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文)妹妹爱上了穷书生,不惜自毁名声也要和王爷退婚

火耀讲小说 2024-04-30 00:25:11

从小被精心教养的妹妹爱上了穷书生,

不惜自毁名声也要和王爷退婚。

我不忍她舍弃好前程,拿出五百两让那书生远离京城。

妹妹得知真相,咬着牙嫁给王爷,

而她大权在握,叫人强掳了我卖入青楼:

“即便我现在有权有势,锦衣华服又怎么样?我失去了自由和爱情,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多管闲事!”

她流着泪坐上华贵的轿撵,而我被折磨致死。

再睁开眼,我回到了她要和穷书生苟合那日。

1、

意识到我重生的时候,

妹妹荣欣正跪在地上哭诉,

“什么好姻缘,你们喜欢便自己嫁过去。我要退婚,若不退明日我就吊死在外头!”

见父母铁青着脸不说话,她又转头看我,

“姐姐你帮我说句话啊,当初这门亲事就是你让给我的,如今你拿回去,我不要了,我不嫁!”

父亲实在听不下去,一掌拍在案上,

“放肆,堂堂王爷是你们姐妹之间的缠头?让来让去,你让我们荣家如何在京中立足。”

荣家年年衰微,现下也就靠着这桩婚事还能在贵族中有几分面子。

本来相互定下的,都是家中嫡长。

是母亲说妹妹从小长得就好,也比我会讨人喜欢,嫁过去会为荣家谋求更多利益,且当时还是世子的怀王芝兰玉树、天资聪慧,怎么看都是十成十的好姻缘。

这样的好事,自然要落在她更偏心的那个姑娘身上才是。

“反正我就是不嫁!你们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自己的地位,没有人想过我愿不愿意吗?

没有自由和爱,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这些话我上辈子就听过一次了,仍是觉得震惊。

什么是爱呢?是那书生看她衣着华贵故意抱着画卷撞过来,还是自知门第悬殊仍旧写些酸诗私相授受,或者是总有意无意地哭穷来索要女儿家的财物。

上辈子我将这些都掰碎了说给她听,

这一次我只是轻轻地点头,

“父亲大人,若妹妹不愿意嫁过去,届时生了怨怼之心,王爷那处是不是不好交待。”

母亲方才不说话,此刻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小王爷一表人才,上京女子没有一个不倾心的,她也就现在胆怯,过几日一见,保准就喜欢了。”

我低下头,收拢起唇边的笑意。

说得是春日宴吗?

早有人使钱给荣欣出了主意,在那天失身给穷书生来退婚呢。

2、

荣欣是被丫头扶回房的,母亲没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再跪下去,赌着气同父亲求情。

荣欣要走得时候侧头瞟了我一眼,凉凉地说,

“姐姐要做王妃了,是不是很开心。”

我扶着廊柱猛然想通,上辈子,她选那样不留余地的方式退婚,实则是想将整个荣家的名声都坏了,令我也无法议亲。

真是一手好算计啊。

“都是妹妹挑剩下的,姐姐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她突然走过来,直愣愣地看着我的眼睛,

“父亲母亲都不喜欢你,像姐姐这样的人,怎么知道情爱的滋味呢。”

我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来,直接扇到了她脸上。

“谁允许你这么和长姐说话!”

荣欣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在她从前十多年的认知里,我都是逆来顺受的。

都是宠着她,纵着她的。

虽然家里教养都一样,可母亲明显的偏袒让我越来越沉默,

但荣欣活泼可爱,最能撒娇,每每都能暖到母亲的心坎上。

而她借着这份偏爱,要我的琴、要我的丫头、就连衣裳料子都是她先挑过了给我。

所以她理所应当的以为,我永远如此,永远被她踩在脚下。

上一世,因为她有意无意的打压,还是有一位将军的独子上门求娶,她才会急不可耐地将我掳走。

开春的风还有些冷,

我将额角的碎发妥帖地顺到鬓间。

温声软语地,“下次不要这样了,听话。”

3、

我找人隐秘地往民间的茶楼里递出了个话本子,讲得就是官家小姐爱慕书生,以死拒婚的故事。

荣欣哭喊着告了好几回状,母亲仿佛知道她这性子被养得太过,故意要磋磨一二,所以并没有搭理。

说是磋磨,饮食、衣裳,连出行都没有限制。

荣欣隔两日便要与那书生见面,听墙角的小厮说,

“二小姐让那位......公子好生读书,虽现在是贫寒举子,但往后一定要考中状元,做大官给她长脸。”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然后他说,

