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李莲花狠狠嫌弃的人

李林涛说 2024-11-29 13:48:07

在人们的印象里,李莲花是温和宽容的,是云淡风轻的,是大爱无疆的,是不记仇的。

你可还记得刚出场的李莲花,虽然一副不会武功的柔弱样儿,但却总是撇着嘴无差别地嫌弃所有人。

从风火堂管事到妙手空空,从灵山掌门到朴二黄,从方多病到笛飞声,再到李相夷……哪一个也逃不过他的嫌弃。

那么,他最嫌弃谁呢?

少时壮且厉,抚剑独行游

第一个被他嫌弃了很多次的人,自然是方多病了。

两人第一次在客栈偶遇,李莲花一眼看出方多病不谙世事,华而不实,利用了他爱打抱不平的少侠心性,成功借力打力,让一个生瓜蛋子的百川院刑探替他挡了风火堂强人所难的强盗行径。

方多病打量他的时候,他就装柔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方多病一转头,他就掏耳朵,对方刑探的公道言论颇为不屑。

方刑探验尸的时候,他有那么一霎时的心虚,可等验尸结论出来,他的不屑都写在了脸上。

可以说从这一刻起,李莲花只要袖手旁观、煽风点火就够了。

待风火堂的人走后,他又被方刑探好心留宿客栈,就到了他的上课时间。

不过,他嘴里说的话大概得反过来听,才是他想要说的意思。

看着方少侠锦衣玉食、挑三拣四,李莲花默默倒好了茶,一句话就让方多病的耳朵支棱了起来,实在是多谢方少侠了。

方多病反应还算快,你怎么知道我姓方?

李莲花再一句话就显示了他其实是个老江湖,敢将方尚书的独子招入麾下,佛彼白石的胆子真是不小啊。

可惜纯真的方多病没有完全听懂,反而问道,你认识家父?

这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在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泄露大家子弟的身份,这在行走江湖时简直是大忌。

李莲花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慢慢解释,他是靠尔雅剑的剑穗美玉寒生烟猜出来的。

方多病依旧认为李莲花不会武功,不过眼神倒是挺好。他沾沾自喜,行走江湖,我本来不想太招摇的。

他不说还好,这简直是在雷区蹦迪。

李莲花又问,方少侠,你应该是刚刚入的百川院吧?

方多病再次承认,没错。从小我便立誓,长大之后我一定要加入百川院,重振四顾门,所以我也并不希望别人知道我是方相之子。

与刚认识的江湖游医都敢交心,趁着方刑探目光远望,李莲花的迷药可就毫不犹豫地洒进了茶壶里。

方刑探还在做梦呢,我只希望别人记得,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川院刑探。

李莲花殷勤地替方刑探续上了茶水。

放下茶壶,他就夸上了。好志向!我就喜欢你这一腔热血的少年啊!看来我们俩真的非常地投缘。

他顺水推舟,来!敬方少侠!敬百川院。

方刑探已经醺醺然了,荣幸,干杯!

初入江湖,就遇到脾气相投的知己,方多病简直心花怒放,恨不能来上几坛美酒,不醉不休。

他实诚地饮下一大口茶。

李莲花知道过不多久,迷药就会发挥效用,问完妙手空空的尸首如何处置,他就开始摊牌了。这世上呢,当然有起死回生之术了。因为有时候,死人未必是死人啊。

方多病已经开始恍惚,不仅听不懂他说的话,而且脑子也开始秀逗。

李莲花瞟了一眼门口,知道旺福短时间内还回不来,对中了迷药的方多病便更加不屑。

他嫌弃道,百川院可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本来转身都要走了,他又回过头来教训了方多病一顿。

第一,太容易相信别人,该打;

第二,验尸不专业,还是该打。

他叹一口气,不是恨铁不成钢,而是像在看一块朽木,这个刑探真的不适合你,玩两把就回家吧。

他转身欲走,却再次回头给了最后一个忠告,还有,出门还带着丫鬟和仆从,真是太不招摇了!

