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转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即删作者:周周有雨
我和沈聿同时重生。
十年夫妻,却不约而同地避开了相遇。
他义无反顾地追寻公主去了邻国。
直到我成亲那日,他回来了。
一向矜持威严的左相笑得像哭一样:「你自己跟我走,还是我来抢婚?」
「阿竹,是不是给你太多自由,以至于你忘了我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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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重生到了十六岁,沈聿来提亲那年。
相熟的贵女陈婉拉着我的手,羡慕道:「听说,沈相属意于你。」
这话,我听过两遍。
前世,第一遍听的时候,我满脸娇羞,欣喜得不能自已。
如今,第二遍听到,我只觉可笑又恶心。
沈聿属意的人,从来就不是我。
只是那人,他娶不了,才退而求其次,选了我。
当朝云和公主,才学过人,被选作了和亲公主。
前世,沈聿请求亲自护送云和去齐国。
彼时,我刚有身孕,孕吐不止,成宿成宿地睡不着。
听闻他在朝堂上身先士卒地表态后,我赶忙去了他的书房。
我抚着肚子,面色憔悴地挽留他:「夫君,路途凶险,我担心你,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沈聿瞧了我一眼,皱眉道:「别这么不懂事,朝堂之事耽搁不得,府里有大夫和产婆陪你。」
我愣了愣,被他话语中的严厉和冷漠惊住。
他许是也意识到了,语气微微和缓:「生产之事,我也帮不上什么,你且在府里安心等我回来。」
可后来,护送云和的差事还是没有落到他头上。
平南将军魏烈以沈聿夫人有身孕为由,抢了这活。
那日回来后,沈聿看向我的眼眸冰冷刺骨。
我惴惴难安,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忍着孕中的恶心,为他洗手作羹汤,想尽办法讨他欢心。
而他,夜夜宿在书房,不愿见我。
直到,我化了桃花钿,换上了一身火红的织锦衣衫,推开了门。
我还记得,他曾经瞧见我着红衣时的惊艳。
果然,沈聿没有再拒我于千里之外。
他的吻落在我唇上,分外珍重,眼神透过我好像在看什么人。
片刻后,他眼中的柔情退去,淡淡道:「不要再穿这衣服了,你撑不起来。」
他骤然抽身离去。
只留我仍在原地,抬起的手还尴尬地攀附在半空。
我还未整理好衣衫,沈聿就让下人进来将我带走。
他看都没再看我一眼,只道:「王溪竹,别再做这种无用的事情了,我早就和你说明白了。」
我顿在原地,无言以对。
是啊,说明白了。
2
前世。
成亲那日。
洞房花烛,金丝罗帐。
我的盖头被挑起,不到而立之年就位极人臣的沈相,穿着一身喜服站在我面前。
闺中倾慕之人,成了夫君。
我心中盈满喜悦。
几缕发丝垂在沈聿冷白的肌肤上,衬得红的红,白的白,黑的黑,如一座精美玉像。
可这般好看的人却开口道:「我忙于朝政,娶妻是母亲的意思。」
他这是何意?
瞧见我呆愣懵懂的神情,沈聿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无心儿女情事,往后你只需做好沈家主母本分便好。」
这下,我听明白了。
说白了,我是他娶回来的一个傀儡。
我僵在了原地。
一身嫁衣突然变得格外刺目。
那夜,他也是宿在书房里的。
我哭了整夜,第二日醒来眼睛肿得像核桃。
可我没有因此气馁。
少年欢喜,一腔真心。
总要试一试,撞了南墙才甘心。
人心是肉长的,自然是能焐热的。
他若不善情爱,我便教他。
我既然已与他成为夫妻,还怕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可那时的我不知道,沈聿不是不知爱人,只是不爱我罢了。
他心里早就住进了人,自然不屑和我的情爱了。
即便肌肤相亲,纠缠入体,清醒后眸中也是陌生冰冷的。
后来。
云和公主在齐国遇刺,沈聿终于师出有名地去了齐国。
他是连夜走的,走得很急,急到忘了和我说,急到将府里金贵的药材都带上了,没来得及留给我。
以至于,我在他书房瞧见公主画像后惊愕昏厥,没有保胎药,小产了。
沈聿在齐国那段日子,没有送回来书信。
我倒是寄了书信过去——和离书。
3
今生。
到了原本沈聿来提亲的日子。
他没有来。
我这才确定,沈聿也重生了。
前些日子传他坠了马,醒来后在朝堂上更加风光。
沈聿力挫齐国使臣,严词拒绝了他们的和亲要求。
如今双方还僵持着。
更传言,沈聿还出入花楼。
茶馆里的人说,竟没想到沈相偏好容貌艳丽的高大女子。
他是在想尽办法让云和不要去和亲。
甚至不惜污了自己名声,也要找出和云和容貌相似之人,代她去和亲。
当真感人。
前世,我是小产后身子不好,染了风寒病死的。
就是不知,沈聿是怎么死的。
我染了风寒的那段时间,沈聿是来看过我的。
彼时,沈聿已经从齐国接回了云和公主。
他回来时,我不在沈家了。
我以染病之名,自行搬出了沈府。
沈老夫人一向不满意我,没有阻拦我。
沈聿寻来时,我正在修剪花枝。
那天阳光正好,照得我脸上病气都少了点。
他离开了整整一年,我早就平复了心中情绪。
如今见他,只有淡淡的厌烦。
我爱上他,是因他救下坠湖的我。
那时少年,湿了衣衫,清润如玉,关怀动人。
在父亲又一次想要包庇推我下水的庶妹时,他冷声道:「骨肉连心,一人是掌中宝,一人却如敝帚,如此偏心,不堪为父。」
少年沈聿出身高门,又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他一番话吓得我父亲冷汗直冒。
人生若只如初见,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美好的回忆,也面目全非。
「你要和我和离?」沈聿站在院中道。
他的手收拢在袖中,清冷的眼眸落在我身上。
我笑着点头。
沈聿下意识问了句:「为什么?」
为什么?