“二小姐她,她还。”

小厮吞吞吐吐也没有往下说,我却已经了然。

“无妨,你回去吧。只是记得今日同我讲的让别人知道了,你一家老小可都保不住了。”

这小厮前世见我被掳走时,曾替我叫嚷过两句,被贼人打晕了。

所以我和他说,等到春日宴后,便给他身契放他回家。

想到前世,我指尖泛起微微的冷意,

心口被什么东西堵得严严实实。

回忆中,在我身体被撕扯侮辱得零零碎碎时,仿佛有谁撕心裂肺地唤我的名字。

可睁开眼,只有我孤零零地坐着。

只有我孤零零地坐在荣家这栋又老又腐朽的宅子里。

我猛地站起来,

报仇,我要报仇!

荣欣,我要让她不得好死。

4、

荣欣小时候也曾跟在我屁股后,甜甜地叫姐姐。

一双小手白白嫩嫩地给我擦眼泪,

她奶声奶气地问“是谁欺负姐姐,欣儿去打回来!”

我噗嗤一笑,“欣儿还小,打不过的。”

她气鼓鼓地,两个小拳头都攥起来,

“那就告诉娘亲,娘亲最疼欣儿。”

我落寞地低下头,可让我哭的人,就是你的娘亲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荣欣就变了。

可能是看到父亲母亲对我这样沉默寡言的冷淡感到害怕,所以一定要比我好、比我出色。

这样,她才不会变成我。

可是啊,她难道忘记了吗?

从小是我哄着她睡觉,她有一次贪玩推倒火盆,是我趴在上面将肚皮烫出一串水泡,才不让她的脸落在炭火里。

是我在她闯祸的时候替她遮掩,是我教她女子要自强,我将她不愿看的书籍古文都整理起来,只给她看最精华的部分。

是我替她作诗,给她谱曲来维护她才女的名声。

是我在她要下定决心与人苟且的时候制住了她,帮她处理所有的遭烂,只为让她还有退路可走,看清那个书生的真面目后不至于坠入深渊。

可我得到了什么呢?

荣欣,我还要如何做一个姐姐?

5、

三日后,就是春日宴。

适龄的女子同男子可在这一日游园相看,各家主母们也可笑谈婚事儿女。

因怀王也要到,故而许多有头脸的人物都到了。

而荣欣,就选在这一日,将那书生张宇偷偷带到了府里。

刚吃过早膳,荣欣就巴巴地跟了过来,

“姐姐还在生欣儿的气吗?那日我被母亲训了,实在难受,头脑都发昏了,实在对不住姐姐。”

荣欣就是这样,前一日不管做过多伤人心的事儿,第二日都能笑眯眯地来讨个饶。

而我这个好姐姐,自然也要原谅她了。

“我不是也打你了,那便算扯平。”

她眼中闪过一丝怨毒,转而又笑了。

“我不愿意见那个王爷,便是他再如何俊朗多才,都不如我的张宇哥哥。姐姐,你帮帮我,代我去见那个王爷可好?左右我退了婚,都是要你嫁过去的。”

是吗?你甘心让我嫁过去吗?

我嘴上却说,“好啊,你是我妹妹,我不帮你帮谁呢?”

荣欣反倒愣住了。

“可你之前不还劝我这是祖父定下来的好姻缘,你不是说那个张宇品性不好吗?”

她疑惑地看着我,将疑问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我平淡地抬一抬眉毛,想起了她从前说的话,

“你是荣家最聪明的那个,谁好谁不好你心中不是门儿清?从前是我狭隘了,总觉得高门大户就是好,可你嘴里说的自由、情爱,听着真是世间难寻呢。”

“啊!”荣欣往后退了一步,又走过来,“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你是真心为我好的,如今这些说得和敷衍一样。姐姐,你是不是不对欣儿好了。”

原来,她知道啊。

知道我说得那些都是仔仔细细琢磨过,衡量好才同她说的。

知道我不会害她,是真心为她的后半辈子考量。

我低着头,看她的鞋尖,生怕一抬脸就露出满脸的鄙夷不屑来。

“这怎么不是为你好,我从前和说的,都是我觉得最好的。可现下,我觉得你说得那些东西更好,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说到这儿她才又想起张宇来,两颊绯红,

“那倒是真的。”

6、

宴席开始还不到一刻钟,荣欣身边的丫头便匆匆走了过来,

“大姑娘,您快去救救我们小姐吧,那张宇来了,硬拉住二小姐不肯松手呢。”

听了这话,我不由皱眉,这同上一世,不大一样。

我给身边的丫头和那小厮使了个眼色,便从席间告退走进了园子。

荣欣在最西的厢房中等着我,哭得泪眼婆娑。

“姐姐,那张宇,是个登徒子!”

