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信奉的是高压教育，棍棒底下出孝子。
她的控制欲很强，坚信自己的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但物极必反……
大姐考上了重点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从20层一跃而下。
二哥读初三时，在某天回家的路上跳河了。
妈妈坚决不认为是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她把希望全压在我身上。
如她所望，我考上了重点大学。
可是妈妈不知道我有多么地想逃离她。
01
爷爷奶奶把我从二哥的葬礼上带回了他们家。
妈妈一路追赶也跟了过来。
砰砰砰！一门之隔，清楚地听见妈妈在外面砸门的声音。
我躲在爷爷奶奶身后，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南南，别怕。你就安安心心的在爷爷奶奶这里生活。”
爷爷将我护在身后，安慰我。
砸门声没有停歇。
每砸一次，我看见防盗门上的灰尘都被震落一回。
“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把女儿还给我！”
妈妈在门外开始破口大骂。
砸门声、唾骂声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
终于，妈妈好像是累了。
门外安静了。
但没过多久，妈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天啊，你们这些丧良心的，我就剩这么一个女儿了，还要把她从我身边夺走，你们的心都被糊上猪油了吗？”
我和爷爷奶奶走到阳台，隔着栏杆缝隙我看到妈妈坐在水泥地上四肢乱舞地嚎叫着。
妈妈抓着路人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
“快来看看呀！这一家两个老畜生抢孩子啦！”
“我儿子尸骨未寒啊，我就剩这一个孩子了，他们还要抢走。”
爷爷奶奶听到妈妈这样胡编乱造的言论，气得直接冲下楼去理论。
可年事已高的爷爷哪里干得过正值中年的妈妈。
没说到两句话，双方就发生了冲突，相互推搡。
爷爷眼前一黑，应声倒地。
奶奶也被气得喘不上气。
小区群众手忙脚乱开始叫救护车。
“呸！老畜生，活该！死了最好！”
妈妈朝倒地的爷爷吐了一口唾沫。
我知道，逃不过的。
如果我还继续待在爷爷奶奶身边，那么不用多久他们两个老人家就会跟大姐和二哥那样。
在医生告知爷爷奶奶都脱离危险之后，我回到了妈妈家。
妈妈一副胜利者姿态，嘴角微抽，冷哼了一声：
“这才对嘛！”
02
早晨5点钟，妈妈闯进我的卧室掀开被子，不由分说地把我从床上拖下来。
“从今天开始，每天早上起来先早读一小时，6点钟以后洗漱刷牙吃早餐。”
妈妈把一张密密麻麻的时间表贴在我的书桌墙上。
从早晨5点到晚上12点，都有详细的计划安排。
这张表也曾经贴在大姐和二哥的墙上。
而如今我的表，比他们之前的安排更加紧密。
我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坐在书桌前，拿出语文课本开始朗读。
妈妈站在一旁，一直陪着我。
“妈妈，我想上厕所。”
“一分钟。”
妈妈拿出秒表，从我关上厕所门的那一刻开始掐表。
我无比渴望时间可以静止一会儿。
一分钟很快就到了，妈妈暴力地推开厕所门，站在门口冷冷看着我。
“磨蹭什么呢？”
我已经习惯了，家里的门都是没有锁的，就是为了方便妈妈能够随时观察我们的动向。
面对妈妈的行为，我都已经习惯到麻木了。
早饭时间只有五分钟，胡乱地塞了几口馒头和牛奶，我继续回到房间。
接下来就是英文听力训练。
6点半妈妈准时送我去学校。
到达学校和妈妈说再见之后，我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其他同学都不喜欢上学读书，我恰恰相反。
在学校的时光才是我一天中最放松的状态。
回家那是噩梦。
03
晚上回到家，爸爸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了很久了。
我默不作声走进房间关上门。
不用贴着门我都能清晰地听到爸爸妈妈的对话。
“你他妈的是疯子吧？闯到我家，把我爸妈气到住院，你还是人吗？”
“关我屁事啊！谁叫那两个老畜生要跟我抢孩子，他们进医院是他们不中用！”
“你真的够了！老大老二已经被你逼得自杀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是为他们好，那是他们心理素质太弱！欠练！”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要跟你离婚！”
“离就离，怕你啊！有本事你快点离！”
随着爸爸砰的一声关上大门，家里又恢复了安静。
只有挂钟上的秒针滴答滴答前进的声音。
我内心毫无波澜地坐在课桌前写作业。
离婚这个词，从小到大已经听到无数次了。
爸爸妈妈现在的状态跟离婚没啥区别。
爸爸是一名地质学家，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
为了更方便工作，单位里也配有宿舍。
自从大姐跳楼之后，爸爸就搬到了单位宿舍去住。
企图通过物理距离来逃离有妈妈的地方。
爸爸是成年人可以随时离开，
可我和哥哥姐姐，就不行了。
04
大姐是我们三个孩子中，学习天赋最高的。
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
唯一一次考了第二名，差点被妈妈打死。
那天我和哥哥被迫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妈妈拿木棍揍大姐。
我们三个默默地流泪，不敢哭出声。
家里的房子是老楼，隔音效果不好。
每次妈妈的打骂声，整栋楼都听得见。
楼里的邻居劝过很多次，但没有用。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大姐身上还有旧伤痕，现在更是没有一块好皮肤了。
我和哥哥很想冲上去阻拦，但不敢。
生怕妈妈会打得更狠。
这时候邻居王阿姨来敲门，好像有很急切的事。
“开门！快开门！”
门打开地一瞬间，邻居王阿姨就冲进屋里。
看到我们三个孩子忍着痛不敢哭出来的样子，她心痛不已。