他不知道吗?
我懒得与他虚与委蛇,便直道:「我瞧见了你书房里的画像,还有那木雕女像,还有绣了『云和』两字的帕子,还有……还需要我说下去吗?」
随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沈聿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许是被拆穿的难堪,被撞破了隐秘心事的羞恼。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沈相呵斥道:「够了!」
我嘲弄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生气也罢,不生气也罢,都与我无关了。
可不想,他沉默片刻后竟道:「我与她有缘无分,她对你沈家主母的位置没有威胁。」
我这下彻底笑出了声。
十年夫妻,薄情如此!
我笑出了眼泪,半晌才止了声,道:「沈聿,你是真的不知情爱,还是懒得知我的情爱?」
沈聿闻言神情怔愣。
「罢了,我也不想知道了。」我道,「这沈家主母我不想做了,你沈聿的妻子我也不想做了,快些和离吧。」
「你当真要如此?」
「当真。」
沈聿神色复杂,许是我脱离了他掌控的不适,他眼眸中竟有一丝无措。
他转身就走,连皱成一团的和离书都落下了。
原以为和离一事,沈聿不会允。
好在,不久后,事情就有了转机。
传言,陛下屡次想给云和公主牵线,都被那些高门委婉拒绝。
只因她年逾三十,嫁过一次。
嫁的还是比陈国人整体高大壮硕的齐国人。
我还没来得及感慨,就听见传言变了。
沈相当众表示对云和公主的倾慕之心,甚至不惜为她休妻。
4
其实后来,沈聿还找过我一次。
那次,他是和云和公主一起来的。
我已病重。
但公主和左相驾临,我还是撑着起来洗漱打扮了一番。
被齐国退回了也不能否认,她是为了陈国平安,远嫁的和亲公主,值得所有人的尊重。
云和公主和我想象中一样。
一身红衣,端华明艳。
沈聿为她鞍前马后,向她介绍我的身份。
「这就是臣的妻子。」
云和公主颔首,对我道:「你就是王溪竹?」
「本宫问你,你和沈聿当真没有感情?」
我一下就明了了。
公主怕沈聿为她休妻的传言,坏了她的名声。
她不想做破坏别人夫妻关系的人,不想做第三人。
沈聿为了让她安心,才带着她来找我。
我瞥见沈聿有些紧张的神色。
运筹帷幄的左相,何曾这副样子?
十年相伴,养条狗都有感情了。
若是没有感情,他缘何与我缠绵?
若是没有感情,我又缘何为他十年如一日亲手做羹、天暖添茶、天冷披衣?
也许,在沈聿看来,这些都不算感情吧。
于是,我干脆点点头道:「是。」
我话音落下,沈聿神情怔忡。
我有些疑惑。
他对我的回答有哪里不满意?
公主眉开眼笑,拊掌道:「那就好!」
公主没有多停留就走了,沈聿亦跟着她离开。
几日后。
公主被赐婚沈聿。
同一日,我收到了沈聿亲手写的和离书。
一笔一画,入木三分。
书写之人下笔很用力,怕是即将迎娶心上人太过激动了。
我签下自己的名字,只觉畅快。
如此再无纠缠便好。
若说一点也不恨,是不可能的。
但生若浮萍又病入膏肓,实在无能为力。
只盼阎王册上,与他各自成行,毫无瓜葛。
5
今生。
陈婉疑惑沈聿为何没来提亲。
明明前些日子,她刚听到消息,还是沈聿亲口所说。
旁人问沈聿,沈相几近而立,该成家了,可有瞧上的女子,可需为他做媒。
沈聿道,家中已有打算,不劳费心。
从沈母那儿打探到的人选,正是我。
可那是沈母的打算,不是沈聿的。
况且,对于我,沈母自个儿觉得,是矮子里拔高个,其实并不满意。
多半是因我父亲是闲职,沈家不需要当家主母有多大背景。
父亲心情大起大落,煮熟的鸭子飞了,气得睡不着。
曾经的庶妹,如今的嫡妹王涧兰捏着帕子嬉笑道:「沈相这样光风霁月的人,姐姐平庸又无趣,给他提鞋都不配,人家怎么可能要娶你呢?」
继母故作关心,拿来了一堆男子名册,给我挑选。
不是纨绔无能的,就是妻妾成群的。
见我不答应,继母垂泪道:「是我无能,没找到令溪竹满意的。」
父亲恼怒道:「这都是家世极好的,你还挑剔什么?」
对此,我并不在意。
春日正好。
闺中时光固然并不完美无缺,也好过嫁作人妇后的死寂磨人。
可在此时,有人来我家提亲了。
身长十尺、容貌慑人的平南将军魏烈一手夹着大鹅,一手敲开了王家的大门,他身后还跟着望不到头的聘礼队伍。
我说不上欢喜,只是疑惑何时与他扯上了关系。
魏烈草莽出身,天生神力,靠自己爬上来,与沈聿素来不对付。
传言他于床笫一事上十分可怖,后院女子甚至有爆体吐血而亡的。
但我的婚事也不是我做主的。
父亲拿乔片刻,就迫不及待地收了礼。
继母掩着面,笑得欢喜。
魏烈送来的聘礼,怕是都要去充作王涧兰的嫁妆。
父亲甚至直接将我推出了门,让我和魏烈培养感情。
莲花湖上。
游船画舫。
魏烈与我相对而坐。
两人久久不言。
我饮了口茶,闻声抬眸就见他手中杯盏缓缓裂开,竟被他生生捏碎了。
我心下大惊,他难不成视我为仇敌?