她一边儿哭,一边儿倒了杯茶水出来,递到我面前。

“你喝点水,我同姐姐慢慢说。”

我接过那杯茶,“前头摆着宴,母亲发现咱俩都不见了,定会叫人来找的。”

荣欣急得直跺脚,身后猛地窜出了个丫头来,将我的手死死攥住。

“姐姐快把水喝了!”

我心中一惊,一头撞向荣欣。

小厮和丫头宜风听见屋里的动静,即刻冲了进来。

那小厮有些拳脚功夫,一人一记手刀便把人撂倒了。

我皱眉看着倒在地上同上一世举止不尽相同的荣欣,

“宜风,把那杯茶给二小姐喝了。”

7、

回到席间有一处小道,我一边儿想事儿便走得快写,一头撞到个刚硬地胸怀上。

吓得我还没站稳便连连后退。

再抬头来,是上一世唯一想娶我的那位小将军。

他也是一愣,赶紧抱拳施礼,

“是江某莽撞了。”

左右无人,我飞快地行了礼,三步并做两步地往前走。

实在有些懊恼,怎么偏偏就碰上了他。

8、

到席上的时候,众人已赏完了花,要作诗的时候,有人想到了荣欣。

“怎么不见二小姐?”

有人嘴快,

“一直没看见呢,这样的日子,不是病了吧?”

这里头,想必有不少是听过什么风言风语的、再不济也看过我传出去的话本子。

一番话里头,便有些意味不明了。

我这时悄悄走到母亲身侧,小声道,

“方才去找了,没看到。”

母亲想起了前几日荣欣吵闹的话,脸色青了起来。

“哪里是病了,我家这丫头,最是爱花,想必走到哪家府上带来的孤品时迷了魂儿了。我叫人去找找。”

这一找,找出了事儿来。

荣欣和张宇在房中苟且的画面被母亲逮个正着。

一盆水泼下去,荣欣才恢复些神志。

她高声喊道,“不对,这不对,我是王妃,放肆!通通都杀了!都放肆!”

我由此确认,荣欣也重生了。

是真的,她也回来了。

两边儿席上的客人都吃了一圈茶,母亲才脸色灰败地回来了。

她同众人寒暄完,将我拉过去。

[你回房换一套欣儿的衣裳,然后戴上面纱去流月亭见怀王。]

她攥着我的手,目中坚毅,[婷儿,你知道怎么做,别让娘失望。]

我垂着头,一直看她握着我的手。

母亲,您是想为她遮掩这一日,还是预备着往后露出风声去,要我去做那个坏了名声的人呢?

[知道了母亲。]

我柔声应下来,便行礼转身,不曾回头。

换好了母亲身边的嬷嬷准备好的衣裳首饰,又重新上了个妆,眉眼处果然同荣欣有几分相似。

到流月亭的时候嬷嬷在我耳侧低声道: [二小姐被蜜蜂蜇了脸,莫忘记了,小心饮食。]

可拨开帘子,嬷嬷下巴都要惊掉了。

里头坐着的,不是怀王,是江畴。

他拢手咳了咳,颇不好意思一般,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翘起唇角,抬步走了过去。

江畴不说话,一劲儿顾着添茶。

我更不知说什么,耳垂隐隐发热。

[荣大姑娘,那位老嬷嬷已走了。]

我端着热茶的手一滞,[少将军何出此言。]

有乍春的风吹过,携着一丝绿植的苦涩。

我听他淡淡地说:[江某自然能分辨出来的。]

我:[那怀王殿下.....

江畴赶紧摆手:[不不不,是江某唐突, 自作主张同殿下讨了个情儿。]

[嗯....

我垂下眼,看着手背上两条交错的青筋,[家妹病了,怕是将军今日要失望了。]

江畴:[哎呀,我是想来见你的!]