随后,他转身施施然而去。

后来的方多病怎么办呢?这三个问题,他后来都改正了。不再谁都相信,学会了认真验尸,也不再带着仆从闯荡江湖。

然而,李莲花真的是嫌弃方多病吗?

不,他在嫌弃年少无知的李相夷,因为他也曾是一身白衣、一腔热血的少年,也曾将见到的每个人都当成兄弟手足,也曾招摇地仗剑行走江湖。

而今的他知道,这世间有太多比利器更凶险的人心,有太多不是靠着侠义之心就可弥补的疮痍。

他的不屑与嘲讽,是对这复杂多变的世事,也是对变幻莫测的人心。

离开玉城以后,方多病追到莲花楼还想跟李莲花搭档破案,还说要罩着他。

李莲花毫不留情地拆穿他逃婚离家、身无分文、风餐露宿的狼狈处境,一个无家可归的人,难不成想一直赖在我这个莲花楼啊。

方多病跟他讲义气,他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淡定地用炭火点燃了安神香。

只是他对小宝说的话,有了一点为李相夷解释的意味,或许李相夷也未曾对你有过这么大的期许。

不过,打过几次交道之后,他看出来方多病虽然有贵公子的毛病,但却也真的可以做到“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从而与他成了莫逆之交。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在昆仑玉城遇见笛飞声出关,对李莲花既有冲击,亦唤起来新的希望。

不过,十年过去了,笛飞声依旧在孜孜以求武林巅峰,这让他有些嫌弃。

因此,在朴锄山卫庄遇上的时候,他虽然一下子就认出所谓卫庄主的小前辈其实就是笛飞声,但他对他的出场、武功与气量,其实都颇有不屑。因此,便只是冷眼旁观、息事宁人而已。

入一品坟前,小前辈展露了一手令人咂舌的轻功。

方多病叹为观止,李莲花却佯装不懂,笑得一脸神秘,你也别大惊小怪的,这个轻功呢,是还不错。

方多病赞叹,何止是不错,这样的轻功,在万人册里也得留名吧?

见李莲花但笑不语,方多病忍不住问,你怎么那么淡定啊?

李莲花嫌弃地糊弄,我这也分不出来真假,也看不出来高低啊。

方多病不知天高地厚,那你学着点吧。

李莲花不语,继续看热闹。

待入墓以后,经过一番争斗,死的死伤的伤,方多病也被小前辈打伤。

李莲花却用方多病给他的机关飞猿爪夺走了观音垂泪,引得小前辈只能去追他。

追到一品坟外,李莲花却在腾挪之间,躲开了小前辈凌厉的刀气,将观音垂泪随手一扔就走。

婆娑步救了他,也暴露了他的身份。

笛飞声恢复功力之后第一件事,自然是追上李相夷了。

李莲花对追上来的笛飞声没什么好脸色。嫌弃他,和嫌弃方多病没什么两样。

一个缠着他行走江湖、破获奇案,一个缠着他比武……

他语气里透着不耐烦,这十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缠人啊?

这话,恐怕笛飞声只从他嘴里听过。其他人谁敢这么说?

笛飞声倒是不拘小节,既不与他计较,也不逞口舌之快,反倒很是欣赏,所以在卫庄你就认出了我?

李莲花不屑一顾,要不然呢?

笛飞声每句话都离不开比武,这十年我每日都想和你再斗一场。可他们说你已经死了。

他取笑笛飞声,我没死你那么高兴干吗?

接着他就开始敷衍,不好意思啊,我先失陪一下,我还得回去做饭呢。

这对老笛简直是侮辱。

比武争第一竟然还没有做饭这等俗事重要?

笛飞声不说话,日促身法欺身向前,李莲花婆娑步躲开。

但笛飞声岂会让他轻易离去。他一掌不仅将李莲花打退数步,而且还吐了点血出来。

笛飞声震惊,你为何只剩一成功力?

李莲花叹口气,轻描淡写,好像很不愿意说起这些事。你中了我的明月沉西海,我不也中了你的悲风催八荒吗?这受了点伤,多正常啊。

他随手抹了一下嘴唇,发现唇上有血迹,连自己也嫌弃上了,哎呦。

笛飞声想问个究竟。在他眼里,李相夷绝不是会一蹶不振的人。这十年你都做了什么?