我笑得勉强,寻了理由起身回避。
他面色不变,点头应下。
却在我起身时,平静的湖面掀起一阵风浪,我一趔趄向前栽去——
离我数尺的魏烈仿佛猛虎下山,一下扑到了我身下,做了肉垫。
我摔到软中带硬的胸膛上,听到震耳欲聋的敲击声。
何处来的打鼓声?
还未待我找到声音来源,便见迎面一艘画舫缓缓驶来。
前世同床共枕十年之人,今生重生至今未曾相见之人——沈聿,站在船头,云和公主立于他身侧。
瞧见我和魏烈那一瞬间,他神情骤然变化。
6
我想起身,奈何小船不稳,又摔了下去。
我砸在魏烈胸膛上,弹了两下。
这下打鼓声更大。
魏烈喉结滚动,喘了两声粗气,定是气到了。
我恐命不久矣!
魏烈嗜血好战之名,能止小儿啼哭,亦能把我吓哭。
待我站起身,抬眼就见对面画舫的人正在盯着我。
两船靠近。
云和公主好奇地看过来,惊讶道:「你是……王家的大女儿?你这是竟与魏将军在……」
也不怪她这样。
若从外形上来说,我和魏烈确实不太相配。
魏烈比沈聿高了整整一个头,虎背蜂腰,肌肉虬结。
而我的身量在女子中属于中等。
十个我,可能与他配一些。
我不知该如何回云和公主的话。
不想,沈聿突然出声道:「魏将军连夜回京,还没几日,身边就这么缺不得女人?」
他声音一如既往地冷,说出的话也毫不客气。
魏烈开口道:「我缺娘子,关你屁事。」
这还是我今日第一次听到魏烈说话。
他嗓音低沉,语调漫不经心,说出的话也粗俗。
果然是兵痞出身。
「我一心一意,不像住东街的那个沈某聿,一边让家里准备提亲,一边和别的女子大献殷勤。」
闻言,云和公主面色一变。
我一愣。
沈聿还准备和哪家女子提亲?
该不会是我吧?
希望是我想错了。
我抬眸看去,正与沈聿四目相对,他面上慌乱一闪而过。
我知晓他重生了。
但他不一定知晓我也重生了。
想到此处,我笑道:「不知哪位女子这么有福气?」
沈聿眼眸一亮,却听我接下去道:「沈大人多才多艺,定会为她亲手画像,亲手刻木雕……真是好生教人羡慕。」
随着我一字一句吐出,沈聿骤然瞪大了眼睛。
这下,他定明白了。
沈聿,别再来烦我。
我断不思量,你也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两条船终于擦身而过时,沈聿还在盯着我。
我远远地看到,云和公主甩袖进了船舱。
沈聿微微一顿,还是收回了望向我的目光,立马跟了上去。
终于,又只剩我和魏烈两人。
气氛重新尴尬了起来。
魏烈闭上了嘴。
他神情不知为何,似乎隐隐有些颓然。
若不是他刚才说过话,我还以为他是哑巴呢。
直到,我的牡丹花玉簪不慎掉进了湖里。
我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对面人二话不说,一头扎进了水里。
我:「……」
过了许久,也不见魏烈浮出水面。
我慌了神,扑到船边,试图努力看清水下。
年少的噩梦会伴随人的一生。
我忆起那窒息灼烧的感觉,四周都是黑暗,唯有遥不可及的上方有光亮。
那是母亲病逝的第二年。
午夜梦回时,我尚且会流泪,父亲却仿佛已经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他宠爱姨娘,疼爱王涧兰,很快府里就有了姨娘要被扶正的消息。
下人捧高踩低,偷懒耍滑,给我送来的饭食一日不如一日。
母亲叮嘱过我,以后不会再有人护我,有自保之力前,不要与人争一时长短,待到及笄离开王家再做打算。
那时,我疑惑,我明明还有父亲。
但很快,我就懂了。
一日,母亲留给我的首饰不见了。
我听见,花园里下人的吹捧声。
他们称赞那蓝玉的镯子,格外衬二小姐。
王涧兰笑得得意:「自然,这镯子配她,就是被埋没了,还是该我戴着。」
那一次,我没忍住。
争执间,我被推进了河里。
周身湖水漫上,将我吞没。
母亲,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失去意识前,我瞧见一尾巨大的黑鱼游来,将我托举起来。
后来醒来,瞧见的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沈聿。
还有父亲陌生的声音:「是我管教无方,她小小年纪就会欺负妹妹,被教训一下也是应该的!」
7
我的指甲嵌进了船身。
那些看着就大大咧咧的侍卫笑道:「我家将军水性可好咧,夫人……哎哟,干嘛踩我?哦哦,王姑娘不用担心!」
可等待魏烈的时间,仿佛无限漫长。
我喊侍卫下去救人,但他们每个头都摇得像拨浪鼓。
有人小声嘀咕:「我可不敢抢将军风头。」
又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水里蹿出一只手,抓住了船身,离我咫尺之遥。
「哗啦——」一声。
魏烈潜龙出水一般,猛然冒出来,差点撞上正跪坐在船边的我。
他嘴里还叼着我的簪子。
红玉雕的牡丹花儿沾了水,栩栩如生。
清亮的眼眸,浓烈的眉眼,若山峰挺立的鼻子就差戳到我脸上了。
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去,滴进不知何时敞开了衣襟的胸膛。
水珠沿着鼓鼓囊囊的胸肌的缝儿滑进去,顷刻就消失了踪影。
他仿若神话传说里的鲛人,就是健硕了些。
半身鱼尾还在水下,半身人形蛊惑着岸上人。
我一时看呆,不觉红了脸。
身后有人起哄了两声,立刻就被打斗声打断。
我这才回神,立马退开了些,让出位置,让魏烈上来。
魏烈爬上船,将簪子用衣服仔细擦了擦递给我。
我触到他的眼神,被灼烧了一下。
就像好多年前,我捡到的那只流浪狗大黑,叼回我扔出去的小玩意儿时的眼神。
邀功讨赏,满眼都是我。
只是后来,我护不住它,令它被继母打杀了。
魏烈整个人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他将湿答答的头发一把捋到脑后。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身材。
宽肩窄腰,胸肌比寻常女子还要大,八块腹肌若隐若现。
我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眼神,将簪子接了过来。
魏烈走进船舱去更衣。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事。
为何沈聿救我,只湿了衣服,没有湿头发?
