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树还没有发芽,南方已经花开遍野了。
最近朋友圈被油菜花刷屏,媒体号总要搞出个“四大”、“前十”的总结式文章,其实看油菜花何必跑到江西婺源,何必跑到贵州兴义?人们对“庞大”总带着充满力量的想象,连花都要成片成海才美,搞得跟看阅兵似的。
从成都骑出来,因为是去乡野寻一尊大佛,就走了乡间小路,本没报什么期待,未曾想,反倒得到了这个春天的繁花。
还未出成都,近龙泉山的地方,漫山别野的开满了桃花,高耸着桃花故里的路牌,显然是赏花的胜地。
但,并没有拐下去。
没想着去近观,远远望着,已然觉得内心柔软温暖起来。或许能一直流浪,便是少了非要去近观的欲望。很多负面的情绪已随着远红流走,我对水嫩的东西有感触但天生缺乏热情,更喜欢猛烈的东西,比如那种具有伤害性的刺激、能让人飞起来的畅快感,而不是看多了会莫名开心或伤感的三月桃花。
想起和友人坐首都北郊的小火车去赏桃花,为那星星点点的桃花排几个小时队实属不值当。也不知那人怎么记那桃花,估计剩下的只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了。
桃花在我看来,就该远望吧,陶渊明也写“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华鲜美,落英缤纷”,后就步入了桃花源。呵,有人饮酒赏花,有人携妓女赏花,总之都是不清醒的乱入。
骑在摩托车上,我总是懒得停下的那个人,骑自行车也是,两个轱辘转起来就带起了惯性,让人不想停下来。乱花渐欲迷人眼,停和不停,其实都是迷失于人世而已。
快速路上跑了一个小时,便下到乡道,相邻的人家之间满是油菜花,而家门口多是一树梨花。
黄色的小花连成片,显出的倒是壮丽了。看见桃花时只觉得心中开心,看见油菜花田,倒是不自觉地张大嘴,欢呼出来——或许,是黄色本身太刺激了?
“你闻见了吗,花香。”男友问我。
“不香,油菜花的味道好骚。”我回。
停下车,农人也放下了手上的活,问我是从哪里来的。
我说北京,他便教了我一句当地话:“菜籽花灰灰黄”,意思是菜籽花非常好看,闪耀到刺眼。就像远山的桃花,虽然空气不可见,但隔着空气便消散了颜色,而且,似乎什么颜色都比不上黄色这般刺眼。
“菜籽花开了,四川的春天就来了。”他说,今年看到的开花顺序是油菜花、海棠、迎春、李花、杏花,此时桃花正打苞。城市人是在花开了以后,看见朋友圈才急着去赏花,而农人是掐着时间等花。
这其实就说明了,人为什么喜欢看花,皆是来自于人类从事种植的基因。结果前必先开花,而开花越多则越代表丰收。花就似健康丰满的女人,看见时便会感到生命的喜悦。
只是,沿途的油菜花田很少连成巨幅的金海,我倒是喜欢这些与波光粼粼的河水或田埂穿插的黄,不规则的随机图案更加跳跃和生动。更主要的是,没有簇拥的人群,只有农人和牲畜,满眼只不过是简单的自然与生活。
真想不通,为何去喧闹的景点呢,只为拍一张满眼金黄的背景图发到朋友圈吗?为何不去田野间寻找一片只属于自己的金黄呢?那多诗意啊。
今天在看刘慈欣的短篇小说《带上她的眼睛》,其中有一段是给花花草草起了名字。
在这个可能都记不住同事名字的社会里,去给一朵花起个属于她的名字,然后把她介绍给最亲爱的人,有可能也是一片花或几棵树,多诗意啊。你会因为你起的那个名字记住那朵花,那不起眼的小花,就像生命里这么多个不起眼的一天一样,而因为感情存在,才得以存在。这不比去景点有意义也浪漫的多吗?
我只是希望,希望看这篇文章的你不同而已,我知道人群仍会趋于景点,我只是希望你能创造属于自己的景点,天地很大,不必非被消费主义的营销广告吊着胃口走。
就像寻到这尊隐于荒野的大佛前,当地人都来告诉我:“你找错地方了,我在这里生活几十年都不知道什么大佛。”可我终究在土路的尽头,一片竹林里找到了那尊已有700多年历史的南宋大佛。那是一个没被高德地图标注出的地方,安静的站立在那里,凝视着这份素美,很美好。
连当地人都很少离开大路,更别说外地人了,这就是人生。虽然我们看似拥有自由,可不知道被什么裹挟着走,终难离开那条主路。
前几天在成都才见的朋友,也是从国企的管理层跳去了民企,她问这种选择是不是傻。她或许想跳的更傻一点,她也有冒傻气的条件,可她还是笑着遗憾。
我在路上遇见很多笑着遗憾的人,他们明明也想去寻找那尊隐匿在荒野里的大佛。
世界第三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