺候您,我觉得有事干,一旦回到家……”

母亲想听小妹的意见。“我想…… 给我哥借……点钱!”“借什么?我让他们每家出八百,就算兑钱照顾我。”

“不!”小妹捂住妈的嘴,“我又不是雇来的。我借钱是想买个织毛衣的机子,日后专门干个体,妈,你说行吗?”

妈的眼睛湿润了,立即通知每个儿借支一千元,并安排老大负责办证,老二帮助安装,老三联系客户。“至于我吗?就帮你缠线,权当锻炼我的胳膊。”

妈笑了,小妹也笑了,她们都笑出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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