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道馆中的道姑,因随手救命之恩入宫为妃。
宫中人心诡谲,我孕有五子,却无一能平安长大。
一次意外,我无意间听见我亲密无间的丈夫与情意深重的师弟密语。
“这次宫人做的周密,五皇子的死她并未怀疑多少。”
原来我的孩子,在我最在乎的人眼中只是毫无血肉、可以利用的工具。
既如此,那这宫中的一切我都不要了。
害人者,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1章 发现真相
我正踱步到御书房想找皇帝萧渊行谈论孩子的葬礼该如何举办。
如今宠冠后宫,门口的太监也从不拦我,可今日不知为何周围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走近些,我听到两道熟悉又压低的声响。
“陛下,上一次皇后娘娘用过那女孩的脐带血身子已然好了许多,如今百日孩童的血肉,必将会使娘娘凤体康健,恢复如初。”
空灵低沉的嗓音,是我的师弟,明心子。
“好!好!皇后的身体终于可以恢复了,也不枉我努力如此之久。”
“陛下,若此时办成,仁溪又该如何处理?”
我挨在门上,原本于他们谈论的事情一知半解,云里雾里。如今一听到自己的道号,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五皇子这次做的干净,明玥也未曾有丝毫怀疑。说到底,我与她终究做了五年夫妻,孩子的事,是我欠她的……”
“孩子的事,若她还想要,朕便给她一个吧……”
犹如一道天雷劈中我,我将自己藏匿与暗处,紧紧蜷缩着身子,试图给自己一些温度。
可无论如何,心下还是一片冰冷。
六年前,当今圣上萧渊行当时还是太子,他在宫外耗费众多人力寻找一人,对外宣称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亦是心下爱慕之人。
最后找到了在道观中修行的我,道号仁溪。
入宫五年,我先后曾孕有五子,前三个都胎死腹中。
失子之痛,痛不欲生。
我试图寻个答案,可萧渊行总会抱住我,在我耳边低语:
“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如今他却说两年前我呱呱坠地的胎儿,却被当做他人的救命药。
一次不成,他们竟害死了我好不容易细心养大的孩儿。
原来我坚信的情深义重,终究是虚空一片。
我不知我是如何回到的明月宫,红烛摇曳下,我吐出一口浊气,开始提笔修书。
看着两只信鸽飞进空中不见踪影,我只觉心下沉重一片,一时竟不知如何呼吸。
第2章 痛不欲生
门口传来响动,身穿金丝勾线龙袍的男人走了进来,还是一如既往的丰神俊朗,面上看不出半点异样。
萧渊行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以往这时我都会开心地走过去替他按摩松骨,缓解一日政务的疲劳。
可今日我只是淡淡坐在贵妃榻上,似乎他的到来于我起不到半点波澜。
萧渊行不可见地蹙眉,走过握住我的手:
“怎么了?明玥,可是又想起煜儿了?”
我捏进手上的虎头鞋,泪水盈满眼眶,似是不甘:
“我的孩子,为何我的孩子一个都没留下?你说啊,萧郎,为何啊?”
我声嘶力竭,哭得肝肠寸断,也在问他为何如此狠心要一次次害死自己的孩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明明煜儿上一瞬还乖乖躺在我的怀中,下一秒却被人发现在御花园中的荷花池,小小的身子变得囊肿。
“明玥,你听我说,孩子是与你无缘。缘分到了,自然会有的。”
萧渊行眼神变得柔和,似乎在我这里这个冷血帝王才会变得柔情。
可这里面有几分真假?
“不好了不好了!皇上,六殿下发烧了,您快去看看吧!”
萧渊行听到,面色瞬间变得焦急,下意识想不顾一切冲出去。却顾及着我还在场,隐晦地看了我一眼,装作为难:
“明玥,毕竟是嫡子,我多少要给皇后几分面子。”
说着,他珍重地亲了一下我的额头,叫我等他回来。
握着草药,我总算是想明了前因后果。
我娘曾是苗疆圣女,却发现在我试过无数蛊虫后,体质变得特殊,血可肉白骨。
她去世后,我遇见了云游的师傅,将我带到身边亲自教导。
而这个秘密,也只有我的师弟明心子知道。
他在落魄时被我救回,在无数医师对他的病束手无策之时,我当着他的面割开血肉。
明心子红着眼眶,心疼地说:“师姐,你疼不疼啊?师姐,我定会护你周全的。”
心头血涌上心头,思及往事我肝肠寸断。
“啪。啪。”外面穿来巨大的声音。
我提起裙摆出门,只见有宫人拿着斧头砍着我宫中的柿子树。
“不!”我挣扎着向前想要拦住宫人。
却被护卫拦住:“娘娘,小心伤到您。”
“昭贵妃,是本宫的命令。”
来人正是穿着一身宫装的皇后李信景,她一改往常病恹恹的模样,挽着萧渊行的手臂,显得格外恩爱。
我目光怔怔地落在两人交叉的手中,恍然想起那时我刚入宫,抬头望着四周高耸的红宫墙,心中第一次涌上无措,想挣扎着去握前面萧渊行的手。
却被身旁的嬷嬷提醒:“姑娘,注意礼仪。您不能与太子并肩。”
擦过的双手,淡淡的体温,还有失神地看着萧渊行颀长身姿的我。
第3章 争执
我直直地看着淡漠的萧渊行,冷声质问:
“砍掉这树,也是你的意愿?”