他说完这句,便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仿佛毛头小子被剥落了沉稳的面具,着实有些可爱。

[我娘去得早,家里长辈不大待见我,故而没人给我张罗。]

他脸色有些窘迫,一口将面前的茶水都喝了,只剩个空杯子,然后拽着袍子擦了个干净。

又从怀中宝贝一般掏出了个荷包来,往茶杯中倒。

倒出来一捧黄沙。 江畴抬起头,严肃地将茶杯推过来。

[我记得荣大姑娘幼时很想见一见大漠的景色,这次随父亲出征,我带回了一捧沙。]

说着他又有些懊恼,[本来还带了个画师过去,第一日就被吓破了胆,啥都没画出来。]

我久久地呆住了,我已记不清他说的幼时是什

么时候。

大概是哪回宴席没人搭理我,便同他碰到一块说了会儿话。

我接过那一杯沙子,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拂过那金黄的沙粒。

十指连心,心头也跟着悸动。

仿佛重生以来,所有的不安与愤怒都在这一时被抚平。

原来,上一世,如果我没有去制止荣欣, 我会收到一捧来自边关的沙。

[多谢....多谢少将军。]

不知为何喉头有些哽咽,我匆匆施礼,便捧着沙子走了。

甚至都忘了问,他怎么知道我会代替荣欣到这里来。

10

春日宴结束得仓促,怀王不知为什么,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告辞了。

连带着几家的小公子也都走了。

她看见我回来,扬手一巴掌就打在我脸上。

江畴给我的那一盏沙都被打翻了,撒在地上规则有序铺好的方砖上,还有一些留在碎瓷片子上,叫风一吹也散了。

[欣儿说是你给她喝了迷药!]

我捂住脸从沙子上移开眼,错愕地看着母亲

[母亲说什么药?欣儿喝了什么?]

她冷静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若查出你害自己的亲生妹妹,我便当自己没有这个女儿!]

母亲说完,一个眼神也没给我,扭头便走了。

她怀疑宴上有人知道了什么,咬碎牙,将西院的仆从都打了一遍,问是不是有人走漏风声。

可她一无所获。

只能死死地守住荣欣的院子,不许进也不许出。

[那个姓张的秀才呢?]

打听消息的小厮低头接过契书和银票摇了摇头:

夫人给带走了,只有她的亲信知道人在何处,小的并未打探到。]

我点点头,和他说出去再帮我办一件事。

我记得,张宇有个颇为无赖的亲娘,还有一个稍有姿色的妹妹。

自从母亲找了几位大师和父亲说他命里无子之后,父亲好久都没纳妾了呢。

11

荣欣终于被母亲放出了院子。

她前脚从母亲房中出来,后脚便来找我。

[姐姐。]

她如从前一般黏腻亲热地唤我,举止形态却像换了个人一般。

一动一静都有股不可一世的高贵姿态。

荣欣瞥了我一眼,然后坐在我对面儿。

[我记得姐姐新打了一支梨花的簪子,欣儿这几日难受,姐姐取来给欣儿戴两日吧!]

那只梨花簪子是前世春日宴后做的,府中打了春日的十二支花钗送到各府上,我得了梨花簪。

而这一世,母亲被荣欣这事儿烦得心神不宁,哪里会有这样的心思。

我冷着脸,将她递过来的手推远一些。

[什么簪子,你同母亲说我给你喂药了?

荣欣眼珠子一转,即刻便说: [母亲打死我就好了,她打死我全家人都开心了!我只是惊慌胡说了几句话,姐姐也为难我吗?你不知道你走后我受了多大的委屈!]

[说起来,我还没怪姐姐将我打晕了。]

委屈?那不是你费尽心机想要的情爱吗?

我:[你当时那个样子,我以为中邪了呢,吓得出门去找母亲了。]

荣欣说不过我,气呼呼地摔了茶盏,然后死死盯住我的眼睛:

[姐姐,你不会恨我吧?]

她在试探,试探我变化这么大的原因是不是也和她一样,重生了。

我并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荣欣突然大叫起来:[你也,你也回来了!]

不巧的是,她还没说完,外头丫头的禀告就将她打断了:

[不好了二小姐,张家带着好多人在大门口闹起来了!]

荣欣的表情猛地凝固,她面如土色,极其别扭地嚷:

[叫我做什么,你去看看!]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喘过几息。

[姐姐,我觉得你从前说得都对,是我辜负了姐姐的心。张宇不是一个好归宿,怀王殿下才是真正的良配,姐姐能不能帮帮我?]

我站起来,缓慢地走了几步,将房门推开。

[荣欣,我帮过你。]

12

张宇的娘带着十几个族亲围住了荣府大门。

她倒在地上撒泼打滚,连哭带骂: [我儿就是上

了你家的门!你们家二小姐请过去的,那是我儿媳妇!我儿媳妇!]

[天老爷啊,官家杀人啦,将我儿骗进门杀人啦!]

