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魔般蹂躏着我的,是我最心爱的驸马。
曾经他装得窝囊温柔,骗我真心,大婚之日却杀光了我所有的亲人。
在那之后,我就成了他相府的一条狗。
睡在畜棚,跪地乞食,任他践踏,无尽地羞辱。
可当我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寻死时,他却嘶吼着我的名字,随我跃下了那万丈悬崖……
1
天又将亮。
我在彻骨的寒意中惊醒,昨夜梦见了死去的家人,一时贪梦,现在是什么时辰?
要来不及了。
我瑟瑟发抖,迅速穿衣,向相府大门踉跄跑去,若是晚于封北凌上朝的时辰,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只要晚了一分……他就会让我穿着单薄到几乎能看清身躯的残破单衣,跪在相府门口,向每一个路过相府的人重重磕头。
卖油叔,挑粪郎,色眯眯的赌徒,掩嘴偷笑的娼妓。
每一个。
他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清楚知道怎样的羞辱能让我生不如死。
我拖着残破虚弱的身子跌跌撞撞,总算是赶到了门口。
封北凌的轿子已备好,他穿着华丽的官服,在前呼后拥中走来,气度卓绝,贵不可攀。想来那眉眼依旧灿若星辰,我却再也不敢抬眼去看了。
路过我时,他的脚步顿了顿,我出于恐惧本能地身子一抖,咳出了声。
……糟了。
我的心如坠冰窟。
昨夜格外冷,我裹尽了畜房的干草,还是狠狠地着了凉。
封北凌垂眼整理袖口:「方嬷。」
「老奴在!相爷有何吩咐?」
「好狗可不会朝自己主人吠叫,看来这狗,没调教好。」
管事嬷嬷连连点头,后退时,脚精准地踩在了我的手背上,那里有我反复流脓的烧伤,我痛得心口颤抖,张开干裂的唇哑叫,却不敢再发出声音。
「都是老奴的错!今天定狠狠饿她一天,看她还知不知道规矩!」
封北凌的身影逐渐走远。
我在刻骨的痛感中意识迷离,竟然感到一丝庆幸。今天的折磨应该到此为止吧,他应该满意了吧。
可我还是太过天真。
低估了他的疯癫。
傍晚。
封北凌路过前庭,衣物被一枝灌木的荆棘刮出了小口子。他蹙起眉头,惊得下人纷纷下跪:
「奴婢该死,这就命人去修剪!」
「何必浪费人力,府中不是有狗么?」
他手指轻轻碾碎一片凋零的叶子,眸间尽是寒色:
「让她用手。」
荆棘尖锐,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刺破皮肉。
我将半圈灌木的刺亲手挑出后,双手已经瞧不见皮肤原本的颜色,仿佛戴上了两幅血色手套。
不知过了多久,我绝望地抬起头——看见明晃晃的月亮高高挂起。
又是一轮月圆夜。
我麻木地起身,踉跄时撑了下柱子,满是口子的手心再次流出汩汩鲜血,痛得我差点昏厥。
两个丫鬟走来,没发现灌木丛中的我,低声碎语:
「听说相爷原本是先帝六公主的驸马?」
「嘘!小点声,相爷最恨别人提他当过驸马,小心相爷发怒,让你也当狗去。」
「哎哟好姐姐,我才不要像那个疯女人一样每天趴在地上吃狗食、睡畜棚呢。」
六公主……
驸马……
好遥远的两个人。
2
父皇母妃为我起名却忧,就是盼我忘却所有忧愁,一生快乐。
他们当真将我养得极好,不舍得我早早出嫁,就为我在京中斥万金打造了公主府。
我也没心没肺,只知欢闹度日,还常常溜到市集去,每次贴身侍卫裴风都要无奈地一边抱满吃食,一边保护我的安危。
那天,我听见京城女眷都在议论新科状元的非凡之姿,说什么只要远远瞧上一眼,这辈子再也看不上其他男人。
我偏不信,不就是个男人,还能香过长楼的花饼吗?
