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化雨》:主流媒体集团应该出品什么剧?

传媒1号 2024-08-31 00:38:19

这几年,主流媒体一直都是剧集出品方中,一个关键点位角色。

那么,主流媒体应该怎么出品剧?应该出品怎样的剧?就变成了主流媒体在这个关键点位上的终极问题了,但是,这个问题,似乎此前没有拿来系统探讨过。而当我们梳理了这几年SMG在关键点位上出品并在东方卫视播出的剧后,似乎有了答案。

2018年,在改革开放40周年之际,SMG出品了《大江大河》,豆瓣评分8.8分,

2021年,在建党100周年之际,SMG出品了《功勋》,豆瓣评分9.1分。

SMG出品剧,已经成为关键点位、重大题材品质剧的代表。不仅在关键节点上不缺位、不失语,更是在重大题材表现上有方法、有创新——《大江大河》之所以豆瓣评分高达8.8,因为它抓住了改革开放波澜壮阔的特质,以城市和农村的双重改革进程,国有经济、集体经济、个体经济下的三种奋斗历程,拍出了时代洪流的惊心动魄;《功勋》之所以豆瓣评分高达9.1分,因为它抓住了首批「共和国勋章」获得者这个独特视角,从八位功勋人物破题百年建党伟业,既有党性之伟大,又有人性之真实。

而在教师节40周年之际,SMG自然仍是不缺位、不失语的,以第一出品方的身份,出品并在东方卫视播出了《春风化雨》。那么,作为在重大题材品质剧上出品成功率最高的主流媒体之一,SMG在这次的探索中,又表达了什么创新?累积了什么经验?沉淀了什么价值?

一个新切口

主流媒体应该怎么出品剧?应该出品怎样的剧?从《大江大河》到《功勋》再到《春风化雨》,SMG出品剧给的第一个参考答案是——应该出品具备创新切口的剧,才能在关键点位上做出声响,才能在重大题材上做出品质。教师题材作品,给人刻板印象,似乎更多关于「知识的教育」;但是,《春风化雨》不再拘泥于「知识的教育」,而是回归到「人的教育」,关心的不只是孩子们的学习与成绩,更是孩子们的营养、健康、卫生、精神、心理、社会化生存,它把教育的视角,从狭义的教育延展成了广义的教育,教师的内涵,从教书之师延展到了教人之师。

尤其本剧切入的是「乡村教育」,这个切口更是贴切。它既切中了乡村教育的本质——在乡村教育中,有比知识教育更重要的教育,是志气、是理想。安校长说,「他们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共情」。他们不会上帝视角、居高临下地怜悯乡村孩子,而该看到他们在逆境中仍然坦然、仍然上进的生命力,而乡村教师们该做的,只是引导他们走好属于他们自己的路。所以,她会让孩子们用酸菜换肉,用帮厨换饭,一是让他们从小建立人与人之间的平等意识,不要有心理上的低位、精神上的自卑;二是引导他们有意识地去找自己生命的路径与出口,在未来的人生路上,能灵活地应变、机动地协商,有更打开思路的生存之道。它既切中了乡村教育的要害——作为致敬教师节40周年的作品,《春风化雨》其实也客观呈现了40年乡村教育发展之路上的难点、痛点。故事起笔于2002年-2012年,很多非乡村教育语境下的人可能未必能意识到,这十年间,乡村教育最大痛点之一,竟然是孩子们的吃饭问题。

而本剧的艺术价值之所在,就在他把这个现实难题创作成了剧情线索与动力:故事的开篇,是2012年营养午餐的政策下达伴随着学生的食物中毒,显示出了吃饭问题对于乡村教育的急迫性与重要性;而故事的原点,是在2002年,安校长刚被分配到乡村学校进行家访,看到孩子因家中无好菜找到老师而羞愧,而自卑,让她真正共情乡村学生之处境,才有后来十年如一日之坚守;再到故事的转折,是在2012年,当安校长与丈夫发生矛盾,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把孩子们来之不易的酸菜给扔了,让她意识到两人不在一个价值观上而决定离婚,而她也在回城与不回城的选择中坚定了扎根于乡村,服务孩子们的营养与后勤。