张家的亲戚也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一里地开外还有报信儿的,若有官差过来,他们撒腿就跑,官差走了再回来。

一时间,热闹极了。

父亲一路带风地回家,气得两眼一翻几乎要厥过去。

[你们母女俩做的什么狗屎烂事!]

眼看着瞒不住,荣欣跪在下头哭得泪人一般。

[女儿也是被迫的,女儿什么都不知道, 爹爹救救我吧!]

母亲也一脸愁容:

[咱们自家的闺女,不能叫外面那群粗鄙的东西欺负了吧!]

父亲拍着桌子,连说了三个好字: [那你说,怎么办?你说!]

[爹爹,左右那日姐姐替我去见了人,不然就将姐姐许配给那书生吧!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再不说要退婚的事儿。]

父亲面色阴沉地盯着她,又转头看了一眼我:

[婷儿怎么说。]

我在心里冷哼一声,[现下最重要的,是张宇如何处置。都说是看着他进的咱家后门, 若没有交代,众目睽睽之下怕于家风有碍。]

母亲瞪了我一眼,急急地说:

[要我看,这乌糟东西,打死了事,他还能拿我荣家如何?]

[外头已然满城风雨了,人言可畏啊!]

父亲长叹一口气,抬手指着荣欣,[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王府不派人杀了你便算是福气,还想着结亲呢?你就嫁给那书生算了!]

荣欣猛地站起来:[不行,我是王妃,我要做王妃,爹你不知道那个张宇做什么都不成,他后来还回来找我,同乞丐一般,我不能嫁给这样的人。]

[我该是王妃才对!]

荣欣的一番吵闹,被当作是犯了癔症关回了院子。

外头那家子,已拿出了荣欣的亲笔信。

扬言若今日见不到她儿子出门,就一封一封地念出来。

父亲只得去柴房亲自见了张宇,不知许诺了什么,两人和和气气地走出来。

父亲还给张宇备了一份新衣裳,远远看上去,

确实长了一张好脸。

而母亲派出去查那服药的也回来了。

她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打死了荣欣身边的两个丫头。

13

张宇的事儿暂时被压了下来,但是风言风语已传了满城,荣家的两个女儿再不能有好亲事了。

重活一次,我本就对男女之事十分惧怕, 大不了报仇以后剃了头发去做姑子。

凭家里给安排什么巴结权贵的亲事,总不能去寺庙里下聘就是了。

晚饭的时候父亲将我叫了过去。

他从案上拿起一卷画儿递过来,我疑惑地展开,是一幅秋日桂香图,边儿上还有一小束干瘪的桂花儿枝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老将军上个月带儿子去巡了一趟桂林郡,他同我说这是江畴给你的。]

父亲神色有了些微的放松,[那父子俩是出了名的犟种,认准了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婷儿做得好,如今这个时下能顶着如此名声同咱家结亲的也就只有江家了。]

两世来,这是父亲第一次将我叫到书房。

也是他第一次夸我。 竟然因为一幅画。

也是因为如此,他即刻便放弃荣欣,做起了我的好父亲。

我拿着那幅画儿,不知为何却想到了上次撒在地上的沙子。

江畴本可以不送,也可以偷偷给我,但是他通过老将军送到我爹这里,是保我的意思吗?

这样想,手心的东西开始发烫,几乎叫我握不住了。

父亲语重心长地说:[婷儿,荣家要靠你了。为父预备着招那个张宇给欣儿做赘婿,读书人品都不重要,得给咱们荣家留个后。]

[往后你嫁了好人家,永远要记住,荣家才是你的根。]

我低下头,认认真真地卷那幅桂花图。

[是,婷儿谨遵父亲教诲。]

这时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你母亲偏爱,从前委屈你了,从今日起,你荣家嫡长女的排场谁越不过去。]

父亲冬日想吃鱼,我看过卧冰求鲤那-卷,搓热了手去融冰,为此大病一场,父亲说我蠢笨如猪,丝毫比不得荣欣。

我知父亲喜欢聪明的,便日日背书写诗, 策论也写得,甚至在闺中还得了个女公子的名声。

父亲看着我的脸说:[寡淡了些,若是像欣儿般艳丽就好了,女子家无须读那么多书。 你多教教欣儿,她太贪玩了。]

于是我开始用心地教习荣欣,一字一句, 甚至我写好了叫她届时默出来就行。

为了讨他的一两句夸奖,我做过许多的蠢事。

可如今,因为江家的一句话,我得到了终其一生都没有的东西。

何其讽刺。

14

隔日,父亲亲自到怀王府退了婚,将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倒也得了文臣两句有担当的赞扬。

荣欣闹着要上吊,一眼看不到就要撞墙、 要割腕,反正口口声声都说不想活了。

母亲愁得整日以泪洗面,但很快就将荣欣这事儿放下了。

因为父亲迎了一位小妾进门儿。

那小妾叫张娇奴,长得明艳活泼,比荣欣还要小半岁。

母亲再没了往日的运筹帷幄,同父亲在书房中大吵了一架。

家丁听父亲吼出了一句话:[你将个好好的姑娘教养成这个样子,我若不拼着老命生个儿子,你要我荣家如何是好啊!]