李莲花说出来的话,是他最不想听到的。实不相瞒,这十年我的确挺忙的,我忙着好好照顾自己,忙着好好生活。哦对了,我跟你说,我还学会了烧菜。

笛飞声难以置信,烧菜?

李莲花理直气壮,充满自信,对啊,烧菜,烧得还不错。

笛飞声自是不屑,简直以为李莲花的脑子秀逗了。对一个绝顶高手来说,会烧菜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李莲花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笛盟主你实在是太武断了,这柴米油盐可是比练功还难。我跟你说啊,做菜就更难了……

笛飞声果然闭上眼睛,露出一副不听不听和尚念经的表情。

李莲花苦口婆心地说,不信你改日试一试?做一道清炒小白菜……

笛飞声终于忍不住打断道,我不想听你废话,现在就和我去找灵药。

李莲花一抬手,阻止道,哎,等等。

以他现在的内力,笛飞声可以直接带走他,但他厌倦的表情阻止了笛飞声。他不过是懒得用,否则观音垂泪明明已经被他拿到,却又怎么会拱手让给笛飞声。

他故意跟笛飞声讲那么多做饭的琐事,就是要让他知道十年过去,他早已不是李相夷。

他又开始念经,再说了,我现在这不挺好的吗?比之前更年轻了呀。

李莲花说的是实情,也是为了打消笛飞声想要与他对决的念想。天下第一有什么意思,还不是一样什么都会失去。

笛飞声对他的认知变了,然而与他一战的决心未变。

他要带他回百川院,见他的故旧。你不要尊严,我就让你没有尊严。

李莲花不屑一顾。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也躲不开笛飞声的一抓。

好在很快他就骗得笛飞声带他回到了地面。这天底下敢跟笛飞声当面玩心眼儿的人,非他莫属。

看他无赖地说“吐,吐不出来”,老笛简直火冒三丈。

笛飞声发觉内力被封的时候,立刻联想到了刚刚服下的观音垂泪。

李莲花笑道,哼哼,聪明。

这世上敢当面说笛飞声聪明的人,估计也没谁了。

笛飞声气得趋前一步,李莲花赶忙阻止,别过来,这君子动口不动手。

老笛就真的停住了。

猜测李莲花早就算好了这一切,笛飞声并没有生气。

被他称为“背着一把大刀的小孩儿”,评为“明目张胆地发着臭脾气”,笛飞声回敬道,李相夷,你功夫不练,心计倒是更上一层楼。

他拿刀相挟,李莲花倒是面不改色。

他不杀他,但也绝不肯把刀拿开。

提到师兄的死,李莲花的眼睛里有了久已绝迹的杀意,若真如此,笛盟主恐怕也要跟你的至高武学说永别了。

二人对抗的最终结果是,笛盟主答应了李莲花的条件,去普渡寺寻找仵作狮魂,以寻觅师兄遗骨下落。

笛飞声执迷于武学,与多年前的李相夷倒真是一对冤家。故,李莲花后来老是向方多病暗示阿飞脑子有点问题,别跟他一般见识。

武林至高固然是猛志,最快的刀法与剑法固然惹人钦羡,能做好一道清炒小白菜也是一种英雄主义,不是吗?

