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是一生。结果不过十载光阴,已是天翻地覆,沧海桑田。

貓猫推文 2023-09-22 10:29:24

我死前打的最后一个电话,被裴景挂了。他正搂着别的女人,如珠似宝地呵护。那女人已有孕肚,被我婆婆一口一个「心肝儿」地叫着,往她手上套祖传的镯子。裴景看着她,眸中一片温柔宠溺。好一幅温情脉脉的画面。好在,他们的幸福马上就要被打破了。因为我的死讯,很快就要传来了。

我飘在空中,看见我的身体蜷缩在小院的雪地上,确认了一件事——我已经死了。也许魂魄还要几天才散吧。我安慰自己。地上的手机闪了几下,是裴景打来的。准确地说,是他回过来的电话。手机一直闪烁,直到因为低温保护关机。阿景,现在回电话,太晚啦。我已经接不到了。

本来我是打算安静死去的。可是那时候,雪下得太温柔,秋千的吱呀,也太像小时候裴景推着我高高荡起的声音。我突然就想好好跟他告个别。他还不知道我得癌症了呢。只是我打过去,立刻就被挂断了。我顿了顿,还是打开了苏颖的朋友圈。果然。她又发了个视频。在裴景给她买的别墅里,裴景和他妈妈围着她捧着呵护着。配文:救命,快被宠成小傻瓜了(笑哭)我放下手机,不想再看裴景和别人恩爱的画面。

胃一阵紧缩,再次涌起剧痛,我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吐血,洁白的雪地顷刻被染红了一大片。我艰难地爬起来,重新坐上秋千。真是的,临死了还给自己添堵。旧人,旧事,旧景。他如今新人在怀,怎么会想看这些早已远去的东西。所以最后,我还是没有跟他告别。

我环顾了一圈这个满是回忆的小院。破败,萧索。只有寒风穿堂而过。爷爷奶奶早已去世,我和裴景也早就搬离了这里,无人看顾。除了我坐着的这个秋千,其他东西早已是破砖断瓦,不复小时候的模样。景不复当年,人亦不复当年。我自嘲地笑笑。秋千一晃一晃,静谧的小院里,间或有雪簌簌从石榴树滑落的声音。

我恍惚听见奶奶慈爱地招呼:「小冬儿,小景,快来吃烤糍粑啦。」炉火上,雪白的糍粑烤得香喷喷的,软软糯糯。裴景掰下一块,烫得不停呼气,在小瓷碗里蘸一圈亮晶晶的白糖,递到我嘴边。「快,趁热吃最好吃了。」糍粑真好吃,我幸福得眼睛弯弯。裴景看我吃得开心,眼中的期待得以满足,比自己吃了还高兴,又耐着烫去给我掰糍粑。

那时候的裴景真好啊,最喜欢宠着我,每次收到爸妈寄的零食、玩具,都第一个送来给我。他揣着零食一脸傲娇,「小冬儿给哥哥笑一个,笑一个我就给你吃。」我才不理他呢。我知道,不管我是笑是怒,最后他都会塞给我的。那时候你要是跟我说,裴景以后会护着别的女人,任由她重重扇我一耳光……我恐怕会大骂你神经病。4裴景的父母忙于工作,我爸妈忙于离婚。于是我们便都成了留守儿童,住在爷爷奶奶家。可因为有对方,我们一点都不孤独。

我们一起对付那些骂我们「野孩子」的坏小孩,一起放学写作业,一起趴在书桌上打瞌睡,然后被爷爷挨个敲醒。十岁那年冬天,我因为水痘晚上突发高烧。正逢村里的老人都去参加祖祭,只有裴景在我家跟我做伴。裴景不顾传染的风险,顶着风雪,半夜背着我去镇上的医院。我烧得迷迷糊糊,趴在他的背上难受得直哼哼。他就一直在哄我。「小冬儿别怕,马上就到医院了,到医院吃了药就不难受了啊……」

那时候他也不过十二岁,少年的背还很单薄,却硬是咬牙背了我几公里,托着我的手臂一下也没松。周围都是无边的荒凉雪地,我搂着他的脖子,听着他的声音,无比安心。所以请原谅我,后来不管他怎么伤害我,我也做不到洒脱地放手离开。几天了,我的身体还是静静地睡在雪地里。我忧愁地想,这要是不小心被看到,一定会把人家吓坏吧。

