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生活中,“香”如同米盐,不可一日以无。早起要焚香以清思明神,陆游《晨起》:“蟾滴初添水,螭炉旋炷香”;晚上则需一炉香安神助眠,杨冠卿《秋怀》:“焚香快熟睡,梦破尚微曛”。
在焚香之风的盛行下,香也成为朋友间馈赠的礼品。“韩魏公浓梅香”方中,特意提到如何包装香丸送人:“如欲遗人,圆如茨实,金箔为衣,十丸作贴”,大部分香丸的颜色比较单一,以金箔为衣能增加美观,送人也更显档次。
除了“韩魏公浓梅香”,拂手香、江南李主帐中香、龙涎心字香也是送礼的佳品,古人诗词和笔记中对此多有描述。
拂手香
双佩雷文拂手香,青纱衫子淡梳妆。
拂手香,属涂傅熏佩之香,古时女子喜用。拂手香的剂型有两种,一种是粉状的香末,用于涂肌拂手,作香身之用。陈敬《陈氏香谱》“涂肌拂手香”:“以脑麝诸香捣和而成,或以涂肌,或以拂手,其香经宿不歇”。
还有一种拂手香佩,是以阿胶糊调和香粉制成的香饼。香饼中间留有孔洞,可穿丝绦佩带在身上,即作佩饰,也能起到芳香身体的作用。蔡伸《浣溪沙·壬寅五月西湖》词中就描写过此类拂手香佩:
双佩雷文拂手香,青纱衫子淡梳妆。冰姿绰约自生凉。虚掉玉钗惊翡翠,缓移兰棹趁鸳鸯。鬓鬟风乱绿云长。
小巧精致的拂手香佩,香气柔美婉转发香持久,是馈赠女性友人的佳品。周必大就曾以拂手香佩为赠礼送与刘伯深的妻妾,他在与刘伯深的信中提及:“有拂手香佩之属共三事,谩致后房”。
宋代《陈氏香谱》中记载了“拂手香佩”的制作方法,其配方简单仅以檀香、龙脑两味香料配制:
白檀香三两(滋润者,剉末,用蜜三钱化汤一盏许,炒令水尽,稍觉浥湿焙干,杵罗细末)、米脑一两(研)、阿胶一片。右将阿胶化汤打糊,入香末,捜拌匀,于木臼中捣三五百杵,捻作饼子或脱花,窨干穿穴线,悬于胸间。
将炮制好的檀香与米脑(等级较低的龙脑香)入药臼,充分混合后,入阿胶糊调和香粉,变成可以塑型的香泥后,反复捣数百下,捻作饼子或以模子塑成精巧的花形香饼,阴干后打个孔,穿上绦子,挂在脖颈上。
江南李主帐中香
帐中别有留眷法,爇取鹅梨一穗斜。
江南李主帐中香,是南唐李氏宫廷流行的名香。传入民间后,成为文人之间馈赠的佳品,黄庭坚、王灼都曾以朋友馈赠“帐中香”为题作诗。
黄庭坚《有惠江南帐中香者戏答》:“百炼香螺沉水,宝薰近出江南”,王灼《张元举惠江南李王帐中香》:“此香那得到君手,妙诀无乃当时传”。黄庭坚诗中将帐中香称为“宝薰”,可见他对此香的喜爱。
古代《香谱》中名为“江南李主帐中香”的香方有四个,最具特色的是用鹅梨汁与沉香和合调香,南唐《宫词》:“法香方子新搜得,试取鹅梨注水沉”,所述即此。
带有鹅梨清甜之味的帐中香,也称作“鹅梨香”,是南唐后主李煜比较喜爱的一剂香方。洪刍《香谱》:“江南李后主帐中香法,以鹅梨蒸沉香用之,号鹅梨香”,其制法是:
用沉香一两,细剉,加以鹅梨十枚研取汁,于银器内盛却蒸三次,梨汁干即用之。
沉香与梨汁经过反复熏蒸,不仅能为沉香增添一层清甜的果香,还能降低烟味。于床帐中焚熏,气味清润,无烟燥焦烈之气。
帐中香不只限于床帐内使用,黄庭坚《有惠江南帐中香者戏答六言》诗中就提到此香,还可用于书斋、禅室,与好友品香参禅:“一穟黄云绕几,深禅想对同参”。
龙涎心字香
送似龙涎心字香,为君兴云绕明窗。
龙涎心字香,是和合诸香制成的香饼,心字为香饼的造型,即古体“心”字的形状。王庭《天香·咏龙涎香》:“倩吴家、制工心字”。此香是宋代一位姓吴的合香家所创,叶寘《坦斋笔衡》记载:
有吴氏者以香业于五羊城中,以龙涎著名,香有定价,家富日享如封君。人自叩之,彼不急于售也。
龙涎心字香是吴家香业的招牌产品,不是随时能买得到,若以此香送人自然非常受欢迎。武衍《与谢芸居惠歙石、广香》:“慷慨珍投意何永,更配番禺心字饼”,武衍诗中提到朋友所惠“广香”,就是吴家的龙涎心字香饼。
杨万里也曾将此香作为回礼赠与胡子远,希望此香能为其生活增添馨香与雅趣,杨万里《谢胡子远郎中惠蒲大韶墨,报以龙涎心字香》诗云:“送似龙涎心字香,为君兴云绕明窗”。
广受古人喜爱的“龙涎心字香”是怎样的气味?文人诗词中亦有描叙,张元干《青玉案》中这样描述焚熏“龙涎心字香”的感受:
月华冷沁花梢露。芳意恋、香肌住。心字龙涎饶济楚。素馨风味,碎琼流品,别有天然处。
素馨花香是龙涎香心字的标志性气味,也是配制龙涎心字香的重要原料。陈善《扪虱新话》:“素馨唯蕃巷种者尤香,恐亦别有法耳,龙涎得以蕃巷花为正”,蕃巷地区的素馨花最为清香馥郁,配制龙涎心字香,须用蕃巷花,才能够保证品质优良。
龙涎心字香的香方未见当时人记载,若想调制素馨花香味的龙涎香,可参考《陈氏香谱》中的“古龙涎香”:
沉香、檀香、丁香、金顔香、素馨花各半两(广南有之,最清奇),木香、黒笃实、麝香各一分,龙脑二钱,苏合油一字许,右各为细末,以皂子白浓煎成膏和匀,任意造作花子佩香及香环之类。
此方既能制成坠饰佩带,也可制成小香饼于炉中焚爇。焚熏古龙涎,以不见烟的隔火煎香之法为妙,杨万里《烧香七言》:“诗人自炷古龙涎,但令有香不见烟。素馨忽开抹利拆,低处龙麝和沉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