“刘梅啊！你别打了。你看看孩子们都被你打成什么样了啊？”
“你懂什么？”
只要邻居们为我们说话，妈妈立马驳斥。
“小孩子就得打，这样他们才会上进。你看我们家赵一兰次次考第一，这就证明我的教育方法是对的。”
王阿姨伸手想去安慰大姐，可是碰哪哪疼。
“兰兰已经这么优秀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优秀？她这次就考了个第二名，不好好教训她，下次就得考第三名第四名甚至更差了。”
妈妈越说越上头，抄起棍子又是一棒落在姐姐身上。
王阿姨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妈妈推倒，拉上大姐往门外走。
“王秀琴，你干什么？”
王阿姨不理会，拖着大姐进了自己家门。
妈妈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王阿姨家门口，对着防盗铁门又踢又拍。
“王秀琴，你个臭女人，你就是嫉妒我。”
“你嫉妒我把孩子教得这么好，你家那个却是个倒数第一。”
“王秀琴，你再不开门我报警了。”
说到做到，妈妈拨通妖妖灵，没过多久警察来了。
妈妈在电话里跟警察说的是有人私闯民宅，把自己家孩子抢走了。
等警察到了跟周围邻居一了解情况，又语重心长地给妈妈做起来思想教育工作。
“你们到底还是不是人民警察？！”
“是她王秀琴抢走了我的孩子，你们警察应该帮我把孩子要回来。”
妈妈没等警察说完话，就火冒三丈提起滚自己要揍人了。
在场有楼上楼下的邻居，几个老爷儿们看到妈妈这架势赶紧拦下。
要真把警察打了，事就大了。
这场纷争在爸爸带着外公外婆赶回家后，才得以平息。
爸爸不停地向警察和各位邻居鞠躬道歉，毕恭毕敬的把人都送出家门。
大姐也从王阿姨家回来了。
妈妈还想打她，外公外婆连忙把我们三个孩子护在身后。
“刘梅，你有完没完啊？”
爸爸指着妈妈，魁梧高大的身子把妈妈和众人隔绝开。
“赵清松，你少来这套。三天两头不着家，这些年要不是我教育这三个孩子，他们能学习这么好吗？”
外公说：”教育也得讲究方式方法，你这样打能行吗？”
“怎么不行啊？我小时候你不也是这样打我的吗？”
外公语塞。
妈妈没有放过家里任何一个人，挨个把我们都数落了一遍。
中心意思就是全都是因为我们不听话才搞成这样，她一点错都没有。
最后总结，坚持认为只有棍棒教育才能出人才。
妈妈的成就感在大姐收到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到达了最高峰值。
她拿着大姐的通知书，把整个小区都逛悠了一圈。
逢人就说自己的教育有多么的成功。
把当初阻拦她揍大姐的邻居都明里暗里讽刺了一遍。
正在妈妈拉扯着邻居王阿姨炫耀姐姐的通知书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
大姐从20楼一跃而下，倒在血泊中。
我不知道那一天是怎么度过的。
妈妈在大姐身旁呆坐了好久好久。
她不给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带走大姐。
我们以为大姐的死，能让妈妈彻底醒悟了。
谁曾想，妈妈更加变本加厉。
紧接着二哥成了下一个遭难的人。
二哥不堪忍受妈妈的高压管制，
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突然丢下自行车，跳河了。
05
妈妈推门而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下意识以最快速度整理好思绪，继续奋笔疾书。
“你怎么写得那么慢？”
妈妈开始斥责我。
我没有回话，因为我知道任何理由在妈妈眼里都是狡辩。
脑袋被手指关节狠狠地敲了一下。
“我跟你说话呢？耳聋啦？”
妈妈见我不回应，更加生气了。
把刚才和爸爸吵架没撒完的怒火又转移到我身上。
见我不说话，妈妈使劲推了我一下。
“我是你妈，你就这么对待长辈的吗？我跟你说话，你要回答，听见没？”
“知道了。”
我小心翼翼地回复道，声音带着颤抖，就怕会再被打。
“我给你半个小时，这张卷子写不完今晚就别想睡觉，再加一张卷子。”
“知道了。”
听到我的回复，妈妈这才满意的离开我的房间。
我偷偷地抹去泪水，不敢懈怠。
内心明白只有考上外地的大学，远离这个家。
毕业后努力赚钱，才能彻底摆脱妈妈的控制。
想到这里，我加倍努力学习，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06
在妈妈24小时乘以365天的监督下，我苦熬了五年终于拿到了京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只要上了大学，我就可以摆脱黑暗的日子了。
从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起，我久违的笑了。
邻居王阿姨见到我都说，”南南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
那可不嘛，心情好了，自然人也开朗起来。
可惜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我不知道这个暑假将是我短暂的一生之中仅有的快乐时光。
准备开学的时候，妈妈也和我一起收拾行李。
我说：”妈，我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你不用送我去学校了。”
“谁说我是送你去学校？我是要跟你一起去学校住。”
“啊？什么？”
“你啊什么啊？你这么没有自控能力，没有我在身边，你能好好学习？”
“我不会打扰你读书的，我就是照顾你的饮食起居，这样你才能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
“那……那你住哪儿啊？”
“住宿舍啊~不是给学校交了住宿费了吗？我跟你睡一个床，娘俩挤挤就行。”
我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的赵一南，带着参加葬礼一般的沉重心情奔赴我的大学生活。
大学舍友都很好奇为什么我来上学还带着妈妈，但没有敢当面问。
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想不通，更何况是外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