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局势突变,12月8日,叙利亚叛军宣布拿下首都大马士革,而且强调总统巴沙尔已经搭机逃离,呼吁“全世界的流离失所者,一个自由的叙利亚正在等着你们”。虽然阿萨德的去向目前还有待证实,但一名埃及记者宣称阿萨德搭乘的飞机“在几分钟内从超过3650米的高度突然下降到1070米”,疑似已经坠机。
大马士革不战而丢,巴沙尔就这么完了?局势变化太快
(一)巴沙尔突然完了
叙利亚叛军攻陷北部第一大城阿勒坡之后,政府军可说兵败如山倒,一路被叛军南下攻进首都大马士革。但更令人震惊的消息当属总统阿萨德可能坠机。半岛电视台的最新报道指出,在叛军控制大马士革机场的最后一刻,确实有一班叙利亚航空的9218班机起飞,这架伊尔76机型的飞机先向东飞、然后转向北飞,当它在大马士革以北的霍姆斯上空盘旋时,雷达信号就突然消失了,但半岛电视台并未证实阿萨德是否在飞机上;《纽约时报》则说巴沙尔目前下落不明。
叙利亚叛军宣称“完全解放”大马士革以北的第三大城霍姆斯后,8日上午也传出首都大马士革已经失守的消息。半岛电视台说,统治叙利亚长达24年的阿萨德已经逃亡,引发大马士革和阿勒颇的民众上街庆祝。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指出,叛军的进军速度令人惊讶,从阿勒坡、哈马、霍姆斯到大马士革,叛军几乎在短短10天之内就拿下叙利亚西半部的重要城市,“我们甚至都不清楚,叙利亚是否还有一个正常运作的政权可言”。
原本预计阿萨德政权会在大马士革与叛军展开激烈攻防,没想到叛军宣称阿萨德政权的官员陆续对他们投降,12月7日晚间叙利亚叛军推进到大马士革郊区,8日上午就宣布解放首都。虽然叙利亚总统办公室的官方说词是“阿萨德没有逃走”,但根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在当地所掌握的情报信息,大马士革确实已经见不到阿萨德的踪迹。倒是9月才上任的叙利亚总理贾拉利表示,他会留下来确保政府机关正常运作,并且要求叛军不要伤害任何人。
占领大马士革的反对派武装则宣称,“新叙利亚”将是一个“和平共处”之地,他们不会寻求报复、正义将会胜出,所有叙利亚人的尊严也将受到维护,“过去的黑暗一页已经翻过去,未来将开辟新的地平线”。包括“沙姆解放组织”领导人朱拉尼在内的叛军领袖最近几周一直强调,他们要建立一个“属于所有叙利亚人的国家”。朱拉尼甚至宣称:“所有反抗军都不准接管任何政府机构,他们将继续接受总理的监督,直到政权正式移交为止。”
(二)很奇怪,之前巴沙尔的形势可是一片大好
无论巴沙尔的下落如何,现在叙利亚的巴沙尔时代已经彻底结束。说来也够奇怪的,为何叙利亚政府军会败得这么快,一路上基本上没有任何反抗?要知道,过去巴沙尔政权可是扛过了“阿拉伯之春”的浪潮,从2011年到2020年,不仅稳住了阵脚,甚至还收复失地,控制了叙利亚半数以上的土地。一直到去年,包括沙特在内的很多阿拉伯国家都不得不正视这一现实,开始邀请巴沙尔参加阿盟峰会。
大马士革失守,巴沙尔政府倒台,叙利亚境内现在很乱
记得2015年,巴沙尔迎来了俄罗斯的强力介入,开始转守为攻,不断收复失地。2016年12月,叙利亚政府军在俄罗斯空军掩护下,成功拿下阿勒颇。那一刻是这场自2011年3月爆发的叙利亚内战中一个具有决定性的主要转折点。随后4年时间中,反对派节节败退,最终被压缩至叙利亚最西北部与土耳其接壤的伊德利卜省内一块不足3000平方公里的狭小空间内,如果不是土耳其在这一地区建立岗哨,极力反对叙利亚政府军发动攻击,或许连伊德利卜省也会被叙利亚政府军彻底收复。