8
魏烈将我送回王家。
我朝他行了一礼,正准备离开,突然听他道:「今、今、今日,你可还满意?」
我转头瞧他。
夕阳余晖洒在他脸上,有些黑红。
这人同沈聿,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和我说话时,不是哑巴就是结巴?
他似乎还想邀约我,我婉拒道:「多谢魏将军作陪,可惜后几日,我要随家人去大恩寺上香……」
他眼眸微微睁大:「你是在同我报备吗?」
我:「……」
怕他还会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来,我连忙告辞。
我走得匆忙,未见魏烈在外头站了许久,才恍恍惚惚地走了。
魏烈,也许可嫁。
但我并不准备赌上下半辈子去试。
我曾靠嫁人离开王家。
这方法我试过一次,而且失败了。
今生,我怎会重蹈覆辙?
前世,十年冷暖,如人饮冰,我岂会不知?
我避开沈母的耳目,想方设法去了解外面的世界。
高门贵女,不知市井生计,就像被关在牢笼的鸟兽,努力感知外界。
我要为离开沈家后做打算。
陈国无女官,我若要自立门户,寻一门活计很难。
世事难料,沈母催促要孩子。
她不知沈聿心中有人,每次都会给我端来避子汤药。
她只道我善妒,不孕还不许沈聿纳妾。
沈母严厉发话后,沈聿来的次数变多,还断了我的避子汤药。
我让侍女偷偷去外头抓药,却被沈母发现。
她将侍女发卖,杀鸡儆猴。
我还记得,那次,沈聿回来时,脸色很难看。
他掐着我的下巴道:「你就这么不想生下我的孩子?」
那夜,他也格外卖力,将我折腾得受伤出血。
我的院子还被沈母安排了看管的婆子过来。
白日,喂我吃各种生子方子,有些还带着血腥味,实在让人恶心。
夜间,沈聿完事后,两个婆子还要进来摆弄我,令我更好受孕。
什么沈夫人,说是牲畜都不为过。
不久后,我有了身孕。
怀孕,真是件奇怪的事情。
要离开的决心不知何时淡了,只想着好好将他养大。
有时骤然生出悲伤绝望,悲伤过后又恢复平静。
静如死水。
连带着我对沈聿原本逐渐消弭的感情,也死灰复燃。
彼时,我并不知晓云和公主的存在,只当夫妻缘分未断。
确诊喜脉后的起初几日,沈聿看向我的眼神不同了,多了几分微不足道的爱怜。
我们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对恩爱夫妻。
直到后来一切真相大白。
我以为,沈聿知晓我重生之后,不会再来烦我。
没想到,他竟是这般反应。
9
从小照顾我的侍女,被我提前塞了银两放出府。
前世,她因我被沈母发卖,今生,我不能再连累她了。
大恩寺。
继母带着王涧兰去攀谈。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为王涧兰寻夫婿,继母不仅要求对方出身高贵,还要后院无妾室,母亲性情宽厚。
只是,她眼瞎了,看上了沈聿。
但沈母岂会瞧得上四品官员家填房的女儿?
王涧兰娇羞地捏着帕子行礼。
继母殷勤道:「我家女儿仰慕有才学的男子,观这京城,鲜有风姿能胜过沈相的……」
沈母只是斜睨了她们一眼。
继母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在角落里躲着清静,瞧见云和公主也来了。
她面色有些憔悴,眼下发黑。
有人道,齐国还是要她去和亲,开出的条件很是优渥,陛下很是心动。
即使那齐国老国君年逾半百,能做云和公主的爷爷了。
无论前世今生,沈聿都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再加上齐国突然内乱,因此,还要僵持好些年,云和才会真正去和亲。
嫁的人也从老国君变成新国君。
「若能用一个公主,换那么多马匹、金银,怎么看都划算!」
「母亲还一直要我学她,学那么多东西,说她比太子还聪明,简直是无稽之谈,现在还不是被齐国人看上了?我看就是学太多了。」
「听说沈相也有意于她,真是招蜂引蝶,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果真没错……」
我从她们身旁走过,道:「若无才便能无廉耻,背后议人长短,那我还是宁愿有才些。」
我走得干脆,她们甚至来不及反驳,只能在那儿生闷气。
走到一座院中凉亭,突然听到一男声:「你竟能这般大度维护公主殿下。」
金线锦绣皂鞋走近,来人面容俊逸,正是沈聿。
他神色莫名,仿佛我做了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大度?
难不成他认为,我该嫉妒云和公主不成?
嫉妒她有一位爱慕她的男子,虽然没什么用。
还是嫉妒她明明一身才华,却只能被当作装饰美貌的珠翠,送去给齐国?
沈聿盯着我,柔了声道:「抱歉,之前一时忙忘了,没有来得及按照前世的日子来提亲……」
我打断他的话:「沈聿,我们已经和离了。」
他是不是失忆了?
沈聿苦笑道:「和离并非我本意……」
「阿竹,公主殿下的母妃于我沈家有恩,等我将公主殿下的事情安排好,就来重新把你娶回家。」
我惊诧地问道:「那公主怎么办?」
沈聿眼眸一暗,但他很快就掩盖住了眸中的失落。
他道:「前世今生,我与她都不可能。」
所以,我活该成了你的备选?