媒婆儿给父亲介绍张娇奴的第一句就是: [儿女宫极好,是个多子多福的好命格。]

任父亲心如止水,又怎么能躲得过这一句呢?

我去看荣欣的时候,父亲已经同江家定下了婚事,来年开春儿便是婚期。

两辈子加在一起,我头一次见到荣欣这样憔悴,她呆坐在镜子前不知嘴里絮叨着什么。

我都走近了,她才发现屋里来了人。

[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很快活吧。]

我坐在个绣墩儿上,慢慢理平前襟上的细褶。

[欣儿马上就要嫁得如意郎君了,不但有情爱可依,还有自由可追,不用受那么多礼教束缚。快活的,该是你啊,为什么欣儿不开心呢?]

为什么呢?上辈子她知道张宇全家都被我送出城以后,气得扯着我的头发叫骂,她说我心思恶毒、说我看不得她幸福,她说看我就觉得恶心,我毁了她的人生。

那么现在的一切,不都是她想要的吗?

甚至张宇还是入赘,她可以和从前一样任性骄纵地过日子,不是很好?

[张宇那样低贱的人,怎么配娶我,我是要做王妃的人!我要做王妃!]

她一边说一边掉下眼泪来,[姐姐你对我最好了,你帮帮我吧。]

我不为所动,静静地看她:[父亲已去王府上退婚了,荣欣,你这辈子就只能是张宇的妻子。]

[不会的。]

荣欣信誓旦旦地看着我,[ 荣婷,你看着吧,我不是你,我不会束手就擒。向来我想要的,没什么得不到。]

我站起来,看着她憔悴的样子。

[那很好,我就是要保证,你想要的,没有一样可以得到。]

[江家来提亲了,明年的婚事。我嫁了, 你才能嫁,父亲说嫡幼有序。]

15

荣欣果然又振作起来,衣裳香粉如流水一般进了府上。

可她悄悄溜出门的第二日就被张娇奴给发现了,两人自然是认识的。

一个难以置信张娇奴竟成了父亲的妾。

一个说荣欣不守妇道,隔年就成婚了,现下还乔装打扮着往外跑。

两个人不顾阻拦打成了一团。

母亲有几个月都没睡好觉了,这一时看到,直接闭过气去,栽了个倒仰。

张娇奴不甘示弱,也晕了过去。

父亲回来的时候她提前等在门口,嘤嘤地扑到父亲怀里。

[大人,奴儿好怕,奴儿的孩子险些要没了。]

母亲还没醒来,父亲就抬腿带着张娇奴走了,顺带叫人将荣欣的院子围得和铁桶一般。

下了死令,若荣欣跑出去,一院子的人就都卖了。

这一日,我还是独自一人站在远处,看着他们一大家子吵闹。

直到站到脚麻,我才慢慢地往回走,受虐一般感受着脚底附骨之疽般的刺痛。

两家过庚帖的时候,江畴曾来过一次。

他这次牵来一头田犬,黄色的,毛发很好。

我很小的时候,想过要养一只狗,只属于我一人的狗,替我咬死所有人。

如今见到了,我却有些惧怕,连连后退。

江畴见状,懊恼地挠了挠头: [对不住,我不知你会害怕。]

我摇了摇头,甩落了两滴泪。

他更慌了:[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走。 他往前迈了两步,又回来。牵着小黄狗,很是局促。

[若你不愿嫁我,我可以想想办法。]

[啊?想什么办法?]

我破涕为笑,[少将军不愿娶我吗?]

若是他的话,应该比上山当姑子要好一些吧。

[愿意,自然愿意。]

江畴显然松下一口气,神色也自如许多, 终于有些上阵杀敌英武将军的样子。

我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过牵狗的绳子。

狗儿欢快地在我腿边儿转圈圈,伸着舌头,满眼都是亮晶晶的。

[大黄是跟着军营的狗,经过训练,十分通人性,拴在门口能替你护院。]

他伸出手,又递来一个哨子:[我还给你留了两个护院。]

我接过来,点了点头:[多谢。]

江畴仿佛是上天怜悯我特意变出来的一个人,这样妥帖,这样好。

好得我觉着自己受之有愧。

[你要出征吗?]