唉,当初我想着死后百事消,可真没想过还要操心自己的后事。我决定去找裴景,看能不能托梦告诉他我死了这件事。说不定入殓之后,我的灵魂就能消失了。没办法,我也没有别人可以找了。好歹他的名字还跟我在同一张结婚证上,辛苦裴大律师来给我收个尸,也不算过分吧。离开前,我又看了一眼这片雪地。十五岁那年,裴景就是在这里跟我表白的。他在一个初雪的夜晚敲开我的窗户,神神秘秘地说要给我看个东西。

我迷迷糊糊穿着睡衣刚走出来,就被裴景裹上了温暖的大衣,然后,小心翼翼地牵着我走到雪地上。小院中间,有个脚印印出来的巨大爱心,整齐圆满。雪色映着月光,明净柔亮。彼时的裴景已经拔节成长为一个俊朗的大男生了。他红着脸,欲言又止。直到我打着哈欠作势要回去睡觉,裴景才急了,憋出一句:「林暮冬,我喜欢你!」我那时被他惯得不像话,骄纵地昂起下巴,「这点小事还用你专程告诉我?」

裴景愣了几秒,又气又笑地来挠我痒痒。我笑成一团,断断续续回应了他。「我也喜欢你的,阿景。」我还记得裴景那时的模样。他开心又拘谨,只知道抓着我的手,眼睛很亮,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似乎要把这一刻铭记于心。雪花像礼花般缓缓飘落,落在他的细碎的发梢和纤长的睫毛上,少年眼中盈盈有光,只盛得下一个我。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那份情愫早已心照不宣,确实不需要说出口。

我飘回了我和裴景的家。只是没想到,苏颖也在。裴景看上去有些烦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停在阳台,点了根烟,明灭缥缈的烟雾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苏颖是第一次进我们的房子,对墙上的照片,餐桌上的杯垫,沙发上的毯子都好奇地翻翻检检。她从我的冰箱拿出一轮白色的圆盘,笑嘻嘻地戳了戳。「这是塑料吗?硬邦邦的,怎么放在冰箱里,好奇怪哦。」

裴景回过头:「那个是糍粑,烤一烤就会变得很软,等等——」可是来不及了,苏颖已经随手把它扔进了垃圾桶。「咚」的一声。我捏紧了拳头。早知道我死之后,苏颖会堂而皇之地进我家翻我的东西,我就该一把火烧了再走!苏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啊,手太快了。阿景,你别怪我好不好?」裴景看着躺在垃圾桶里的糍粑,沉默了片刻。「算了,也不值钱,等暮冬回来自己再买吧。」

苏颖有双无辜的眼睛,撒起娇来娇软可爱,摇着裴景的手臂,总是容易让人心软的。上一次听她这样撒娇,叫的还是「裴总」。那时裴景已经是知名的律所合伙人了,依然很忙碌,我也没改掉给他送饭的习惯。那天送饭去,他正在开会,于是我放下保温桶就离开了。出去发现车钥匙掉在律所,于是回去拿。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散会了,在裴景的办公室外,我听见女孩娇气地抱怨:「怎么总是这几个菜啊,都吃腻了,她就不会换别的菜谱吗?」

我倏然推开门。裴景和苏颖坐在办公桌旁,分享着,挑剔着我精心为他准备的晚餐。我语气有些僵硬:「阿景熬夜多了,这是专门做给他的食疗菜谱。没专程给苏助理准备一份,不好意思了。」苏颖吐吐舌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裴景。「对不起啦,裴总,我以后再也不挑食了。」裴景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还有点嫌弃地点了一下苏颖的脑袋。

「暮冬稳重懂事,才不会计较这点小事,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幼稚啊。」才不是这样的。从前,裴景从来都不要我懂事。从孩提时期到情窦初开,从老宅小院到繁华城市,他总是说小冬儿无忧无虑,开心就好,什么事都有他呢。直到我十七岁那年。那一年,裴景家中突逢变故,父亲因生意失败跳楼,母亲整天以泪洗面。现实一下打断了风花雪月、年少懵懂,裴景开始打几份工,经济和精神上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难得的一次见面,他难掩疲态,勉强笑着。「小冬儿现在要乖一点了,我不在你身边,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很心疼他,想着该我对他好了。那么,我就不要他给我准备惊喜,不要他早上打电话叫我起床,不要他那么远坐车来陪我过生日,不要他为我付出那么多了。为了帮他还账,我也打了两份工。我知道他不会接受,所以每个月都把工资和省下来的生活费偷偷转给他妈妈,自己只留一点点,靠馒头、青菜和免费汤度日,做梦都梦见红烧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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