剧情的开篇、人物的动机、命运的转折,全都源自「吃饭难题」,作品将其巧妙地剧情化与艺术化。二者两个切中,恰恰构成了乡村教育的灵与肉、内与表——前者是灵魂内核,切中乡村教育最底层的教育之本;后者是动力线索,其中乡村学子最表层的生存之难。恰似马斯洛需求理论,最底层的生存需求与最顶层的精神需求,也在乡村教育这一命题实践之难中,被这部作品所看见、所表达。而在生存需求与精神需求之间,再是知识的教育、生活习惯的教育、社会化的教育。当然,这个需求也在40年的历程中不断被解决,这个图谱也在40年的历程中不断被拉高。当生存的问题不再是底层的问题,乡村教育才能一级一级地往更高级的追求而奋斗。

两个参照系

「下得去、留得住、教得好」,是乡村教师建设中的一个重要目标。而主流媒体所应出品的剧,就是应在各个领域中的关键点位、关键问题有所回答的剧。《春风化雨》就是用男女主的两相参照形成了一组镜像,两种路径说清了一个逻辑——安颜(佟丽娅饰)和丛俊生(杨玏饰),一个是毕业后直接投身乡村教育,一个是工作几年后申请下乡;一个是践行了十年的资深乡村教育人,一个是刚刚加入的新乡村教师。

「下得去」,可能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或许是命运的分配,或许是升职的考量,本剧都非常坦诚而真率地呈现,并不虚假夸大男女主的人性光芒。安颜是安排下乡的,作为最后一届包分配的师范生,她待业一年后,才有这个机会。她并非不想留在城市,而是也无更好选择,家人有抱怨,个人有抵触,但是,却也安之若素,既来之则安之,十年间不是没有一丝动摇,却一点一点越扎越深。所以,「下得去」不是一个开始或者结果,而是一个过程。起初,可能是一个命运偶然间的安排,后来,却变成了一个反复确认后的选择。丛俊生是申请下乡的,他有出于公心,希望学习乡村教学经验,但也有其私心,在剧中被不同人犀利地指出——

安颜说,「除了累积乡村教学经验,更是有评职称的考量吧?」

学生说,「你过了一年不是还是会离开的么?」

校长说,「你坚持上课堂,是上课容易做课题难,还是害怕课题做不好影响评价?」所以,本剧在呈现「下得去」的创作上,是非常诚实甚至赤裸的。本剧并不纠结人为什么「下得去」,而更关心人要如何「留得住」。《春风化雨》的理解是——留得住人的是向往的生活,要基于乡村生活方式的认同;留得住人的是成长的生命,要基于生命路径的上升空间。透过安颜这个乡村教师人物的塑造,一是她让观众看到了,乡村教育不是一种只有牺牲、只有奉献的口号,而是一种值得喜欢、值得体验的生活方式,或许这样的人生是清贫的,但也是淳朴的、简单的,没有尔虞我诈的职场争斗,没有都市丛林的死感班味儿。

她也让观众看到了,下乡未必意味着社会地位的向下流动,一个有自驱性、使命感、生命力的人,仍能有不断打开、不断上升的发展空间,就像她从一个普通乡村老师,一步一步成长为副校长、校长,她的个人成长也与中国教育的发展,交融在了一起。但本剧也非常勇敢地直面「留不住」的难题,比如离开的陆老师,她对乡村教育有情怀,对乡村孩子有责任,但却无力面对生存之艰难、收入之微薄。所以,通过这个角色和这个桥段,本剧也在丰满话题的探讨——要有生计条件的保障、生活方式的认同、生命路径的发展,乡村教育才能真正留住好老师。

「教得好」,则如上文所论述的,这部剧做出了「教得好」的丰富层次——既有理想层面的教得好,恰如周校长所说,「农村孩子太可怜了,父母只能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但他们的理想抱负,没人在意」,所以,乡村老师就是要去在意他们理想抱负的人,去孵化他们理想抱负的人,才能改变学生一生的命运。