光透云暮,静静地倾在少年面上一缕,映得他潇洒无双。

[啊,去北边儿,可惜不能给你带一捧雪回来。]

我弯起眼睛:[你送我的,都很特别,我喜欢。]

喜欢那些我到不了的地方,喜欢那些史书、地方志里的东西,那样辽阔恣意的人生。

我听见他缓缓地说: [往后我带你去。]

16

江畴出征那日,我没有去送。

母亲叫住了我。

她还在病中,面容十分憔悴,仿佛再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荣家主母。

[婷儿,你同江家的婚事定了,母亲很高兴。]

她叹了口气又咳嗽起来,[如今我们家和将军府结亲,算是高攀,你过去切记伺候好江畴。待你站稳脚跟,要扶持你妹妹一家,说到底,你们是同胞血亲,总要里外帮扶。]

[决计不能叫那个小贱人压过我欣儿一头。]

真真是一位好母亲,如今还在为自己心尖儿上的闺女铺路。

我不知你们怎么生了嫌隙,你是姐姐, 要有做姐姐的样子,去哄哄欣儿,这孩子吃软不吃

硬,脾气犟得很!]

我抽出被她攥在掌心的手: [母亲,我是什么脾气?]

母亲有些不悦,她皱着眉疑惑地看我: [你能是什么脾气,三棒子打不出一句话来。可是娘知道,你心最软。欣儿是天之娇女,从小什么都要拔尖儿,你也向来都让着她.‎‫ل‬‎

[母亲。]

我打断她的话,[如果有一日,荣欣会害死我,将我杀了,你还要我让着她吗?]

母亲没有说话,她眼神凌厉地盯着我: [婷儿,若没有母家撑着,你以为你嫁到将军府的日子

会好过吗?]

我站起来,扶着桌案便走了,后头是母亲气急败坏的咒骂。

大抵是在骂我不孝、骂我违逆。

可是母亲,我已经不期待您爱我了,那您还有

什么可以牵制我的呢?

17

一年如驹过隙,张娇奴赶在年底生了个儿子。

父亲乐得摆了宴席,早没了从前的排场, 但他还是十分高兴,看着都年轻了许多。

而母亲,要去母留子了。

我将这事情告诉张娇奴的时候,她淡定地扶了扶头上的抹额。

[你们这些权贵人家都是黑心肠,大姑娘,当初派人指点我去紫秋院的也是你吧。]

我不置可否,只是笑着: [养好身子,我母亲和妹妹不会放过你的。]

她翻了个白眼儿:

[她们若能斗得过我,我还能生个儿子出来?]

没错,母亲当初,给所有侍妾都喝了绝子汤。

不巧怀了的,也会由她安排的郎中诊治, 若是男胎,便使些手腕儿。

可惜母亲最后也没有生出儿子,怕父亲怀疑,找了个游方大师说他命中无子。

张娇奴坐直了身子:

[大姑娘有什么事儿便说吧,单跑来说这么一嘴有些费脚程了。]

[若你哥哥入府,我荣家产业,会落在谁手上呢?]

我站起来,俯看张娇奴: [将军府往后,只能扶持一个,我见幼弟可爱,实在不愿让他因为虎狼环伺有什么闪失。]

看到她的眼睛,我便知道张娇奴听明白了。

上辈子拿五百两让张宇离京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个姑娘。

她生得好看,却穿着最粗糙的料子,露出来的地方都是深浅不一的伤痕。

甚至我在时, 张宇也会责骂她一两句。

后来张宇去寻母亲商量这事儿,她就俏生生地看着我:

[大小姐,您愿意买我吗?我做活利索得很!若您不买,明日便有青楼的老鸨把我领走了。]

干干脆脆说完,她没有流眼泪,也没有下跪,只是坦诚地看着我。

我心生不忍,解下腰间的小荷包给了她二十两银子:

[我不能买你,但是你拿着我的荷包去后街的芝麻铺子,老板能帮你办一张新的户籍。

她点了点头,飞快地拿走荷包,郑重地跪在地上给我磕了个头。

至此,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去,再不曾回头。

张娇奴看着我,轻轻地笑: [大姑娘,有时候我真觉得,上辈子欠你的,如今到你家来做妾还债。]

