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了皇帝十年，皇后却是另有其人。
为了让皇后安心，他还把我赏给他的弟弟。
大婚第二日，他却亲自赐死了我的夫君。
说我只能属于他一人。
*
我带着小王爷的尸体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次，终于轮到他卑微的求我：“敬央，你再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敬央，朕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带着李承的尸体回神庙，从此无召不得出，二是……”
“我选一。”
我打断了皇帝的话，他有些恼怒，双眼死死地盯着我，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人送入地狱。
“你想好了，这一去直至老死我们都将不复相见。”
我抬头正眼对上他的双眸，“陛下放心，我苏敬央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来到京城。”
“是吗……”
身后传来皇帝落寞的声音，我抱着李承的尸体头也不回的走出大殿。
我何尝不知，李承到底没有谋反，只不过是皇帝欲加之罪罢了。
我十四岁初入京城，是皇帝南巡时路遇乞讨的我，将我带了回来。
当时太后夺权，皇帝根基不稳，我一直不得名分。
他揽着我在秋千上看月亮，他说：“央央，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十年，我还是什么都没得到，到最后连最护着我的小王爷他也要夺走。
他只是想看我孤独的活在这世上罢了，他一点也不爱我。
他纵容他的皇后追杀我，那些人杀到我的院子外。
我才知道他将护卫调走了大半。
皇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被她的侍女押着跪在地上。
我昂着头瞪她，她给了我一巴掌。
“区区乞儿也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你不必再等了，陛下他不会来的。”
我气急攻心呕出一口血，仍不肯求饶。
“为什么？明明我并没有招惹皇后娘娘，娘娘就这般容不下我？”
眼看着嘴角流下的鲜血与雪地融为一体，慢慢结冰。
皇帝大概不会来了，我绝望地闭上双眼聆听着皇后的审判。
“你最大的错就是遇见陛下，惹得他荒废朝政，整日只知沉溺温柔乡，实乃大罪，怎么，你不认？”
皇后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疼，太疼了。
我没有回答，我认或者不认都不再重要，只要是她们认定的事我无法改变。
皇后见我不开口，慢慢松开了手，轻飘飘地说了句：“杀了吧。”
“皇嫂这是要管到臣弟头上来了？”
我猛然睁开眼，是小王爷李承。
他怎么来了？
李承穿着一身青色衣裳，披着雪白色大氅，撑着一把油纸伞从门口走了进来，宛若神君降临。
皇后冷着脸，“小王爷怎么来了？”
李承慢悠悠地走到我身边，将伞撑在我头上，我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眸，他冲我会心一笑。
“这是臣弟养在私宅的外室，不知怎么惹到了皇嫂，还望皇嫂给臣弟个面子，就此饶了她。”
“她是你的外室？”皇后回头指着我。
“是。”
见此，皇后不再多为难我，只是瞪着我对小王爷说：“那想必是误会了，只是小王爷这般不怕王妃怪罪？”
李承仍旧笑着，“王妃性格温婉，自是不会计较这些。”
早就听说小王爷是京城出了名的怕夫人，他这样说，难保我不会被王妃找上门。
他这不是置我于死地嘛，本来皇后就想搞死我，现在又多了个王妃。
皇后走后，李承蹲下来看我。
“其实你只要服个软，皇后兴许能饶了你。”
“我又没做错什么。”
李承摇摇头，“你这样的性子很容易吃亏啊，不过我喜欢。”
说着将我打横抱起，大步向院外走去。
“陛下让你来的？”
我问他。
“姑娘莫不是第一天来京城，我与陛下不合早已人尽皆知。”
我看着他的脸有些惊讶，他就这么挑明说了？
“那你为何要救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王最爱美人……”
说着他低下头凑到我耳边，他口中的热气呼在我侧脸上，
我倏然红了脸，将头埋进他的臂弯里。
我见到了李承的王妃，只是她并不似传闻中那般凶恶。
不仅亲自照料我，还送来不知多少首饰衣服。
我同她谈心，谈我那早死的爹娘，谈我那拜在奸佞之下的兄长。
她不知不觉红了眼，抱着我哭哭啼啼地喊我可怜的央央。
只是李承确实怕她不假，有一日李承外出办事回来的晚没来瞧我，她就拧着他的耳朵拉到我房间。
“你这个狠心的，央央还病着呢，也不来瞧瞧……”
李承痛得龇牙咧嘴，摆脱王妃的手就立马将耳朵捂上。
“我怎么不来瞧了，不过就是今日晚了些。”
见他如此回答，王妃这才满意的离去，临了还叮嘱李承：“央央身上还有伤，你可不能欺负她啊。”
李承老脸一红，推着王妃出了门去，“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待他关上门回来，我忍不住笑他，“原来传闻都是真的，王爷当真很怕王妃。”
他无奈地垂下头，“谁让她是我表姐呢，从小跟着我舅舅长在西北，彪悍的很。”
“表姐？”
我疑惑地开口。
李承在我身边坐下，“想不想听听她的故事，她可是一位传奇女子。”
我点点头，将一盘瓜子摆到面前，惹得李承无奈地笑笑。
“表姐从小就跟着我舅舅，五岁跟随大军上阵，别的女娃娃都在学绣花，她在抡流星锤。”
“后来，舅舅战死，表姐不得不送回京城，一同送回来的还有舅舅弥留之际写下的遗书。”
“表姐没学过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现在又没了母家庇护，怕将来嫁了别家男儿会吃亏，于是就把她托付于我。”
李承将被子披在我身上，继续说道：“后来，表姐偷偷出逃，连夜北上，单枪匹马手刃了杀父仇人，等我找到她时，她就剩一口气了。”
“嫁与我之后，她总觉着对不起我，于是各方面管着我，生怕我行差踏错丢了性命，外面说她善妒遣散了我府里姬妾，其实是她察觉到那些人都是陛下安插在我府里的。”
李承垂眸喝了口茶，我看的有些出神，他竟然比皇帝还要好看几分。
“所以王妃是牺牲了自己的名声来保护你？”
李承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多陪陪她吧，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
“所以你把我带回府就是为了给王妃解闷？”
“就不能是我喜欢你吗 ？”李承向我逼近，双眼直视着我。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我不信。”
李承直起身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不信就对了，别信任何男人的话，包括我……”
我在李承的王府住了小半月，皇帝从未找过我。
李承抱着我出别院的那日，好些人都瞧见了。所以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在哪儿。
直到中秋宫宴，李承让我陪他一同入宫。
“可是……”
他握住我的手，“你怕见到陛下?”
