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寄情人》突破了什么,又夯实了什么?

影视独舌 2024-04-27 10:50:07

前天,《春色寄情人》迎来了开播以来,最重大的情感转折。

周雨彤饰演的医疗器械金牌销售庄洁,时隔三个月再次返回故乡南枰。只是上次返乡还是轻快的自我疗愈,这次回去要迎接的却是家人的死亡。

伴她度过这个艰难时刻的,除了母亲和弟妹,还有陈麦冬(李现 饰)。

身为遗体整容师的他,不仅用尊重的态度、精湛的技术照顾好逝者,还在庄洁遗憾自责、几近崩溃时,陪伴抚慰。

当他说出那句,“正因为生命有大限,我们才应该更努力地,去生活,去创造,去爱”时,动容的不只是庄洁,还有在弹幕上“暴哭”的观众。

如果说,《春色寄情人》的第一批观众,是冲着小镇冷感男神和都市社交“悍匪”的爱情张力来的,那故事走到中段,把他们留住的就不只是爱情戏了。

《春色寄情人》是爱情剧,但又事关生死和人生重启;它有励志元素,但决不煽情也拒绝鸡汤;它有时烟火气升腾,有时爱意悠然荡漾,有时又闪烁生活哲思的光芒。

也正因为《春色寄情人》与生活同构的复杂层次,更多非传统爱情剧的观众,开始选择跟着主角们走进南枰小镇,体味其中的人情流转和生活况味。

《春色寄情人》在题材、类型上的探索和突破,也引起了业界关注。

近年来,曾是电视时代国剧主力的都市剧,遭遇创作瓶颈。在高概念和强情节剧供应日益放量的当下,聚焦婚恋、家庭和职场生活的都市剧,如何应对观众趣味更迭,如何在一块熟地上种出与众不同的植物,创作难度持续上升。

正在腾讯视频和央视八套双平台播出的《春色寄情人》跳出了地域框限,浓缩了情感烈度。它在不分对错的爱情和亲情中,探讨生的价值和死亡的意义;用小镇的“从前慢”和人情世故,消解都市生活的快节奏和丛林法则。

这是一部不太好做类型定义的剧。如果一定要概括,它是一种向内开掘的情感剧,是切中肯綮的行业剧,也是进化中的生活剧。

一次没有排异反应的返乡

这部剧开篇是返乡故事的常规讲法。

一个在上海打拼的女性精英庄洁,职场上如鱼得水。一场小手术没把她打倒,但术后的休养给她出了难题。快节奏的都市生活,没有按下暂停键的氛围和环境,于是她选择返乡疗愈身心。

地域转换、文化碰撞本是矛盾的天然培养皿。

按照惯例,离开上海时髦的江边公寓,回到慢条斯理的故乡小镇,庄洁本该先与小镇生活起冲突,尝试用城市的效率规则改造乡村逻辑,在失败后才吸取教训,深入到小镇的生活肌理中去。

但《春色寄情人》并不是这样,擅长社交的庄洁无缝衔接,很快进入了小镇节奏。

上午刚进家门,出门溜达时就在镇委会看了场热闹。陈奶奶(方芳 饰)乒乓球台上力战群雄,核心主张就是要妇女主任邬学华(田玲 饰)帮孙子陈麦冬解决个人问题。庄洁打球不行,但用“摇一摇”的技术攻势,帮邬姨解了围。

哪想到,晚上这“摇一摇”的缘分就落到了自己头上。在帮自家的卤鸡店送外卖时,庄洁又在白事席上偶遇陈麦冬和陈奶奶。一句“奶奶!”再接一句“那孙子,就是你啊!”,人物之间的羁绊就悄然显影了。

庄洁在近关系型社会中游刃有余,还有个温暖和睦的原生家庭,这就在观众心中画出了一个巨大问号:南枰并不是回不去的故乡,但为什么留不下庄洁?