说着,他竟还上前了一步,想抓我的手。
我一把将它拍开:「沈大人,还请自重!」
瞧着我退避三舍的样子,沈聿一噎,沉默片刻道:「也罢,待我将一切处理好,再来寻你。」
说着,他转身欲走,清瘦的身姿罩在宽大华贵的衣袍中,竟有几分萧条。
「等等。」我喊住了他。
沈聿回头,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我问道:「我十二岁那年,是你把我从河里捞出来的吗?」
10
入夜。
许多贵人在大恩寺住下。
屋舍有限,我与王涧兰同住一屋,隔壁就是云和公主。
月已升到最高处。
外头突然嘈杂了起来。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外头一个个火把滑过。
我屏气听了一会儿,悚然清醒。
王涧兰被喊醒,正要发怒,被我捂住了嘴。
「流寇上山了。」我压低了声道。
前些日子便听西边有流寇逃窜。
没想到竟来了京城郊外!
我前世此刻一直在深闺待嫁,未经历此事,竟全然忘了。
王涧兰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我宽慰自己,前世未听说出什么大事,定然会平安的。
我本想锁住门躲在屋里,没想到那些流寇丧心病狂,竟直接放了火。
火光冲天,一群贵女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
流寇淫笑,女子哭喊声、打斗声,顿时乱作一团。
王涧兰松开我的手,惊叫着逃跑,却被流寇一把抓住了头发。
我搜寻着云和公主的身影。
她身边护卫正在和流寇缠斗,奈何寡不敌众,死伤一片。
正在这时,一面目狰狞的男子拿着棍棒,从背后袭向云和公主!
来不及多想,我扑了过去——
后脑勺传来剧烈的疼痛!
我跪倒在地。
云和公主震惊地看着我,可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一人拉上了马。
沈聿不知何时出现了。
那偷袭的流寇一击不成,面上不甘,眼看就要再来,不远处又有流寇奔来。
四面围剿,难以奔逃。
沈聿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便毫不犹豫地策马,带走了云和公主。
我意识渐渐模糊,感觉到流寇在撕扯我的衣服。
可我已无力挣扎。
没事的,我会没事的。
这些流寇定会被斩杀,我最多不过是失了清名……
盛大的火光映照下,眼泪缓缓流下。
仿若积攒多年,荒唐又无力的悲哀。
我只是想把自己的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凭什么,凭什么要遭受这些?
突然之间,压制着我的人被扔了出去。
漫天星火,却不如一人盛大绚烂。
魏烈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眼眸闪动,潦草扎着的头发随风飞扬。
「大小姐……」
他喊我什么?
他身姿矫健,长臂一捞,将我扛上了肩头。
刀光剑影后,尘埃落定。
遍地流寇尸体,血腥刺目。
魏烈依旧没有把我放下,令我坐在他的臂弯上。
我想要下来,他不为所动。
他眉眼间的戾气还未退下,只道了一声:「脏。」
「阿竹!」
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沈聿跑了过来。
他跑得很急,头发全然乱了,姿容狼狈。
看到我安然无事的那一刻,他松了一口气。
但瞧见魏烈抱着我,他又皱了眉道:「魏将军,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有碍她的名声……」
我道:「沈大人,魏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未婚夫。」
抱着我的躯体一颤,我低头就见魏烈偷偷勾了勾唇角。
沈聿哑然片刻,眼眸一黯,还想说什么。
魏烈开口道:「你小时候发过烧是吧?」
「听不懂人话?」
说罢,他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摇大摆地带着我走了。
他将我带到一僻静幽深处。
这是要做啥?
我一低头,就见魏烈突然掀开衣服,从里面掏出一硕大发黑的柱状物。
我瞳孔震动,一把捂住了眼睛。
只听他语气低落道:「这么丑吗……」
我:「???」
原来是个木雕,雕的是只精怪。
也没有很丑。
「那姓沈的会的,我也会。」他嘟嘟囔囔道。
这雕的……难不成是我?
是很丑。
但我最后还是收下了。
翌日。
陈婉来探望我。
她因故未去礼佛,逃过一劫。
她关怀道:「幸好你没事,听说张家那小姐,因为被流寇玷污,回来就自尽了……」
闻言我愣了愣。
那张家小姐,我之前刚见过。
正是背后说道云和公主的其中一位贵女。
原来前世,并非无人伤亡,只是有人的死无人在意。
甚至有人觉得,他们死了才好。
沈聿也来拜访,父亲自然迫不及待地迎他进来。
但他被我以身体不适,关在了门外。
听院子里的下人说,他站了很久才走。
我频频望向窗外。
陈婉问我,为何不见他,沈相难道不是我心爱之人吗。
我摇摇头,告诉她,早就不爱了。
「那你在等谁?」陈婉有些不信。
我等的人啊,她是……
「云和公主驾到!」
终于来了。
不枉我为她挡那棍。
11
我扮作云和公主的侍女,坐在离开陈国的马车里。
我说服了云和公主,将和亲的时间提前了八年。
不只有沈聿,我也读过兵书。
齐国内乱,五子夺嫡。
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我知晓齐国大事发生的节点,总要博一博!
那日,卧房里。
我将重生一事和盘托出。
我道:「同是皇室血脉,何为太子作嫁衣?」
和亲之苦痛在她身,利好之处尽归他人。
这一席话,我说得忐忑,但也并非全然没底。
前世,我在沈聿书房里看到那些画像和木雕时,亦翻找到了书信。
云和公主遭遇刺杀,正是她为了回陈国的计策。
她那般讲究名声,其中怕是也有这一原因。
若身怀大才,怎甘心覆没?
我直视她的双眸。
其中明明灭灭,挣扎思索,最后归于一片决然。
山登绝顶我为峰!为何不争?!