近两年来,许多国家都与叙利亚政权恢复了关系,叙利亚政权也在被暂停会员资格11年后重返阿盟,巴沙尔·阿萨德作为叙利亚国家的代表再次出席阿拉伯峰会。随着与阿拉伯国家之间关系的恢复,土耳其也向大马士革政府抛出了橄榄枝,但是阿萨德却要求首先履行一些条件,包括土耳其军队从叙利亚领土撤军。
在国际层面上,巴沙尔·阿萨德在2024年访问了莫斯科和德黑兰,而在阿萨德政权下的叙利亚重返阿盟后,欧洲对该政权的隔离墙似乎也即将破裂。意大利、奥地利、塞浦路斯、捷克、希腊、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和斯洛伐克签署了致欧盟外交政策官员何塞普·博雷利的信函,呼吁重新评估与阿萨德政权之间的关系,并提议任命一名欧盟驻叙利亚特使,与叙利亚驻布鲁塞尔大使恢复沟通,此外还要求讨论欧洲制裁对叙利亚政权的影响。
意大利宣布任命其驻大马士革大使,从而成为了第七个在叙利亚设立大使馆的欧洲国家,与此同时,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琳达·托马斯-格林菲尔德也向阿萨德政权伸出了一根“胡萝卜”:她声称如果叙利亚政权能够在解决冲突的进程中取得进展,那么华盛顿将考虑取消针对它的制裁。
而在国内方面,叙利亚复兴党在2024年举行了中央领导层选举和各省的支部领导层选举,巴沙尔·阿萨德当选该党秘书长,而在此后举行的人民议会选举中,复兴党获胜,随后巴沙尔·阿萨德任命穆罕默德·加齐·贾拉利组建新政府,此外,各省省长职位也出现了变动,同时,国防部宣布变更征兵机制,根据变更后的规定,预备役最长期限将变为两年,所有预备役服期达到5年的人员都将复员,这就意味着该政权将在今年年底之前复员数万人,为军队转向志愿役做好准备。
此前巴沙尔的形势一片大好,甚至回归阿盟,但现在的结局令人很惊讶
这些事态发展传递出这样一个信息:阿萨德政权已经打破了阿拉伯世界中的“隔离墙”,并再次成为地区环境中公认的叙利亚统治者,这也促使一些欧洲国家改变了对他的立场。与此同时,他还启动了叙利亚内部的党派、政治和安全进程,作为宣布该政权在这场持续14年的战争中战胜反对派革命力量的前奏。总而言之,在此之前,外界普遍认为巴沙尔的地位已经非常稳固。
基于这一点,今年的讨论焦点主要集中在叙利亚反对派的命运,特别是在有关土耳其-叙利亚关系正常化、如果土耳其军队从反对派控制区的军事据点撤出,这将对叙利亚反对派的现实与未来产生何种程度的影响,以及这些反对派能否单独对抗政府军的问题。
(三)巴沙尔为何会败得这么快
今年11月底,叙利亚北部以“沙姆解放组织”为首的反对派武装在以色列和黎巴嫩真主党签订临时停火协议后突然“闪电”发起大规模军事行动。11月29日,反对派占领了政府军自2016年底以来控制的叙利亚第二大城市阿勒颇。当时的新闻报道普遍指出,叙利亚政府军被突如其来的攻势打得措手不及,只能暂时撤退。即使当叙利亚叛军拿下哈马后,一直秉持反巴沙尔立场的卡塔尔半岛电视台依旧在发出一个疑问:叙利亚反对派能保住他们刚刚拿下的哈马和阿勒颇吗?
但接下来的情况变化很令人吃惊,叙利亚政府军和之前的表现完全不同,反而更像当初的阿富汗军队,直接兵败如山倒,连首都、政权都丢了。因此现在大家都想清楚一个问题:为何这次叙利亚政府军会表现得如此差劲?