我不安地点点头，仿佛是我做错了，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李承拍拍我的手，“没事，有我在。”
王妃给我挑了好几套华丽的衣服，“咱漂漂亮亮的去，亮瞎皇帝的狗眼，让他知道自己丢了个多么好的宝贝。”
“王妃不去吗？”
她摆了摆手，“害，我不喜欢那种场合，拘束的要死，吃又吃不饱。”
然后她凑到我耳边，“我在家做好油闷大虾等你，等你回来我跟你说阿承小时候的糗事。”
李承瞬间拉下一副臭脸，“我可都听到了啊。”
我跟着李承上了马车，只是这一去，差点让他回不来。
宫宴上，皇帝的眼睛始终在我二人身上流转。
我强装镇定，拣起一筷子青菜，就听到座上之人的声音。
“这是阿承近日新得的爱妾？”
我被吓得一激灵，筷子上的菜随之掉在桌上。
李承没立即回话。而是将他桌子上那份青菜端到我面前。
“回皇兄的话，臣弟有意将央央抬为侧妃，不知能否得到皇兄的赐婚。”
皇帝的表情很难看，放在桌上的手愤愤握成一个拳头。
“此女什么底细，阿承可知否，她绝无资格做你的侧妃。”
我心底一凉，不自觉抬起头看着皇帝。
我不配么？
原来在他心中是这般的我，所以许诺要给我名分也是骗我的了？
那我过去的十年都算什么？
思及于此，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
李承侧过身拿出他随身的帕子给我擦了擦眼泪，“皇兄莫这样说，我自知我无才无能，央央嫁我实乃幸事。”
“皇兄不同意，莫不是羡慕我得了个美人儿？”
皇帝握着的酒杯“嘭”的一声炸裂，满宫殿的人齐齐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
唯独李承不理那些，只是认真地给我擦着脸，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后脑勺。
“可别再哭了，小花猫。”
然后站起身，对着皇帝躬身一礼。
“大家这是怎么了?看来是我讲的这个笑话不够好笑。”
拿皇帝当笑话，这好笑吗？敢笑吗？
谁敢笑，明天脑袋就搬了家。
大殿静默，皇后挥了挥手屏退了众人，只留下李承。
随着大殿的门关上，皇帝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剑，直指李承的胸膛。
我赶忙把李承挡在身后，剑在离我鼻尖一寸近的地方停住了。
“央央，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皇帝红着眼，很是可怕。
我直愣愣地跪了下去，“我的命是陛下救的，陛下想要，随时可以拿去。”
“我觉着这话不对。”
李承上前一步，站到我的身边。
“那日皇后要杀央央的时候，可是被我所救，那么我不允许你死。”
李承眼看着皇帝，手却捞着我的胳膊将我拉了起来。
皇后慢慢从高座上走下来，“这么说，小王爷那日是诓我了，这算不算欺君呢？”
“任凭陛下处置。”
李承一拱手对着皇帝拜了下去，声音在空荡的宫殿显得尤为突出。
“你走吧，央央留下。”
“不可！”
说这话的是李承和皇后，皇帝略过皇后，快步向前扼住了李承的脖子。
“李承，朕对你已经够容忍了。”
李承却笑了出来，“来啊，杀了我啊，当年杀我母妃用的也是这样的手段吗？嗯？”
皇帝愣住了，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双眼无神地呆愣了好一会儿。
我从不知李承和皇帝有什么仇，今日才见两人隔着的血海深仇的沟壑。
“不，淑妃不是我杀的。不……”
皇帝捂着头，痛苦地往后退了几步。
李承抚上脖子上的掐痕，怨恨地看了皇帝一眼，然后拉着我的手离去。
马车上，他握着我的手，关切地问道：“可有受伤？可有吓到？”
我摇摇头，手指碰到他脖子时，再也忍不住眼泪，
都是因为我，我与皇帝相识十年，怎会不知那时他眼神是杀人时该有的。
都怪我，差点让李承回不来。
我抽抽噎噎地问他：“疼不疼？”
“好了，死不了，你哭成这样，回去表姐该说我欺负你了。”
李承爱怜地用拇指拭去我眼角的泪水，抱着我轻轻地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