前头的另外一辆马车里,坐的正是沈聿。
沈聿今生终于如愿,能亲自护送云和公主去和亲。
得知云和公主和陈国国君、齐国使臣表态自愿和亲之意,沈聿曾痛心道,给他点时间,他定会想方设法阻止和亲,但被云和公主拒绝了。
云和公主和我说,沈聿是一把好刀,她会善加利用,往后我还要与他共事。
我点点头道,断不会让私情妨碍了大局。
云和公主身边有能人,为我易了容貌。
几次相见,他都未能认出我。
听闻,他还写了信回去,让我等他。
却不知,现在我父亲焦头烂额。
他昧下魏烈数之不尽的聘礼,不是给了继母和王涧兰,就是拿去打点了官场,他哪里吐得出来还给魏烈?
走前,我约见了魏烈。
我没有告诉他,我准备离开。
那日,阳光和煦。
我主动邀约,令魏烈激动难耐。
当然,他面上并不显,可整整提前了一个时辰到了约定之处。
到此时,我还看不出他欢喜我,我就真是个弱智了。
我眼眸弯弯道:「小黑。」
那一瞬,魏烈瞪大了眼睛,看向我。
是啊,魏烈还是我的小黑。
当年,我捡了大黑,大黑后头还跟了个不会说话的,只会学狗叫的小黑。
他把我从河中救起,却不知该如何让我醒来。
他慌张去喊人,正是这个间隙,沈聿来了。
沈聿将我抱到平坦处,因此只湿了衣衫,没有湿头发。
我误将沈聿认作救命恩人。
小黑也还不会说话,无法告诉我实情。
后来,我身边亲近之人几乎都被继母处理走了。
我保不下他们,甚至救不下我的大黑。
天地茫茫,孤立无援,无处安身。
小黑也就是在那时,挡在我面前,却被人寻了由头打得半死扔出府去。
我去寻他,却一无所获。
想来,他后来有了什么机缘造化。
此刻,我主动靠近魏烈,抓住了他比我大了好一圈的手。
那手上俱是茧子,摩擦过去,皮肤战栗。
魏烈倒吸了一口气。
睫毛颤了颤,润泽如沾水牡丹的唇瓣紧紧抿住。
传闻他离不了女子,不然金刚铁杵矗立不倒,无法入睡。
他几番救我,我给不了他任何承诺。
他若欢喜我,我便给他朝夕欢愉,也算以身报恩。
我摸上他的胸膛,只觉手感结实。
原来是他整个人都绷紧了。
即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晓他和沈聿不是一个量级,可真见那山峰升起时,我还是吓得愣神片刻。
我的手正要抚摸上去那刻,被他牢牢抓住。
「魏烈?」
魏烈嗓音嘶哑:「不可……」
「为何不可?」
「就是不可。」
我再问,他却不愿再说。
最后他落荒而逃。
12
车马已远远离京。
马蹄声阵阵,溅起尘埃。
我掀开车帘望去,见一队人马奔来。
为首之人正是魏烈。
他扬声道:「臣特来护送公主。」
云和公主笑了一声,满眼揶揄。
沈聿走出马车,厉声道:「魏将军可经陛下允许?本次出行,陛下已委派我全权负责,不曾听说还让魏将军同行。」
魏烈不理他,假装没听到。
自然是没经过陛下允许的。
他身后才带了几人,都是他手下自己的兵。
沈聿想赶他走,可魏烈软硬不吃,沈聿说什么,他都不理。
魏烈的马与云和公主的马车并排走着。
他突然从窗外递进来一物。
他道:「公主可将它赏赐给有缘人。」
是一女子木雕。
女子头上的牡丹花簪都十分精细。
比前一个好太多了。
好到,我甚至怀疑他找了人代工。
风吹过,车帘扬起时,我看到了魏烈手上缠着纱布。
云和公主正要接过,又听他道:「公主和木头属性相克,不宜久留。」
云和公主:「……」
不日,车马行至陈齐边界。
云和公主道:「魏将军回去吧。」
他若再走,便是大罪了。
魏烈不言,仍跟着。
眼看就要出境,我掀开车帘道:「小黑,走吧。」
我对他避而不见,这会儿终于相见,魏烈眼眸一下亮了起来。
就如记忆中,初见时那只亦步亦趋跟着我的大黑狗。
朝它扔石头,它都不愿走。
魏烈这下跟得更紧,直接越过了边界。
我沉下脸道:「你若不听话,我们以后也不必再见了。」
魏烈脸色大变,终于停下。
马车渐行渐远。
我遥遥回望,仍见他在那里。
云和公主笑道:「你当真舍得?」
我心里头不知为何有些空。
可看着眼前齐国的情报图纸,我只道:「情爱忠贞可贵,可我亦求前程似锦。」
并非爱不如权,钱不如爱。
无高低贵贱,只看你心中取舍。
若有缘,自会相见。
13
六年后。
云和公主的势力已渗透齐国,但她离不开我。
沈聿虽也为重生之人,但他只把云和公主当作需要依靠的女子看待,为她筹谋的只有后宫之事,如何保全自己,如何获得宠爱,如何升妃位。
我当真有点看不懂他了。
若说他爱,为何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齐国老国君,还能面不改色地帮她出谋划策?
若说他不爱,又为何能为她做到这地步?
