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洪熙年间,应天府上元县有一财主,叫作肖山霖,此人虽有千顷良田、万贯家财,可是却只有一位妻子。肖山霖未纳一妾,并不是他与妻子感情多么深厚,而是因为肖山霖是一个惧怕老婆的男人。
肖山霖到了四十八岁年纪时,妻子张氏突然生了一场大病,不治而亡。被强势的妻子压制了半辈子,此时终于解脱,肖山霖蠢蠢欲动,便有了续弦纳妾的心思。
肖山霖将此事托付给县里非常有名的媒婆周玉琴,周玉琴办事的效率倒是奇高,不消半月就给肖山霖物色了一位美艳动人的年轻女子,名唤陈思影。
肖山霖一眼便看上了她,不过陈思影出身贫贱,况且年纪与自己的两个儿子差不多大小,并不适合做夫人,便将其纳为了妾室。
肖山霖的两个儿子,都是正妻张氏所生,长子唤做肖文,次子唤做肖武。俗话说惯子如杀子,肖山霖从小到大对两个儿子娇生惯养,让二人养成了蛮横无理、胆大妄为的性格。
古诗有云:“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古往今来,老夫娶少妻惹出无端祸事的例子比比皆是,肖山霖也因此举弄得自己家破人亡。
肖山霖毕竟年过半百,有些事情早已经力不从心,可陈思影则是双十芳龄,这大好年华怎舍得虚度。古代女子受礼法约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于是便只能将眼光投向年纪与己相同的肖文和肖武。
偏偏此二人都是狂妄胆大之辈,终于闹出了有失伦理的事情。管家肖良曾经提醒过肖山霖,然而肖山霖认为,两个儿子即便再胡闹也绝对做不出这等忤逆之事,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这一日,肖山霖到乡下去收粮租,半夜时分,一个人影悄悄溜进陈思影的房里。只听那人有些恼怒,呵斥道:“你既然对我有意,为何还与我大哥眉来眼去?”
陈思影倏然扑到他的怀里,轻声道:“奴家何时与她眉来眼去?奴家心里只有你!只不过是你大哥威胁奴家,若奴家再与你纠缠不清,待他当了家,定要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正是肖山霖的次子肖武,却听肖武冷哼一声,道:“痴心妄想!别以为比我早生一年,就有资格继承家业!谁让谁吃不了 兜着走还不一定呢!”
陈思影听罢,伤心的抽泣道:“自古长幼有序,你爹早已经说过,这个家迟早是你大哥来当。今晚他还要过来找奴家,你还是快些走吧,若被他发现,我们必会受他责难!”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陈思影大惊,紧张道:“一定是你大哥,你赶快藏到床底下!”肖武虽然嘴上狂妄,但是对他兄长仍是忌惮三分,憋着满腹的愤怒钻到了床下。
陈思影倏然换了一副面容,娇声道:“莫急,奴家这便给你开门!”房门刚刚被打开,肖文一把将陈思影推到椅子上,而后急切的褪下她的鞋袜,看到陈思影犹如白玉一般的美脚,他的面上露出一股贪婪和兴奋之色。肖武在床下看到此情此景,咬牙切齿、眼露寒光,倏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第二日,当肖山霖回到家中,闻听两个儿子暴毙的消息,不禁双腿一软,栽倒在地上。待县令杨鹏举带着衙役来现场查案时,只听肖山霖哭着道:“家门不幸啊!这个逆子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无耻之事,真是死有余辜啊......”陈思影则跪在一旁失声抽泣。
杨鹏举简单了解了一下案情,便问陈思影:“如夫人可否将案情的经过对本官诉说一遍?”陈思影抹了抹眼泪,点头道:“昨晚奴家即将入睡时,大少爷忽然来敲门,说有要事与奴家相商。谁知奴家刚打开房门,大少爷便一把将我扑倒床上,欲行非礼之举。奴家大惊失色,高呼救命,只见二少爷破门而入,将大少爷推翻在地,并大骂其猪狗不如。
却不想大少爷站起身,手里竟握着一把匕首,趁二少爷不备,刺进了他的胸口。大少爷以为二少爷已经死去,继续非礼奴家,其实二少爷还有最后一口气,他悄悄站起身,拔出匕首,刺进了大少爷的后心,二人火并而死。”
杨鹏举面无表情,他之前已经听了仵作的验尸结果,二人的伤口处失血较少,仵作怀疑两兄弟是被人先杀死之后,再用匕首伪装了两处致命伤。
杨鹏举心中生疑,便亲自去查看尸体,经过半个时辰的查验,果然发现两个可疑之处。肖文的咽喉处和肖武的胸口,都有一个细如发丝的伤口,而伤口之内则有一根细小的银针,且已经涂抹了剧毒。
杨鹏举回到客厅,见陈思影搀扶着肖山霖往外走,杨鹏举发现她走路时有些踮脚,虽然穿着裙子,但仍是遮掩不住。杨鹏举道:“如夫人请留步,可否让本官看一看您的脚?”
