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发生时,未婚夫江承将我的妹妹紧紧搂在怀中。
而我孤身被困在废墟里整整三天。
获救后,为了成全他们,我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江承得知后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别闹。”
他话落,一位矜贵禁欲的男人从身后半揽住我的腰,沉声道。
“谁和你闹了?”
江承错愕得盯着男人覆在我腰间的手。
“小……小叔叔?”
“还不叫婶子?”
1
地震发生前,江承正在餐厅里陪我过二十五岁的生日。
我们相对而坐。
他却是一脸心神不宁的样子。
并时不时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一眼。
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原本高兴的心情也荡然无存,只是索然无味的挑了几口筷子。
忽地,视线内突然一道鹅黄的身影。
我抬眸看去,我的妹妹方舒好已经站在了江承的身旁。
她红着眼睛,咬了咬了唇,湿润的黑眸里倒映着破碎的光。
“江承你个骗子,你说好今天要陪我去海洋馆的。”
江承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沙哑的声音中透着几分责怪。
“今天是我失约了,对不起。”
“那你也不能一直不接我的电话呀?你知不知道我联系不上你有多担心?”
话落,他似是察觉到了这话有些许不妥,赶忙补充道,“还有……还有你姐姐。”
我听出他话里的心虚,夹菜的手一顿。
哦,难怪他全程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原来是因为小姑娘和他置气没联系他。
方舒好听出江承话里央哄的意味,再也没忍住委屈的扑进了他怀里。
江承愣住了,两只手顿时僵在半空抱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他有些尴尬的看了我一眼,我与他四目相对时。
只是一瞬,餐厅的吊灯砰地一下砸碎在地上。
紧接着,大地如同被撕裂一般,猛烈摇晃。
方舒好恐惧地尖叫出声,“地震了——”
她话落,我们周围的建筑轰然倒塌,只有尘土飞扬。
我像半截烂掉的木头怔怔地戳在原地,看着江承下意识地将方舒好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拥在怀里,护着她迅速地离开。
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却不幸地因为在逃跑时跌倒在地上,被墙上砸下的横梁卡住了一条腿。
鲜血溢出时,疼痛如潮水般涌来,强烈的求生欲使我一次次地不顾伤痛挣扎站起,又一次次摔倒。
我无助地靠在残垣断壁上,看着惊恐地人们四处奔逃,自己却动弹不得。
场面一片混乱,汽车的鸣笛声、尖叫声、呼救声此起彼伏。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鼻息中充斥着尘土和瓦砾的味道。
“南清——”
听到熟悉的声音。
我抬起一张惨白着的脸,虚虚地抬起眼皮。
是突然想起我还被留在原地,折返回来的江承。
我很惜命,也很怕死。
此刻的处境,还不是我去介意,我的未婚夫为何在灾难来临时,将我一人丢下,而去救我妹妹的时候。
遂着求生的本能,我用几近哀求的目光注视着他,颤着声开口,“江承救我。”
他睁着一双猩红的眼作势就要向我的方向冲来,关键时刻方舒好伸手拉住了他。
“江承,我们走吧我好害怕,别管姐姐了,救援队很快就会来的。”
江承看了一眼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方舒好,又看了一眼倒在随时塌陷的阁楼下处境岌岌可危的我。
思忖了片刻后,他毫不犹豫地将方舒好拦腰抱起。
就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我身后的阁楼轰然倒塌,像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将我无情地吞入腹中。
然后,我的视线被无尽的黑暗所遮盖。
我是在被困在废墟后的第二天醒来的,在一片黑暗狭窄的缝隙中我的口鼻所及处皆是冰冷的石块和浓重的灰尘。
我只觉得浑身冰冷,周身疼痛,彷佛被看不见的野兽撕咬着,令我的四肢不住地痉挛着,就连嘴里也不禁发出阵阵痛苦地呻吟。
2
被困后的第三天,就当我以为自己就要撑不住死在这时。
救援队将我从地下几米的深处挖了出来。
我躺在病床上昏迷的那几天,脑子里总是不停地播放一个画面,
那是江承不顾我的安危,抱着方舒好绝然离开的模样。
我醒来后,江承就来医院看了我。
“你没事吧南清?”
我剥着手中的橘子,连眼皮都没有抬,夹枪带棒的回了句,“你试试被砸断几根肋骨的滋味呢?”
因为手受伤,我剥个橘子也费劲了不少。
稍微一用力,指腹的绷带就渗出了不少血。
江承许是没想到我伤的会有这么重,眼底闪过一抹疼惜后,下意识地便伸手想来帮我。
可就在他的手碰到我手中的橘子时。
我不动声色地卸了手上的力。
橘子滚落在地上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江承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
“你在怪我?”
