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孤女。
从小到大陪伴我的只有左手的一只银镯。
可我却不知道这只镯子的来头。
直到有一天,我磕到了镯子上,穿到了民国十二年。
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年代。却有一个人,拿着我的镯子,小心翼翼地替我带上。
“阿月,生日快乐。愿你此生如明月,皎皎挂夜空。”
但是傅司缇,月亮永远在追随太阳啊。
1.
我叫秦明月。自幼孤苦无依,伴我成长的不过手上一只银镯。
我虽不知道这只银镯的来历,却总觉得戴着很心安。它仿佛与我血肉相连,陪我行路十几载。
一天历史课,我正打着瞌睡。
耳边是历史老师的讲课声,“民国十二年,军阀割据,混战不止,傅……深夜独自一人……”
我迷迷糊糊记着笔记,却一个不小心,磕到了左手的镯子上。
殷红的鲜血渗入手镯繁复的花纹里,我盯着带血的镯子一阵眩晕,昏了过去。
一睁眼,我竟被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抱在怀里。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快放我下来!”我喊道。
可男人无动于衷。
身边另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小声提醒,“小姐,别喊了。这是傅少帅,他刚刚把您从人贩子手中救下来。”
“傅少帅?”我重复道。
望着男人又禁欲又矜贵的俊脸。
“傅司缇。”男人嗓音低醇,继续抱着我前进。
“司缇哥哥。”前一世讨好别人习惯了,甜言蜜语我张口就来。
“真乖。”傅司缇轻笑一声。
我仍有些迷糊,男人却突然蹲下,轻轻让我站在地上。
“到了。”傅司缇说。
我抬眼望去,宽阔的庭院,精致的假山,来来往往的仆人。
“这是什么年代啊?”我喃喃自语道。
傅司缇似乎没料到我连这个都不知道,愣了一下说,“民国十二年。”
就这样,民国十二年春。
我以傅司缇妹妹的身份,住进了傅家。
我和傅司缇一进门,就有一个长相妩媚的女人迎了上来。
“司缇,你回来啦?”女人柔柔道。
我前世营养不良,个子总比同龄人矮一截,因此只能抬着头听他们说话。
傅司缇颔首,“姨娘好。”
原来是傅老爷的姨太太,我捏着傅司缇的衣角看着她,她似乎没比傅司缇大多少。
她也上下打量着我,目光落在我的手上,一皱眉,“司缇,这小孩哪儿来的?新丫头吗?怎么如此不守规矩。”
“是我妹妹,以后就让她住在西厢房吧。”傅司缇温和地笑着。
女人有些不满地看了我一眼,让仆人带我去安顿。
我从身边的人口中知道了二太太的名字——娆瑶。
2.
我的镯子不见了,我一夜未眠,第二天刚起床便被傅司缇叫去了。
我来到他的书房,他穿着一身军装,端正而禁欲。
“过来。”傅司缇说道。
我乖乖走过去,他伸手摸了摸我微黄的发丝。
“叫什么名字?”傅司缇问我。
“司缇哥哥,我叫秦明月。秦时明月汉时关的那个秦明月。”我答道。
傅司缇又笑,“明月,真是个好名字。”
他好像总在笑,气场强大却不压迫。我荒谬地想到,他要真是我哥哥该多好。
傅司缇花了一个早晨的时间教我写毛笔字,我个子小,他便俯下身,环住我,握着我的手带我写。
“傅、司、缇。秦、明、月。”
宣纸上写满了我们的名字,我从心里感到了满足。
前一世我为了生计,总是去参加书法比赛,虽然次次获奖,却没一次是真的开心。
我想到前一世的经历,不禁分了神。
回过神来,傅司缇已经停下笔了。他侧头望着我,“怎么了?”
“没事呀。”我冲他笑了笑。
没等傅司缇再问些什么,就有小厮来寻他吃午膳了。
我跟着他一起去了饭厅,见到了傅老爷和娆瑶。
吃饭时,傅司缇总在给我夹菜。
我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样,都快装不下了。
我欲哭无泪,“司缇哥哥,够了够了。”
“月儿长身体,要多吃点。”傅司缇眼里噙着笑。
“好……”听见傅司缇叫得亲昵,我脸一热,赶紧往嘴里塞着菜。
我虽然才十五六岁,但却比别人早熟很多。饭桌上的暗流涌动,我都在仔细琢磨。
吃完饭,我在庭院走了走,消消食。
却忽然听见,傅司缇的书房中传来一声娇笑。
声音隐隐约约传进我的耳朵里,“司缇,你看我今天这身好看吗?”