也有心理层面的教得好,恰如钟校长所说,别人看不起你不是因为你出身农村、你家境贫寒,而是你不卫生,所以,你要学会让自己体面,不要因穷而让内心扭曲、而让矛盾转移;而你若是无法改变、无法闯过自己这关,长大之后才是真正让人看不起。有一本书叫《贫穷的本质》,贫穷最可怕的点,贫穷给人造成的底气匮乏所给人造成的思维方式,而乡村教师的使命,就是扭转这个思维的惯性,对抗这种心理的深渊。再有社会化层面的教得好,知识层面的教得好,健康层面的教得好......透过《春风化雨》,我们才能感知,在因为种种因素而让家庭教育相对匮乏、相对薄弱的乡村,教师是如父如母一般的存在,一个「教得好」的乡村教师,他的课堂远不只在教室。

四代教育人

不管40周年的改革开放、教师节,还是100周年的建党,纪念的本质在传承。为了让精神不死,为了让事业永固。因此,在出品这类关键点位、重大题材的品质剧时,SMG会整体把控此类剧的「剧眼」——传承。所以,呼应于教师节成立四十周年,《春风化雨》刻画了四代乡村教育人。第一代的于校长,一生清贫,钱与时间都花在了乡村教育之上。但是,恰是得到于校长的助学与感召,第二代的钟校长也才走上了乡村教育之路,一辈子待在和平中学,从未离开。同时,于校长也影响到了第三代的安校长,她刚下乡不久,就接到了为于校长治丧的任务。当她发现很多于老师学生写给他的信件与明信片,看到很多乡亲自发戴孝、争抢执幡,知道于老师曾说,「我就是老母鸡,你们就是蛋,我能孵出一个来,农村就多一分希望」,知道他在执教的41年里资助了1311位学生,便立志要接过于老师的衣钵与传承。

而当安校长一件一件地在为乡村教育做实事儿,提议酸菜换肉、组织营养午餐、开办助学小组......又让丛俊生这样的新老师决定留在乡村,成为新一代乡村教育人。然而,本剧在「传承」上的更大亮点,不仅在于抒情地叙述了代际传承中的故事,更在于勇敢地直面了代际传承中的问题。比如第二代的乡村教育者钟校长,因为「体罚」而从乡村教育的岗位上退了下来。

这其中,既有人与人之间的代际教育观念冲突——比如第四代教育工作者的丛老师,就不认可钟校长的做法。但是,钟校长却主张,「老师就是行走的教鞭,能让学生有敬畏之心。可是现在戒尺没了,时代进步了,老师的权威却没了」。这个剧的尖锐之处就在于,这里其实体现出反思精神的,不是唯进步论地以为,新一代的教育思想就是超越于上一代的教育思想。事实上,钟校长的主张,恰恰点出了当今语境下,不论乡村教育还是城市教育的痛点所在、思想混乱所在——教师正在失语,教育工作正在变得被动、散漫、管束艰难,于是,产生一系列的教育乱象。那么,从过严到过松,是否存在矫枉过正?是否需要重新校正?也有人与时代之间的教育舆论场的冲突——技术的便利给了监管的权利,却也给了误导的可能、施暴的危机。比如钟校长的故事,就在提醒观众,你只看到了体罚的瞬间,却没看到前后的因果;你只看到了老师的暴怒,却没看到他对学生的心疼;你只看到了网上、陌生人的口诛笔伐,却没看到现实中、师生们的不舍挽留。所以,其实这个剧的亮点,就在它呈现了教育在进步、在发展的过程中,现实世界中的复杂。

1号结语

所以,透过SMG在《春风化雨》中的实践,回过头来,当我们再审视主流媒体如何出品重大题材剧时,似乎有了答案。它是要有所思考、有所回答、有所创新的。它要从主流媒体之视角,它要看到这一重大题材所代表的人群、想到这一重大题材背后的本质问题、找到表现这一重大题材的文艺创新方法。比如《春风话语》,看到了乡村老师们的真实处境,他们有他们之难也有他们之乐,有他们的局限也有他们的伟大;想到了乡村教育的本质问题,如何「下得去、留得住、教得好」;也找到了乡村题材教育剧的新切口,既切中了最顶层的本质,也切中了最底层的需求,在乡村教育的精神理想与现实困境的天地间,见众生。而这,才是主流媒体出品剧时,应有之的文艺态度:

不只是献礼与讴歌,还要能直面现实,还要有反思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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