他用的是确定的语气。
我用厌恶的眼神扫过他的脸,一字一顿的开口,“何、止。”
如果现在有一把刀,我会毫不犹豫地捅进他的心口。
让他也尝一尝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
跟我沟通无果后,他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挫败地蹲在地上,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南清,当时那种情况我考虑不了太多。”
“哦所以你只能考虑到方舒好的心情,而考虑不了你未婚妻的命。”
他听出我话里讽刺的意味,不禁压低了眉梢,语气透露出了些许不满,“南清,就算你和舒好没什么感情,但她毕竟是你妹妹……”
他话还未说完,我抄起手边的花瓶就奋力地往他身上砸去。
江承躲得及时,花瓶碎裂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看着地上被砸得四分五裂的花瓶,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方南清你疯了?”
一直被压抑的情绪瞬间被激发,我本来不想哭的,但被人背叛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我还是没忍住弯下了嘴角,顿时泪如雨下。
“江承你还是人吗?”
“方舒好对我做的那些事你不是不知道,她十八岁杀我的狗,大学买通老师抢我优等生的名额……但凡只要是我所拥有的,她都会费尽心机的抢走。”
“我以为你和我一直偏帮她的爸妈是不一样的,我以为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的,我以为你真的会给我一个家,让我从那个泥潭里抽身的。”
我咬牙切齿地盯着怔在原地的江承,“叛徒!”
他不说话了,眸色深沉近墨,语气中压抑着痛苦,“对不起——但舒好那时候还只是个孩子……”
嗡——
我感到一直紧绷在我脑中的那根弦突然断掉了。
我没想到这个时候,江承还会帮着方舒好说话。
许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情绪发泄完后,现在除了生死,好像没有什么能激起我心中的波澜了。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重新恢复冷然的模样,伸手指向门口。
“滚出去。”
江承嘴唇翕动,但还是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我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怔愣的了几秒。
他走的那么决绝,和那天将我孤身一人抛下时一模一样。
3
我不禁想到,江承刚追我那会儿时,就算眼睁睁的看着我进了宿舍楼,
他也会在楼下徘徊十几分钟才舍得离开。
那会儿他喜欢的我要命,几近是粘人的程度,所有人都说江家小少爷为了方南清收了心。
我们在一起后,他对我的好更是比追我那会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时候,哪怕是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办法替我摘来。
我们从恋爱到订婚用了四年时间,这期间他将我照顾的无微不至,我一度被幸福冲昏了头。
却不知危险悄然而至。
以至于现在被一把刀猝不及防狠狠地捅进我的心脏。
方舒好是在江承来家里和我爸妈商量订婚的事的时候盯上他的。
我十八岁前,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一直被养在乡下的奶奶家。
我爸妈在这期间从孤儿院收养了一名女孩,这个人就是方舒好。
奶奶病逝,我被接回家里时,也不是没有想过和她好好相处。
但她在我回来后的第二天就用石头砸死了我从奶奶家带回来的小狗。
当我抱起那只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小狗时,它还在努力地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我的手。
从那刻起,我知道面前这个长得人畜无害一脸无辜的女孩就是一个切切实实的恶魔。
方舒好擅于在人前伪装,又喜欢做一些小把戏,经过她的挑拨离间,她在人前将我塑造成了一个没有教养、爱撒谎又叛逆的形象。
就这样她成功的让我和本身就疏离的父母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很小的时候我就听奶奶说过,亲情是不可以用加减计算的,有便是全然地不图回报地付出,没有则是零,并不存在中间斤斤计较的地带。
那不爱呢,所以就会是冷漠吗?
所以我的亲生父母从不愿意站在我这边,他们眼里也只有一个孩子。
那便就是方舒好。
不过幸好,我也并不在意。
在这世上,我唯一爱的人只有奶奶,只是她也不在了。
许是见自己的筹谋都成了功,方舒好此后的生活专以抢走我的东西为乐。
最开始是一支漂亮的钢笔、一本书……再到后来优生的奖学金,我身边的好朋友,她都乐此不疲的抢夺。
只是我没想到,就连江承也会站在她那边。
江承曾在我的口中得知,我并不喜欢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因此江承起初对方舒好十足的厌恶。
所以当方舒好一次一次的刻意接近他时,他甚至不惜对她破口大骂。
“麻烦你搞清楚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你要点脸行吗?”