阿飞不懂,因为阿飞只吃白米饭。

李莲花在篝火舞剑时,在心底达成了与笛飞声的和解。虽不能再比武,但他们仍不失为棋逢对手的知音。

因值孤生松,敛翮遥来归

要说李莲花最嫌弃的人,那肯定非李相夷莫属了。他真的是逮着机会就得说几句李相夷的坏话。

他不断泼方多病冷水,其实也是不希望他走上李相夷的老路,一腔热血终归化作一江东流水。

他丢下小宝的时候,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李相夷根本不记得这些,也不会再回去。

可后来机缘巧合,阿飞跟着他,他带着方多病,三人一起去了普渡寺,又去了百川院。

看着李相夷的少师剑在百川院现身,李莲花想起了许多往事。

方多病讲起李相夷的红绸舞剑,简直是眉飞色舞,后悔没有早生几年,见证那光辉灿烂的武林盛事。

李莲花将自己的思绪从回忆里扯回来,却淡淡然道,也只是少时心性,做事情太夸张了而已。

年少时的张扬,已化作绵绵的伤感。

总算在采莲庄找回师兄遗骨,他带方多病一起将师兄在云隐山安葬以后,方多病让他讲讲李相夷与师兄的往事。

他说的都是师兄对他的好,李相夷呢,方多病从他口中几乎听不到李相夷一句好话。李相夷本应该很感激,可他这个人生下来就桀骜不驯、我行我素。从小到大,他的师兄对他那么的好,可长大了之后,他却越发的目中无人,将他的师兄气走了,也伤透了他的心。什么天下第一,什么四顾门门主,他只不过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罢了。

方多病还从未听李莲花曾如此负面地评价过哪一个人。在他的印象里,李莲花虽然和谁都不亲近,但待人一向温和,说话也向来都留着情面。

方多病不信李相夷会待师兄凉薄,因为李相夷正是为了单孤刀才与金鸳盟决一死战的。可这根刺,却也扎进了他的心里。

不过呢,李莲花但凡遇到机会,说起李相夷的坏话来,真的是不遗余力。

与阿娩相认时,他说相夷年少无知、一意孤行、太自负了,凭什么李相夷就要所向披靡、无往不利呢?

他还说相夷不懂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一切都做不得数。

尽管阿娩维护相夷,替他辩白,他是别人追逐的光,他的耀眼也会伤人的心,也是我永远都追不上的,可那又怎么会是他的错?

爱是什么?爱是千里万里的牵念,是锥心泣血的痛楚,是十年不见犹在梦中,也是兑现承诺的一包喜糖,更是年寿难永之时的斩断情缘。

李相夷曾经不懂得珍惜,而李莲花却早已学会了放下。

不大懂得察言观色的方多病居然能看出来乔姑娘看李莲花的眼神不大一样,故意跟他聊起乔姑娘未曾礼成的婚事,看他似乎漠不关心的样子,方多病笑得意味深长,盯着他上看下看。

李莲花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看着我干什么呀?我脸上有东西啊?

方多病八卦之魂熊熊燃起,你说说你,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这脸嘛也就勉勉强强,怎么就得这天下第一美人的青睐了呢?

李莲花拿扇子拍了方多病一记,你个小屁孩胡言乱语。

方多病胆大破天,若你想夺人之美,我可以帮你啊。

李莲花心烦意乱地摔了一下扇子,我再跟你说一次,我们不合适。

方多病继续八卦,江湖上很多人都不赞成他俩在一起,都觉得他俩对不起李相夷呢。

李莲花不觉说道,只要阿娩愿意就好,她值得世上最好的。这李相夷啊,也并不是她的良配。

他始终向着阿娩。

就因为这句话,方多病记恨了他一路。直到他们走到马家堡的时候,还气鼓鼓的,不理李莲花呢。

对了,有一次为骗方小宝,他还说过李相夷爱慕虚荣、好大喜功。给李相夷扣帽子,他可真能口不择言,胡说八道。

后来,尽管他与笛飞声都和解了,却一直没有真正谅解李相夷。

李莲花放弃了李相夷的身份,但他又何尝不是李相夷。

说白了,他究竟是江湖游医李莲花,还是天下第一李相夷,也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

江湖上的刻板印象早已注定了李相夷已葬身东海,他转过身选了另一种活法,成为治病救人的江湖游医,是他无意间的有意为之,不是吗?

方多病就像初出茅庐的李相夷,笛飞声就像一味尚武、追求天下第一的李相夷,而李莲花始终想要摆脱的,也不过是曾经李相夷的影子。

在世事流转中,他已深味,那天下第一的万丈光芒亦是一把双刃剑。一边是名利双收、花团锦簇,一边是因妒生恨、仇家遍地。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是引人景仰的侠士做派,“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亦不失为一种令人热望的人生选择。

建功立业固然值得追随,活出自我亦不失为一种创举,对不对?尤其在这个河清海晏的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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