这五年,他往陈国寄回了很多信。
云和公主都会先截下看一看。
不看还好,一看里头有大半是写给我的。
堂堂沈相,遣词造句自然风雅。
话里话外,不是暗喻他的心意,就是叫我等他。
当真教人惊讶。
前世,我可是一封都没收到。
许是掌控不住了,才会让人这般在意。
我懒得多想,很快便将这事抛至脑后。
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暗卫送来陈国的情报。
「魏烈」两字赫然在上。
他参了我父亲一本,说他后院不宁,管教无方。
父亲还欠着魏烈钱,而且确有其事,他连狡辩都不敢。
继母被父亲责骂,收回了管家权,给了一位诞下男孩的姨娘。
王涧兰那没什么用的夫君,被魏烈打断了腿。
这些事前世也发生过,只是那会儿我只当他与沈聿不和,拿我家开刀。
云和公主卧在贵妃榻上,懒洋洋地吃着进贡的荔枝。
她如今已有身孕。
不是老国君的。
她冷不丁道:「阿竹,你该回去了。」
我抬眸看去,只见她笑得明媚:「本宫父皇快不行了。」
陈国国君一死,到时太子顺利继位,再想行事就难了。
「本宫诞下储君,再回陈国,如今还需你先回去探探路。」
我应下。
回到陈国。
我并未回王家,我六年前离开时,父亲便对外宣称我已病逝。
我用了新身份行走。
如今,我是兰陵萧家的庶女萧竹,初来京城。
兰陵萧氏正是云和公主的母族。
我的容貌只略略修饰,并未再易容。
王溪竹,身为四品闲职家的女儿,微不足道的一小女子,不会还有人记得她。
我进宫赴宴,瞧见了陈婉。
她已嫁作人妇,身后跟着两个孩子,奶娘怀里抱着一个,她肚子里亦有一个。
有人羡慕道:「那陈氏当真好命,她夫君如此高贵,后院却只有她一个女子!」
也有人不信:「怕不是她善妒,把那些女子都赶跑了,但她夫君能容她,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说来说去,都是男子的好。
她转头看见我,神情顿了顿,仿佛在回忆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离开了。
我远远看着她步履蹒跚走过去,明明才过六年,但鬓边已有白发。
前世,我曾劝她,让她夫君用羊肠,或是节制些。
可她只是苦笑不答。
想来,是做不了主。
便是自己的身子,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很快,宴过三巡,众人说话都放开了些。
有人道:「我看啊,魏将军也欢喜云和公主!」
旁人问他如何得出的。
那人神秘兮兮地得意道:「自云和公主去和亲后,魏将军再也没有参加过宴席,以前他可是都参加的,还会派人打听赴宴的女子名单。」
「对对对!当年,他不是还擅自去送了云和公主和亲吗?还被陛下责罚,那可是上了刑的!」
我愣了愣,杯中酒洒出都未发现。
当夜,我来到了平南将军府门口。
看到守卫时,我才惊觉自己在做什么。
可来都来的,心中总感觉有些发痒。
这六年间,我总是收到无名人送来的木雕、画像,还有许多小玩意儿。
想到此处,我还是咬了咬牙去敲了小门。
开门的侍卫看到我,正要板着脸询问,突然眼神一变。
「你你你你你你是将军画像上的……」
「你快进来吧,别客气!」
我犹豫了一瞬:「你不需要去通传一下吗?」
「不用不用!」
他说着就带我进去。
一路上还朝人挤眉弄眼炫耀。
仿佛在说:看,我带进来的。
很快就到了魏烈的院子。
我突然生出怯意,脚步变得踌躇。
也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里头不可描述的声音。
那熟悉的嗓音染上情欲,低哑嘶吼着。
我僵硬了身子。
也是,魏烈身边怎会少了女子?
我转身欲走,那侍卫见怪不怪道:「将军做手艺活呢,您现在进去一定能吓到他嘿嘿嘿……」
里头传来令人尴尬的叫唤:「娘子,你疼疼我……」
侍卫道:「您不在的日子,我们将军可想你了!」
我问道:「你们家将军后院就没别的女子了?」
「娘子,别摸那里!」
他还挺有想象力的。
「当然没有了!」侍卫立马道,「您可千万别误会,听说以前有别人硬塞过来,被将军扔了出去,结果那是个刺客,行刺不成就咬舌自尽了,污了我们将军名声,但也好,那之后少了很多来说亲的!」
我们交谈结束,里头声音还未停。
「娘子,娘子,我受不了了……」
只叫人面红耳赤,忽视都忽视不了。
侍卫催促道:「您快进去吧,要等我们将军完事,还有得等呢。」
他虽然说得很体贴,但脸上是藏不住幸灾乐祸。
我透过窗上的雕花,瞧见里头一埋头苦干的男子身影。
他面前还有一女子画像。
素衣粉面,头上一根牡丹花簪子。
我再也受不住,转身就跑。
14
平南将军突然热衷起参加宴席。
听到风声的人家蠢蠢欲动。
一时之间,赏花宴、吟诗宴层出不穷。
倒是为我走动提供了方便。
我没想到,再见魏烈会这么快。
他将我堵在假山后,脸上羞赧一闪而过。
他定是知道我去过了。
他眼眸闪烁,将我圈在方寸之间。
吐气交缠,他不知为何直接闭上了眼,声音颤抖,视死如归般道:「娘子……」
见我没应,他脸色有些发白,徒劳地解释道:「我也不是经常做这种事情……也就一两次。」
「一月一两次?」
「一天一两次。」
「魏烈,我们可能还是差点缘分哈。」我婉拒道。
荣华富贵还没来得及享,我可不想死在他的床榻之上。
魏烈摇摇欲坠。
活像我是个负心人。
我一把推开他,转身离开。
只是,自那日之后,魏烈越发痴缠得紧,仿若摇尾乞怜的大狗。
最终,我无奈道:「大业未成,我暂无成家的打算,我不能叫你等我……」
魏烈登即道:「我等得了。」
「无名无分,我也愿意。」他补充了一句。
我有些许动容。
不想,过一会儿,他又拿六年前提亲一事做文章。
「我们其实也还是未婚夫妻。」
我:「……」
罢,他高兴便好。
眨眼又过两年。
岁月如窗间过马。
云和被封为齐国皇贵妃。
我亦以萧竹身份,在陈国朝堂推行女官制度。
陈国国君苟延残喘两年,终于在云和回家省亲的前一天离世。
太子匆忙即位,无暇顾他,却不知平静湖面下,暗流涌动。