《春色寄情人》对这重悬念的揭开,是抽丝剥茧的。

它藏在对庄洁和陈麦冬过往交集的纵向回溯中,也藏在对小镇生活地图的横向展开中。

庄洁在成长过程中,经历过至亲离世,同时自己也失去了右腿。在那个陈麦冬因为父母离异都会被同学议论的校园环境中,庄洁受到过多少过度同情,就一定听到过多少背后非议。

剧集对两人高中时代的“闪回”是碎片式的,但观众能够自行拼凑出两个脆弱、敏感的灵魂,转写出他们想要回避的心结。

《春色寄情人》对小镇生活地图的展开,并非都以庄洁为主视角。它包括陈麦冬和相亲对象游船尬聊的公园,也包括陈奶奶和独居兽医林奶奶喝茶交心的小院,还包括庄洁妈妈廖涛(刘琳 饰)女士卤鸡店所在的繁忙市场……

在这些典型的小镇空间,看当地的人际交往模式,就知道,知根知底是大家来往的前提,判断一个人要看他/她的户口和职业,参考他/她的父母和家庭,综合他/她的前史和羁绊。

对于庄洁这样一个不想被残疾定义,想告别苦难标签的女性,辞别小镇,是一种人生重启。

从这个角度来看,正因为“没有排异反应”,才足见庄洁选择再次返乡时的复杂心绪,也才更能让人在后续情节发展中,代入她在维系亲密关系和个人价值实现间权衡的两难。

一场关于死亡的教育

《春色寄情人》并不是行业剧,但围绕陈麦冬的职业身份,它对殡仪行业进行了切中肯綮的摹写。

它给了观众很多关于这个行业的新鲜认知,其中有知识、技巧,也有层层递进的“死亡教育”。

剧集开篇,便是一场殡仪专业技术大赛。

作为评委的陈麦冬上台示范。在他的讲述中,我们已经能够捕捉到他的人生哲学:尊重和接受。

对逝者的尊重便是对生命的尊重,也是对自己职业的尊重。接受普通人对死亡的负面情绪,也理解他们将这种情绪转移到殡仪工作者身上。

看一部剧行业戏写得好不好,主要看两方面:一是它是否打破了社会刻板印象,增进了你对行业中人的了解;二是它是否给出了超越日常认知的行业知识和故事。

如此衡量,《春色寄情人》的开篇便在第一方面开宗明义。

再看知识和故事。把前八集中,陈麦冬经手处理的各类殡仪疑难杂症连缀起来,就会发现,这其中既涉及到技术和礼俗,也有超出常规要用同理心和耐性解决的问题。

几个醉汉在殡仪馆闹事,按规则应该要报警处理。陈麦冬却虚晃一枪,把几个醉汉骗到办公室醒酒,既没耽误丧事进度,又不至于让这几个醉酒的悼念者,在清醒后悔恨。

儿子为了守父亲嘱咐的礼俗,坚决要等到特定时间,完成特定仪式,到了“灵魂离开身体”之时,才允许殡仪馆把尸体抬走。这一次,陈麦冬就没有为了保证工作进度,打断仪式,而是配合这位孝子,一起等待。

这是对家属情感的尊重,也是对死亡的敬畏之心。

当然,这其中不只有知识、技巧,还能理出一条清晰的“死亡教育”线索。

对死亡的第一重理解,是失去,是遗憾,需要直面。当庄洁的弟弟庄研(吴俊霆 饰)写生时意外发现河中有一具尸体,被同龄人的死亡所震撼时。庄洁安慰弟弟说,“有些时候,好人也会离开”。

这是一种劝慰,劝生者接受遗憾。

再进一步,就要回答死亡为什么会发生的问题。当继父去世,庄洁几近崩溃时,陈麦冬对她说,“有时候好人不长命,是因为老天爷觉得,他们太累,让他们提前休息了。”