这树是我怀着第一个孩子,与他亲手种下的,那时他端的温润如玉,脸上有些泥土在阳光下发着光。
他祝愿我与孩儿事事如愿,事事顺心。
终是祝我,还是祝他?
“我的第一个孩子,还为成型,连皇陵都入不了。只能埋在这柿子树下,如今你要将树挖走,是想让你的孩子连死都不安宁吗?”
我目眦欲裂地想冲上去找萧渊行问个清楚,却被人死死攥住。
我回头,对上明心子那张无欲无求的脸。
“昭贵妃,你如今是越发不懂宫中的规矩了。从前本宫身子不好,如今你还如此放肆,罚你在宫中抄写一百次佛经思过。”
李信景将我的狼狈尽收眼底,此时还要落井下石。
“阿玥,明心子算到此树与元琮命数相克。朕实在没办法,只得叫人砍了。”
萧渊行似是不忍,开口解释道。
萧元琮,六皇子。可我的第一个孩子只能孤零零地埋在树下,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他的父亲就要为了别的孩子让他无法安息。
我回头看着那双淡漠的眸子:“明心子,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明心子眯了一下眼睛,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师姐……”
“啪。”我用力扇了明心子一巴掌。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姐。”
我用了十足的力气,一向白玉的脸上红痕尽显。
“昭贵妃,皇上在此,你怎敢如此打朝中重臣。来人,将昭贵妃拖下去打10个大板以示惩戒。”
李信景厉声说,叫人点燃火把,将那火星子点燃树枝。
熊熊火光照亮着我的明月宫。
我万念俱灰,却发现如今连眼泪都流不下来了。
我任由明心子放开我,宫女都在慢慢向前钳制住我。
从前说要护我一生周全的两个男人此时却一声不吭,沉默地看着。
“不用拖下去了,就在此地行刑。”
于是我被人按在我宫中外院,压在木板上,任由宫人将带着尖刺的竹板一下一下地打在我的身上,一声不吭。
等我虚弱地被拽下来,那颗柿子树也已成灰烬了。
明心中上前一步想将我扶起,却被我甩开手。
“师姐,别闹了……”
“别再叫我师姐!”
我擦着嘴角溢出来的血,强撑着起身,一步步地准备走回寝殿。
“皇额娘!皇额娘!你快看,我抓到了一只狸奴。”
孩童轻快的脚步声,手上还抓着一直浑身是血的狸奴。
那是我的尺玉!
萧渊行也看见了,张嘴斥责:“胡闹!这时你昭娘娘的物件,还不快放下。”
萧元琮嘴巴一撇,只得将尺玉放下。
可尺玉用尽全力一跳,在萧元琮的脸上留下深深血痕。
“啊!”
萧元琮惊叫,狠狠踢了尺玉一脚,正好踹进了我的怀中。
摸着尺玉微弱的呼吸,我只觉浑身血液僵住,止不住地颤抖。
明心子看到,探了一下尺玉的脉搏,低声叹了一声。
我抬起眼眸盯着眼前开始哭闹的萧元琮,却见他脖中熟悉的长命锁。
我飞扑过去,将其推到在地上,拽着长命锁怒喝:
“此物为何会在你身上!”
第4章 长命锁
众人连忙将我拉开,我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那长命锁上。
那是我娘传给我的长命锁,在我怀着第一个孩子时,就心怀希冀想着将此物传承下去,并在里面放了苗疆圣药安神香。
可我的第一个孩子没了,到现在第五个孩子也离我而去。
我的长命锁,再无人可传,但此物怎能给杀子仇人的孩子!
萧元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将那长命锁从脖间捞出,狠狠丢下:
“什么破东西!我不要了!”
李信景看着孩子受到此般委屈,扭曲着脸给了我一巴掌:
“他不过是个孩子!”