“你真的非常令人反感,再不滚远点我就不客气了。”
“就算全世界的女人死光了我都不会看上你的。”
江承对方舒好的态度给了我十足的安全感。
他像一个忠实的信徒坚定的和我立誓,“南清我绝不背叛你。”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誓言只在说出口的那刻才有效。
最后在方舒好的一次一次不厌其烦的纠缠下,江承的态度开始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刚开始他只是会随手回几句方舒好给她发的99+的消息。
到后来,他开始主动和她分享生活,在方舒好一步一步的攻陷下,他又不断地打破自己的底线背着我陪她去看电影吃饭。
被我发现后,也只是美名其曰的说一句,“我只是看在她是你妹妹的份上,照顾她一下而已。”
直至最后,因为他因为方舒好的一句害怕,不顾我的生命安危彻底的将我抛下。
曾经的我以为江承是我灰暗里那道救赎的光。
所以在他一次一次的欺骗伤害我后,我还主动地替他找借口去说服自己。
不知何时开始,一点一点的失望,逐渐累积,变成不可挽回的绝望
这次又经此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我能感觉到心底的那股执念被渐渐地放下。
4
我要和江承解除婚约。
这是我在病愈后唯一想做的事情。
但江家和方家联姻的事整个圈内都已知晓,尤其是像江家这样的大门大户是断不可能容忍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的。
况且江家和方家现在手头还有合作的项目,如果我贸然和家里提出,我爸妈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江承也正是拿捏住了这一点,才对我胜券在握,觉得他怎么伤害我,我都不会离开。
可他忘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眼下这个只能靠我自己的节骨眼,我忽地想到江承曾和我提到过一个人。
江傅泽。
江承的小叔叔。
江家真正的掌门人。
也是江承最畏惧的存在。
如果能说服他帮我,那我就能和江承顺利地解除婚约,方家也不会因此得罪江家,我父母那也就会松口。
可要见上江傅泽这样跺上一脚能让整个江城都抖上一抖的风云人物谈何容易。
就像我现在已经在江家总部的公司楼下连着蹲了一个星期了都没见到他的影子。
烈日当空,我抹了一把汗涔涔的脸,丧气地蹲在了地上。
就当我以为自己快要被晒晕过去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小姐麻烦让一让,我们江总要上车了。”
听到熟悉的称谓,我背部突然紧绷,猛地一起身。
谁料许是因为蹲了太久,突然起身后,眼前一阵眩晕,还未等我站稳,身子就直直地向后栽去。
我在心里大喊完蛋。
意料之内被摔得七仰八叉的画面没有出现,我跌落了一个冰冰凉凉的怀抱里,鼻息间还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虽然还不到两秒钟,我就被推了出去。
我的视线落在身旁的男人身上。
先是被他手腕上缠着的那串做工精巧的佛珠的而吸引,而后视线上移,男人立体英俊的轮廓在阳光下投下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鼻梁高挺,下颌优越,工整的衬衫解开两粒纽扣隐隐露出锁骨,性感的要命。
他浑身的气质清冷而矜贵,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就透露出无形的压迫感。
我在心底不由得感叹道,之前就听江承说过他这个小叔没比他大几岁。
却没想过会这么年轻,就连那张脸也长得竟如此无可挑剔。
我规规矩矩地站好,轻声喊了句,“江总。”
我叫完,江傅泽压根没鸟我,甚至连眼皮都没抬。
眼见保镖替他打开车门,他屈身就要坐进时。
我脑子一热,忙不迭地喊出声,“小叔叔,求您帮帮我!”
江傅泽原本在车门前弓着的身渐渐直起。
我不敢浪费时间,直截了当的开口,“小叔叔,我想和江承解除婚约。”
“不可能。”
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清冷的声线像击玉般冰凉。
江傅泽拒绝的如此之快,彷佛根本不给我商量的余地,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是小孩子吗?当这是儿戏……”
蓦地,他在转身后看到我时,突然噤住了声。
啪——
当对上他那双深幽不见底的眼神时,我看到他手背上的青筋骤然暴起。
江傅泽手中的那串佛珠不知何时被扯断了线,一颗一颗地掉在地上时发出不间断沉闷的响声。
那双眼睛彷佛穿过茫茫人海凝望着我,幽深而危险。
江傅泽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见不着底,带着极端的吸引力,我渐渐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所吸住,瞬间感觉周遭的世界都失了声。
就连那一颗颗的佛珠彷佛也不是砸落在地上,而是重重地砸进我心里。
一改刚才的淡漠,他拖着尾调懒洋洋的说了句,“明天就取消。”
我惊讶地挑起一边的眉梢。
“明……明天?”
这么快?这么容易?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而后转身上了车,在车窗缓缓上升时,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竟看到他眼角的那颗泪痣顺着微微扬起的眉梢泛起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