肖山霖听罢瞠目结舌,失声道:“大人!这......这成何体统!”陈思影亦是面红耳赤,低头不语。在古代,女子的脚乃是最隐秘的部位,若被男子看到与失去贞节无异。
杨鹏举连忙解释道:“员外误会了,本官绝无非礼之意!而是如夫人的脚与本案有重大关系,不可不查。”陈思影紧张道:“奴家已为人妻,怎能轻易将双足示以他人?若大人查不出证据,你叫奴家如何做人?如何面对我家老爷?”
如果陈思影大方一些,不拒绝的话,说不定杨鹏举会就此作罢,可她如此排斥,更坚定了杨鹏举的怀疑。杨鹏举对衙役使了个颜色,两个衙役倏然将陈思影按倒在椅子上,杨鹏举脱掉她的鞋袜,冷笑一声道:“好一双杀人的美脚啊!”
陈思影双颊红晕,大声喝道:“大人若不给奴家一个说法,奴家必会上应天府告你非礼良家女子!”杨鹏举笑道:“夫人的双足没有问题,可是这双鞋却内藏乾坤!”
杨鹏举示意一个衙役去查看陈思影的双脚,那人伸头看了片刻,竟然栽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杨鹏举用刀划开鞋,左鞋内有一包致人昏迷的药粉,右鞋里则有一根如手指大小的暗器,可发射毒针。
杨鹏举得意地笑道:“如夫人,本官希望你如实招供!”肖山霖大惊失色,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陈思影,道:“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还我两个儿子命来!”
陈思影瘫倒在地上,痛哭道:“小女子乃是受人指使,若说出幕后真凶,大人可否饶我一命?”杨鹏举问道:“却是何人,快快招来!”陈思影道:“她便是本县的媒婆子,周玉琴。”
肖山霖听到这个名字,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失声呼道:“孽缘,真是孽缘啊!”周玉琴被带到县衙大堂,杨鹏举问道:“你为何指使陈思影杀人?”
周玉琴面无表情,淡淡的说:“的确是我指使陈思影杀人,至于杀人的原因,大人还是别问了,我是不会说的。事情败漏,我只求一死!”
杨鹏举摇了摇头,正要将周玉琴押入死牢,却见一个年轻男子,冲进大牢,高呼道:“娘,你死了,孩儿也不会独活于世!”
周玉琴惊恐道:“你来干什么!回家,赶紧回家!”那人跪在地上,大声道:“大人,儿子犯下的罪,岂能让母亲代为受过?指使陈思影杀人的不是我母亲,正是在下!”
周玉琴还待阻止,衙役立刻将其拽到一旁。男子继续说道:“我叫做周斌,乃是肖山霖的独生子!”肖山霖死死地盯着周斌,复杂的眼神中有愧疚、有厌恶、还有悲愤和难以置信。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二十多年说起,那时的肖山霖是一个年轻的富豪,由于怕老婆的缘故,肖山霖不敢纳妾,更不敢在外边寻花问柳。
有一日他喝醉了酒,夫人正巧不在家,便和家中的一个丫鬟成就了好事,可是这丫鬟竟然有了身孕,且生下了一个男婴。夫人知道此事之后勃然大怒,责骂了肖山霖,还将丫鬟母子赶出来家门。
那孩子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肖山霖便将他们安置在一处偏僻的地方。丫鬟为了谋生便当了媒婆,即是周玉琴,她的儿子就是周斌。
肖文和肖武瞧不起父亲的私生子,想骂就骂,想打就打,肖山霖非但不管不问,且对周斌冷言冷语。俗话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仇恨的种子渐渐在周斌的心中发芽生长,直到肖山霖的正妻去世,周斌认为报仇的时机到了。
周斌收买的陈思影,其实是一位青楼女子,让其嫁给肖山霖,借机杀害他的两个儿子。事成之后,待周斌得到肖山霖的家产,答应赠给陈思影三分之一的财产。
那一晚,陈思影故意将兄弟俩同时引诱到自己房中,肖文有恋足癖,闻到陈思影脚上的迷药,倏然摔倒。床底下的肖武虽然拿着匕首,也只不过是发泄心中的愤怒,他看到大哥摔倒,连忙从床下钻出来。
肖武见到那双玉足,亦是把持不住,而结果和其大哥一样,被迷药给迷晕了。陈思影拿出暗器,将毒针射入肖文的喉咙和肖武的胸口,而后用匕首在他们的胸背处刺了两刀。
实际上周玉琴一直反对儿子报仇,不过周斌心中的仇恨已然沸腾,死活不听母亲的劝告,周玉琴爱子心切,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充当儿子的帮手。
肖山霖听完周斌供出前因后果,连忙向杨鹏举求道:“如今我只剩下这么个私生子了,还请大人开恩,饶他一命,好继承我的家业,为我肖家传宗接代!”
却听周斌怒道:“呸!谁稀罕你的臭钱,我的目的就是让你家破人亡,断子绝孙!方能消解我心头之恨!”杨鹏举摇头道:“一家人何苦闹至如此!本官虽有怜悯之心,奈何国法不容啊。”
两个月之后朝廷下旨,周斌和陈思影秋后问斩,周玉琴被判流放。肖山霖亦在一年之后郁郁而终,临死之前哀叹道:“家和万事兴,家乱万事废!教子无方,乃是我一生最大的失败。”肖山霖将万贯家财捐给了穷苦百姓,临了也算做了一件大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