明心子道:“师姐,你如今怎能连一个孩子都容纳不下。你不再似从前那般善良了……”
萧渊行说:“昭贵妃无视宫规,于皇嗣不敬。今日起不得迈出宫门半步,无诏不得出。”
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膝行着想将那长命锁握在手中,那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目光中出现一双珍珠云丝绣鞋,是李信景。
她碾了碾地上的长命锁,我看着那物逐渐落了灰:“不要!”
“昭贵妃,深处宫中,要懂礼仪。”
“求您高抬贵脚,皇后娘娘。”
我哀声道。
对方像是满意,终于挪开了鞋。
我失而复得地抱住那长命锁,心跳归于平静。
萧渊行想扶我起来,我侧着身子,忍着身上的痛楚:
“妾身怕是再不能陪伴皇上左右。”
他面色一惊,眼中划过一丝慌乱。
“阿玥,你别说气话……”
萧渊行看着地上已经变得有些僵硬的尺玉尸体,低低地说:
“此事,是朕对不起你。朕改日再给你带一只更好的。”
那时萧渊行虽为太子,地位却因焕王势头强劲而不稳。
他看道馆毫无生机,仍然在宴会上为我求得这只狸奴。尺玉陪着我度过了道馆枯燥的生活,在这深宫中给了我少有的慰藉。
天空开始下起小雨,宫人纷纷替身边的主子撑起伞,而我宫中的人忌惮着,纷纷站在一旁垂着头。
滴滴雨水落在我的衣裙上,猩红顺着衣角缓缓在地面上流淌。
我只木然地坐在地上,感受着周围的气氛逐渐趋于冷寂。
犹如我的心一般。
被带进宫殿前,我只淡淡地看着皇后与六皇子,状似阎王低语。
“皆非你所有……”
当晚,李信景便闯入我的宫殿,仿佛一个胜利者居高临下:
“你可知当初陛下为何会让你进宫?还不是因为你的体质特殊,可以替我治病。”
“你不知道吧……他根本就不爱你,他将你抬到这么高的位置,不过是为了让你替我遮掩锋芒罢了。”
看我神色淡淡,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她愈发口出狂言。
“你的孩子们,终究是要为我而死。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这样对自己,不好受吧?”
“好不好受我不知道,但你也快不好受了。”
第5章 放火烧宫
我趴在床上,伤口一丝丝地疼。
李信景哈哈大笑: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你高高在上的昭贵妃呢。你看看你这样子,犹如一条丧家之犬。”
说着,她似是满意,终于拂袖而去。
窗户响动,是明心子翻窗进来。
他拿着一瓶上好的金疮药,放到我的床头。
“师姐,我带你回道观,再也不呆在宫中了。好不好?”
我讥笑:“我如今是宫妃,你是臣子。还望道友莫攀关系。”
明心子眼中划过一丝伤心,蹲在床边,一向寡言的他此刻却说个不停:
“师姐,我知道你怪我。可皇后娘娘曾经对我有恩,我需报恩。”
他说那时他是罪臣之后,屠杀满门时被丞相府安排的嬷嬷拼死送出。之后他家平反,也是李信景坚持为他伸冤。
我连一点反应都不想给他,他对我,又岂不是忘恩负义。
他叹了一口气,默默走了。
收到焕王的消息后,我便着手收拾宫殿中的东西。
在听闻萧渊行陪同皇后母子乔装出门踏青之时,我烧毁了他与我一起为孩子做的玩具。
在听闻萧渊行将所有珍贵药材与珠宝流水似的送进中宫时,我将他与我亲手打的首饰与珍藏的药材砸烂的砸烂,烧毁的烧毁。
在听闻明心子跪在佛祖前三天三夜只为求所想之人身体康健,我将他曾经送与我的抹额与素衣剪烂。
……
转眼,也到了日子。
我算了算时间,离皇后母子毒发的日子也不远了。
皇后向来身子薄弱,承受不住我的血肉,所以他们便只能将目光放在我的孩子上。
前三个孩子,是被宫中居心叵测的人落掉的。
我的女儿,还未来得及长大,就被人抱去取脐带血,永远留在了生产那一日。
我的儿子,在百岁宴上被人害死。
可他们不知道,毒是随母体的,在生下儿子后,我便探到他体内的蛊毒。
怕是不久之后,等皇后母子毒入心尖,便是他们暴毙之时。
这一夜,看着远处的灯火通明,耳中恍惚还能听见宫内的欢笑声,我亲手点燃了这座宫殿。
“来人啊!走水了!明月宫走水了!”
中宫把酒言欢的众人皆是一愣,其中两个男子更是直接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