直到皇家围场初见,我才知道,什么叫一见误终身。
封北凌在众世家弟子间脱颖而出,鲜衣少年,潇洒策马,高越龙门。
明艳如烈日。
仅对视的一瞬间,就将我的魂魄轻易打透。
我看得太呆,连随身的帕子被风吹远了都不知道。他策马穿越深林,为我追回了飞至崖边的帕子,再亲手放回我掌心,垂眸一笑:
「再弄丢也无妨,天涯海角,我也为殿下追回。」
那年我生辰,他在长楼题了一首诗送我,这首诗随后名动京城。当然,也让我彻底沦陷,思春难眠。
可不久后,他的父亲就被人检举涉嫌谋逆,证据确凿,他虽然没有参与,但也被削官,废去了状元之名,择日问斩。
我向父皇求了两天两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父皇爱女心切,不住地长叹:
「这天下良婿千千万,为何非要选他?你可知他绝非池中物,不可能甘心做一个驸马。」
「我保证他会!他是真的待我好!只要我们成了亲,他就是我的家人,是我们的家人……」
「哎……罢了。」
封北凌成为了封家唯一活下来的人。
永世不得科考,不得做官,往后子嗣皆随母姓,否则直接堕入奴籍。
我知道他一定很难过,所以我握紧他的手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他的家人。
封北凌眼眸闪动,将我一把拥入氅间——
「公主,我只有你了。」
那晚,我们吻得忘乎所以,我自愿把自己给他,这样父皇就能同意我嫁给他了。他却忍着一身的燥热,长吻我额头道:
「一切,等成亲之夜再说。」
3
封北凌不再写诗,也不再沉默。
他振作起来,专心为我而生,为我而活。
他会为我研磨揉肩,亲自烹饪三餐,陪我四处游玩,一切都以我开心为主。
尽管外人都说他是我养的狗,但他说他不在乎。
半年后,父皇终于松了口,为我们定下婚期。
那时我天真的以为,我终于带着我的北凌从痛苦中走出来了。
于是我翘首以盼,等候着我们的大婚之日。
那天皇城司一半的兵力都在京都各处维护治安,等待着我成婚的马车队伍巡游。
我不曾知道,当我在轿子里凤冠霞帔,紧张揉帕时,封北凌勾结的庶皇子在皇城内已经带着兵马杀红了眼。
太监,宫女,侍卫,妃子。一个一个,一双一双。
而封北凌,则负责杀光公主府喜宴上我所有的亲人。
我三岁的亲皇弟,那个最喜欢缠着我,奶声奶气叫我姐姐的奶团子,在我母妃怀中还来不及哭出声,石头就砸了下去。
父皇更是被封北凌一剑贯穿喉咙,血洒红绸。
公主府滔天的血色大火烧红了京城半边的天。
火光中,我鲜红的礼服被封北凌撕碎,我越是哭喊捶打,他越是疯魔癫笑。
「不要……不要!你不要过来!」
封北凌每靠近一步,就褪去一件身上溅血的衣物。
「当初不是你犯贱,求我要了你的么?公主之命,我怎敢不从。」
我拼命向后退去,浑身泥泞也顾不得,他一脚踩住我褴褛的裙摆,扯烂了我最后的尊严——
「封北凌我要杀了你!我要杀……啊!!」
那个说着要一生一世疼惜我的男人,在我最崩溃不堪的时刻,以最痛的方式伤害了我。
暴雨过后,他冷漠地整理袖带,狠狠捏着我颤抖的脸,逼我直视污水中烂泥般的自己:
「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公主啊,好好看看你的样子,和水渠中的蛆虫有什么分别,嗯?」
「放开我……」
我越是痛苦的要闭上眼睛,他越是逼我睁眼去看。
去看残破的自己,去看狰狞的他,去看这地狱一样的公主府,去看被火舌吞没的至亲尸体!
我在半疯半癫中反复呢喃:「为什么……为什么封北凌……为什么这么对我……」
「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在公主府的每一天,在你身边的每一秒,有多恶心?我要扮演与你恩爱的驸马,要看你脸色,要哄你开心,任由旁人笑我是你的一条狗!」
「可我是真心,想要与你成亲……」
「所以我说过,我只有你了——
「我唯一的,送上门来的,筹码。」
新帝登基,往事封尘。
封北凌辅佐有功,成侯拜相。
相府就盖在原公主府旧址,碧瓦朱甍,好生气派。
「相爷,这个女人怎么处置?」
「扔到畜棚。
「从今天起,她就是我相府的一条狗。」
4
好冷。
寒冬来得猝不及防,畜棚三面漏风,我无处可躲,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身子一天比一天烫。
相府今天格外热闹,封北凌的大婚之日极尽高调。
毕竟他将迎娶的,是新帝的亲妹妹,符蓉。
我只在小时候见过她一次,她们兄妹性情相近,天性阴毒,我把最心爱的绫罗裙送了她,她包上血淋淋的死老鼠还给我,还诬陷我要毒害她,幸好父皇知晓我最怕老鼠,定是符蓉撒谎,于是直接下令把她贬去了边关。
此刻,她一身婚服瑰丽绝伦,携手与封北凌站在正厅中央,接受来宾敬仰祝福。
而我被安排在婚宴最尽头,举着红绸,尽我做狗的本分。
我怕被一些旧臣认出,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可这就是封北凌的意图,他要我被人认出,他要我被人议论,那高高早上被捧作明珠的先帝六公主,如今就是一只肮脏卑微的看门狗。
我浑身烧得滚烫,耳边的一切都逐渐模糊起来。
「新人拜堂喽——」
「咚!」
好疼。
身体轰然倒地时,骨头都跟着血肉一起碎了似的。
天地颠覆,我的眼前漆黑一片,如同深渊。
奏乐声好像停了。
5
哗啦啦。
我被一盆带着冰碴的水无情浇醒。寒冰刺骨,胸口因为缺氧而猛烈收缩。
我昏迷之后,封北凌就暂停了婚宴,而我则被带到厢房抢救。
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我。
封北凌见我醒了,居高临下冷眼看着我:
「故意毁我大喜之日?」
懂了。
救下我,是为了新一轮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