美国《外交政策》的一篇分析认为,叙利亚政府军的快速溃退其实并不令人意外。分析指出,过去数年间叙利亚经济情况极差,阿萨德政府的收入大量来源于生产毒品,而这一生意网络让军队和政府部门卷入更深层的腐败。同时,“和平”态势下叙利亚军队的训练和装备都严重不足,战斗力并没有新的提升,甚至军队组织更加四分五裂,因而可以预期此次的溃败或很难停止。
英国《金融时报》发表的一篇报道称,导致叙利亚政府军迅速崩溃的实地原因有很多,包括在战争爆发13年之后,亲阿萨德的圈子内弥漫着一种沮丧和绝望的状态,尤其是在军队当中。
反政府武装拿下阿勒颇,此后一发不可收拾,叙利亚政府军几乎没有抵抗
多年来,叙利亚一直处于经济和金融崩溃的边缘,并且背负着未偿还的债务负担——主要来自与之并肩作战的盟友。在2023年,伊朗议会国家安全与外交政策委员会前主席赫什马特拉·法拉哈特皮什表示,叙利亚欠伊朗约300亿美元。
此外,自2020年军事行动减少以来,该国的经济和社会状况并未得到改善,当地货币持续贬值,贫困指标继续上升,公众的不满情绪仍在蔓延,甚至包括一些支持阿萨德政权的阿拉维派地区。在2023年,叙利亚政权控制地区爆发了示威活动,以抗议经济状况的恶化,而这场始于以德鲁兹人为多数的南部苏韦达市的示威活动,也迅速蔓延至该国的7个省份。
另一些分析则指出,伊朗和俄罗斯这两个阿萨德政府最大的支持方都陷入自身的困境:俄罗斯因为乌克兰战事而无暇再投放足够资源予以中东战略,伊朗则陷入经济危机和长期的社会抗议。2023年底爆发的加沙战争,则沉重打击了伊朗在黎巴嫩的盟友真主党,更削弱了伊朗支援阿萨德政权的能力。
卡塔尔半岛电视台就秉持这样的观点,半岛电视台分析称:从常规层面来看,显然,乌克兰战争吸引了俄罗斯的大部分注意力,并将其大部分力量都投向了乌克兰,这些情况影响了俄罗斯军事领导层对叙利亚局势的关注。
至于伊朗在叙利亚的存在,则在以色列的袭击下导致其领导结构受损:2023年12月,以色列空袭了“黎巴嫩和叙利亚抵抗阵线支援部队”负责人拉迪·穆萨维位于大马士革的住宅并致其死亡;2024年1月,伊朗革命卫队圣城旅驻叙利亚的情报部门指挥官霍贾特拉·阿米德瓦尔及其4名助手在以色列轰炸其位于大马士革的总部期间丧生。
随后在2024年4月,驻黎巴嫩和叙利亚的圣城旅指挥官穆罕默德·扎赫迪及其副手穆罕默德·拉希米,与随行的5名军官在以色列针对伊朗驻大马士革大使馆的领事建筑的轰炸期间丧生。在接下来的时间中,由于伊朗和黎巴嫩真主党在叙利亚经常遭到以色列的空袭,最后迫使伊朗顾问和真主党成员减少在叙利亚境内的存在。
至于主要以强制征兵为基础的叙利亚政府军,则因缺乏能够在长期战争中稳定战士情绪的意识形态学说而受到影响。在许多有关军事心理学的文献中都有这样一句话:“很多士兵只要能领到工资,只要相信能打赢,就会去打仗,对他们来说,打仗只是为了领取月薪,而不是值得他们牺牲生命的事业”这句话也曾出现在美国“阿富汗重建特别监察员”关于2021年阿富汗政府军在塔利班武装面前迅速崩溃的原因分析报告中。
无论如何,巴沙尔的时代算是结束了
其他因素也导致了叙利亚政权军队的崩溃,例如训练水平低下,在缺乏空中掩护的情况下作战能力有限,腐败蔓延导致纪律和文化遭到破坏,在前几轮战斗后“民兵”文化蔓延的情况下导致指挥和控制系统受到侵蚀,多年来一直有军官和士兵叛逃,以及在战斗中依赖地方和地区民兵的支持,甚至有许多官兵相信他们正在捍卫一个对他们漠不关心的政权。
而叙利亚叛军则是在过去4年一直在变,在2020年叙利亚政权针对反对派控制区的最后一场军事行动结束之后,反对派的各个派别开始研究其在战斗中发生实地崩溃的原因,其中最突出的因素是指挥和控制的薄弱,以及军事决策中心的分散。因此在过去4年中,叙利亚叛军开始联合、重组,最大程度组建一个统一的军事指挥机构。此外,叙利亚叛军还集中关注新兴武器的训练,其中最典型的案例就是无人机的使用。
在多重因素的影响下,扛过“阿拉伯之春”的巴沙尔最终倒台,不过巴沙尔的突然倒台对叙利亚而言可能会留下一片政治真空,而且过去内战期间,叙利亚境内已经有多股外部势力的存在,没有巴沙尔的叙利亚接下来将往何处去特别值得关注。
油尽灯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