我笑了,反正我爹也活不了几年,早早铲除这些人,到时候带着孩子在荣府上养老,也算不错。

18

张宇的入赘,改成了娶妻。

母亲气得要跟父亲和离,这敢情好,张娇奴在院子里叫人唱了三天的《十八相送》。

我和江畴成婚那日下了一场雪,皑皑白絮把骑马的江畴浇成了白头翁,他后来笑说:[ 这叫共话往后白头时。]

我问江畴为何要娶我,他目光灼灼:

[你要问我,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我做过一场梦,梦里因为我优柔寡断,并没有和你成婚。醒来的时候我仍记得,梦中的痛楚。]

[平常的时候令人察觉不到什么情感,可失去、痛苦才让我清晰地认知你有多重要。婷儿,小时候我见你一个人在河边儿放鸢的时候,我便想往后都不让你这样孤单。]

哎,这人,你说他会吧,他给姑娘送沙子。

你说他不会,又能说得如此动人的话。

江家人口简单,没有婆母,也没有什么规矩。

第二日早膳的时候,他大大咧咧地说:

[你们家老二,我知道她,是个十足坏种。夫人放心,等她嫁出去,我必去找她家不痛快。]

我咽的一勺粥险些要吐出来。

[你怎么....] 他黑着脸:

[就是知道,媳妇儿的事我不知,那不是个棒槌!]

荣欣出嫁的那日,怀王府正好娶妻。

江畴说她买通了一大串儿人,要将两家花轿给换了。

我愣了愣,[迎娶王妃的排场,岂是轻易更换的?]

[怀王妃是江南柳家的,人生地不熟,被你家老二钻了空子。]

说完,他正了正发冠,笑与我眨眼: [夫人放心,相公出了双倍,保准儿让她俩各归其位!]

19

荣欣的计策落空,大闹一场,被张宇抡圆了膀子给了一巴掌才老实下来。

我并没有同江畴说,但这些日子张宇顶着荣家

女婿的身份,已被勾得吃喝嫖赌样样都沾。

尤其是赌,三日去两次,五日去四趟。

都是我设的局。

荣欣得母亲宠爱,就算再多烂事也带了丰厚的嫁妆。

张宇想法子将嫁妆钥匙都骗了下来,更畅快地出去花天酒地。

荣欣不是没有回去哭过,只是母亲这时候已病得下不来床,自身都难保了。

父亲更是不管她。

没有办法,她来了将军府。

她上门的那日,我正在劝大黄吃饭。

从前江畴养的时候,这狗儿极为听话,让做什么做什么, 在我手底下却生了几分娇气。

不喜欢的饭一律不吃,我气得不行,却仍压下火来同它好好说理。

荣欣看见的,就是这个画面。

[姐姐真有闲情逸致,还跟这儿和畜生讲理呢。]

我温柔地摸了摸大黄的头,显然也知道外人来了,大黄给我面子,直接护在我前面。

[大黄不是人,却懂得感恩护主,十分通人性。可有些人,明明说的人话,却忘恩负义, 阴险恶毒。我倒是愿意将闲情逸致花在它身上。]

荣欣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姐姐才嫁过来,想必孤单得很,欣儿在府上小住一段儿,陪陪姐姐吧。]

大步从廊下传来,江畴站在远处,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那正好,我将连襟也接过来,总不好让你们小两口分离。]

荣欣立刻站起来,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 [姐夫,张宇他不是个东西,姐夫你给欣儿做主吧。]

她长得比我好,自小就总爱展示她的美貌, 如今一样,低着头泫然欲泣,好一个风流美人儿。

江畴皱眉,似见了什么脏东西,忙躲到我身后。

[夫人,能不给面子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他大喜: [来人,扔出去!]

20

母亲没有熬过夏天,她去的那日荣欣因为拿不出钱给张宇赌,被打得遍体鳞伤,无法出门

故而只有我这个长女尽了孝。

张娇奴还是一派明媚的样子,风风火火地张罗丧事。

抽空的时候她悄悄同我说: [能不能借将军两个人,把我哥的腿打断得了,总来要钱,烦死了。]

我并不说话,却觉得是个好主意。

等夏日过了,张畴要带我北上去看沙海草原。

由头都想好了,只说那边儿有一座十分灵验的佛寺,我去斋戒给母亲祈福。

他邀功一般看我:[这下谁不夸我夫人一声孝感动天!]

21

荣欣死了,死在她做暗娼的第二年。

荣府小少爷过生辰,没人将这晦气事儿报上去,张家用一卷草席子卷起她的尸首扔到乱葬

岗了。

我在草原上看着牛马成群,才觉得,上一世的荣欣,彻底圆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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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阅读: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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