这是一种对死亡的美好归因,死亡不是悲剧,也就更容易达观面对。

但要与死亡和解,最终要抵达这样的认知:死亡不是消失,而是换一种形式继续存在。

对这层认知,《春色寄情人》里是这么表现的。

十二岁的何袅袅(张熙唯 饰)因为总能在老房子里感应到父亲,逃到了上海。陈麦冬不仅肯定了她的超感,还用能量守恒和原子重组的道理,向她解释死亡。

他耐心地给她读大卫·伊格曼的《死亡的故事》,向她讲述组成人体的原子,如何带着印记,再次组成万物的故事。

在这一刻,很多观众生命中也缺席的死亡教育课,与何袅袅一起补上了。

再说回职业书写的层面。

陈麦冬的职业决定了他要为小镇上的每一个家庭服务。《春色寄情人》从他的视角,串起了小镇众生相。小镇不是一个只有风和海的美好远方,这里也有无常和死亡。

这是只写亲情和爱情的家庭剧,很难触及到的生命层次。《春色寄情人》通过对特殊职业的融入,做到了。

一段撕掉“标签”的爱情

最后,再谈谈《春色寄情人》表现得最好的爱情。

关于陈麦冬和庄洁之间的羁绊有多微妙,关系有多性感,眼神有多拉丝,这里不想再赘述。在各大社交平台发疯“嗑糖”的剧迷,已经证明了这段爱情故事的吸引力。

我只想说一说它看似高概念的设定。

在跟身边人推荐这部剧的时候,我最不想用的一句话,便是“一个小镇殡仪工作者和返乡残疾女青年的爱情”。尽管这样概括起来很方便。

虽然这个故事的标签之一是“残缺”,但编剧并没有把残缺变成虐恋的筹码。这个故事,只是把每段爱情中都有的“残缺”具象化了。

普通人或许没从事陈麦冬那样特殊的职业,也没有庄洁那样的肢体缺陷。但每个人都有不愿展于常人面前的脆弱一面。找到一个能让自己脱下坚硬铠甲的爱人,建立一段能相互给予力量的亲密关系。这种爱,才稀有且纯粹。

这是陈麦冬和庄洁之间的爱情,也是普通人渴望的那种爱情。

毕竟我们常说,人有残缺,才需要彼此相爱。

陈麦冬和庄洁的爱情故事之所以能让很多观众觉得“与我有关”,还在于它的核心矛盾——去与留。

陈麦冬成长过程中有被抛弃的经历,他选择留在小镇,因为他找到了发挥个人价值的职业,也因为对生养之地有浓厚情感。

庄洁有想逃离的过去,也想回避小镇亲友的过度悲悯,她来到上海,收获了自由和发展空间。

这是一段礁石和浪头相爱的故事,一个要留,一个想走。

在以往的爱情叙事套路中,这类故事要么以悲剧结尾,要么以弱势一方的牺牲为代价。但很显然,观众既不想在《春色寄情人》中见证BE,也不想看到其中一方放弃自我价值实现以兑换爱情。

两人之间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是否一定要以一方的牺牲为代价来解决?如果不是的话,又要怎么找到平衡点?

这是《春色寄情人》吸引人的情感悬念,也是它区别于其他都市情感剧的别样之处。

都市剧依旧是国剧的主流赛道。尽管它难有强情节,也缺乏高概念,但对能拍出当代人如何潮头搏浪又有怎样困惑迷茫的剧,观众总愿意包容;对表现正在进行时的职场生活,讲映射社会症结的婚恋故事的剧,观众总能给予最大程度的共情和通感。

表现田园生活的惬意,也表现小镇难免的世故人情;拍有张力的爱情,也拍龃龉难免的亲情;有生活的烟火印记,也有行业戏的规则逻辑。

《春色寄情人》也许不是最“无痛”的诗与远方,但其中有真实的生活原浆和有效的疗愈表达。

这样进化的方向,对当下的都市剧创作很有启发。

【文/铁皮小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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