“姨娘穿什么都好看。”
是娆瑶和傅司缇的声音。
我没敢多想,连忙跑回自己的房间。
经过书房的时候,我偷偷瞥了一眼,发现娆瑶正坐在傅司缇的桌上,桌上还摆着刚刚和我一起练的毛笔字。
像是感受到我的目光,娆瑶朝我望来,勾唇一笑。
那是胜利者的笑容。
我回到房中,听到士兵传来军令,傅司缇应了一声,火速出门。
我一个人回到略显阴暗的房间。
我内心纠结万分,但其实最难过的,是发现傅司缇跟娆瑶的关系。
我以为,傅司缇会是正人君子。
3.
之后的每一天,傅司缇若没出任务,都会来找我。
给我带漂亮衣服,给我买书,带我骑马,射箭。
他还说,等我之后再大一些,他就教我握枪。
他的目光望向我时,还和原来一般的温煦,可我却不敢看他。
我的毛笔越练越精,一手簪花小篆写得极好。
连傅司缇都震惊于我的天赋,笑着夸我,“月儿能出师了。”
我也抿唇一笑。
只是他不知道,我每次练字都悬着手,生怕碰到书桌,碰到他和娆瑶那些我不知道的过往。
我没有被傅司缇豢养在傅家,而是结交了许多好朋友。
其中与我最要好的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少爷——蒋清。
蒋清不像傅司缇那样温柔,他每天鬼点子特别多,经常拉着我带我去街上。
傅司缇见了,也只是笑着看着我,摸摸我的头,“月儿还小,你带着她要注意安全。”
“我不小了……”我难得反驳道。
傅司缇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神情一怔,我却拉着蒋清跑了。
直到有一天,蒋清拉着我钻狗洞,钻到一半,被傅司缇发现了。
他常年多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阴霾,单手拎起蒋清,“你带月儿钻狗洞?”
我也绞着手指,站在一旁。
傅司缇训完了蒋清,拉着我进了书房,一进书房我就像被触了逆鳞一般,挣脱开他的禁锢。
傅司缇有些生气,“明月,外面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你和他从正门出去,我还能找人跟着你们。可你为什么偏偏要跟蒋清钻狗洞?”
我住进傅家两年了,他从来都没有责备过我。
我就像尝到甜头的小孩,心安理得地接受傅司缇所有对我的好。
可我却忘了,这一切本不属于我,他也不是我哥哥。
“不用你管!反正你心里只有二太太!”我突然喊道。
说完眼泪就掉下来了,我想跑,却被他抓住了。
我才发现,他的力气那样的大。
“你说什么?”傅司缇很震惊。
我干脆破罐子破摔,说了那天撞见的事。
“我对娆瑶没有意思。”傅司缇认真地说。
他这是在和我解释吗?
我不再想跑,而是平静下来等他说完。
傅司缇恢复了平时温柔的模样。
他摸摸我的头,语气温和道,“她是我父亲的妻子,我怎么会对她有意思?”
我继续沉默。
傅司缇补充,“都是我不好,总以为月儿还小。今日这般,是因为喜欢蒋清吗?”
“什么……什么啊?我才不喜欢蒋清!司缇哥哥,我才不要嫁人!”我蓦地脸红,说完就跑了出去。
傅司缇望着我跑远点背影,笑了一声。
4.
我和傅司缇也算是和好了。
我仔细回想了那天的见闻,发现傅司缇全程只是礼貌性地夸奖了娆瑶,并没有其他出格的举动。
我不再排斥进入他的书房,面对娆瑶的冷眼相待,我也置之不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一转眼我已经十八岁了。
十八岁生辰这天,傅司缇端着一碗长寿面来到我房间。
他在我身旁坐下,脱下军装的他多了一些生活气息。那俊朗的五官随着岁月打磨,愈来愈有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