云和到京城那日,鲜花盈满,百姓欢呼。
沈聿十年如一日陪衬在她身边。
她仍是一身红衣,端华明艳,时间似乎格外眷顾于她。
那般美好夺目,好像依旧是那个美貌和才华无处施展的公主,却不知她的蛛网早就被我织满了陈国,只待她的触角伸来。
她许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喜欢这美好的承诺,但并不全然信她,给自己留足了资本和退路。
沈聿去了王家。
他看到王家破败的大门时,脸色微变。
他冲了进去,四处翻找,却始终找不到我。
父亲希冀地看着他,却在听到他喊我名字时,慌了神。
「小女王溪竹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的沈聿呆立在那里站了许久。
这都是暗卫汇报给我的。
我一笑而过。
不久之后,我与云和联手,在暗处操控局势,逐渐架空新帝。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我受封右相,压沈聿一头。
他为云和出走多年,早就不是我的对手。
被架空的亦有沈聿。
沈聿瞧见我走来的那一刻,目眦欲裂。
他想上前抓住我的衣袖,却被云和笑着点醒。
朝堂之上,我与云和相视一笑。
前尘往事,早已如烟。
只余眼前人,共创盛世。
我与魏烈成亲那日,云和延后了回齐国的时间,亲自到访。
「夫妻对拜!」
却在此刻,沈聿豁然起身。
满堂寂静。
我掀起一角盖头看过去。
只见他双眼全是血丝,眼下青黑,整个人消瘦如鬼魅。
他看向我,声音哑得不像话。
「阿竹,你怎么能嫁给他?」
他似乎是疯了,完全不顾场合痛诉道:「你可知道,前世是他杀了我?!」
我只愣了一瞬,倒也没太意外。
缘何沈聿能和我同时重生,必然不是他为我殉情。
原来是魏烈动的手。
见我毫不在意,甚至还赞赏地拍了拍魏烈的脑袋,沈聿脸白如纸。
一向矜持威严的左相笑得像哭一样。
他道:「阿竹,我不许你嫁给他。」
「你自己跟我走,还是我来抢婚?」
「阿竹,是不是给你太多自由,以至于你忘了我的手段?」
回答他的是魏烈的拳头。
便是没有魏烈,我也不惧他。
我哑然失笑。
他装什么呢?
我早就不是任他宰割的沈夫人了。
如今,天高海阔,任我遨游。
我于万顷波中得自由!
正文完
番外:沈聿
1
前世。
世间为何难得两全法?
这是沈聿在写下和离书时,心中所想。
他承认是他有所疏忽。
女子怀有身孕时本就身娇体弱,他该多留心些的。
不然也不至于走到这一地步。
至于云和公主……他从不认为自己爱慕于她。
是王氏误会了。
只是他总是不自觉被云和公主吸引。
她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她如此有才华,比太子更像一位储君。
但她是个女子,终究能力有限,做不到太子那般。
不知不觉,他已为云和公主做了太多事了。
甚至有时,他明明知道,不该做到这种地步。
可当云和公主朝他露出称赞的笑脸,他便觉得一切都值了。
他告诉自己,他们之间,是君臣之谊,是他报答先皇后对沈家的恩情。
没错,他和云和从小相识,一起长大,情谊早就超过那粗俗的情爱。
女子肤浅,眼中只有情情爱爱,不懂他和云和之前的情谊。
如今,云和深陷困境,他定然要帮她!
无人娶她,就由他来娶!
只是权宜之计,相信王氏明白。
王氏是沈家夫人,该明白事理。
可写下和离书时,他总有一种,可能会搞砸一切的感觉。
火烛不知不觉燃尽。
天亮时分,他垂下的手,毛笔滚落。
一纸和离书成。
2
听到王氏死讯的那一刻,四周突然无声。
一切都褪色成了黑白。
云和喊着他的名字,可他听不见了。
王溪竹,为何会死?
他从未想过,他的夫人会死。
他不知那几日,他是如何过的。
他如行尸走肉,完全忘记了云和交办的事。
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自问,他虽不爱王溪竹,但也给了她沈家主母的尊荣。
他想起成亲头几年那些争吵。
她总不能要求他将儿女情事排在正事之前吧?
后来,她学会了体谅他。
只是总觉得,他们之间不再亲近,王溪竹的心似乎离他远了些。
他不断地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她的一幕幕。
她眼神中充满嘲弄,她防备地与他拉开距离。
这些都将他刺痛。
他沉湎在回忆里,直到云和派人将他唤醒。
不行,他不能这样下去。
他是沈聿,陈国左相,沈家家主,亦是云和公主的驸马。
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
在他和云和公主同行那一日,他瞧见了他往日最看不上的魏烈。
言行粗俗,出身低贱,空有蛮力,没有脑子的男人。
但他今日没时间与他争吵。
本是擦肩而过,他却突然身首分离。
他的头颅飞起,最后瞧见的是魏烈举着一把长刀。
……
他没想到他会重生。
还是重生到十年前。
太好了!
太好了!
一切都来得及,他会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他能改变公主的命运,让她不要远嫁齐国!
他会亲手奉上她想要的一切,只为换得她的笑颜。
他和云和并无夫妻缘分,他不会强求,令她难做。
至于王氏,前世之错,今生他会弥补的。
她是个好妻子的人选,他不后悔娶她。
至于她想要的那些情爱,他往后也会尽量满足于她。
完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还不要说没有深情,看到女主没有和姓沈的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看到女主专心搞事业,实在是很欣慰啊啊啊
男主重生后还是恶心😷,以为都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