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郎的口述：

我今年45岁，送走了四位至亲的老人后，我对那些老人大限将至的种种反常举动比较清楚。于是很多人都会请教我。

邻居大伯走之前，做了很多小板凳，给街坊四邻都送了小板凳。

大伯有85岁了，腿不疼，腰不疼，喜欢动手编个筐，做个板凳。他平时还会做些小板凳，拿出去卖，十块钱一张，一天卖个两三张都够大伯吸烟喝酒了。

那天邻居大伯给我拎了一个板凳过来。很简单的板凳，就是一根平平的木板，两头各钉了一块小木块当做凳脚。

我看着85岁的邻居大伯精神矍铄，健步如飞，我说：大伯，你不要劳累了，做个板凳也累的，歇歇。

大伯大笑道：不累，不累，我感觉浑身都有劲，我今天做了10个小板凳，每个邻居都有，不要嫌弃简陋就行。这个板凳不收钱。

我笑道：不嫌弃，不嫌弃，这个做的看着简单，但坐着结实，不容易摔倒。一天也不要做多，做个两三个过过日子就行。

大伯笑道：是啊是啊，现在我有力气的时候，多做几个，免得明天没机会了。

没机会了。我一个激灵，马上反驳道：明天还要你做几个，明天还要你做几个的。

大伯哈哈笑道：做不了了，做不了了。

我赶紧给堂哥打电话，我说：大哥，你带儿子孙子他们都回来。大伯今天给街坊四邻都做板凳了。我感觉情况不妙。

堂哥一听说：不会吧，我爸身体还好着呢，听我妈妈说，他每天还能喝三两白酒呢。但是你有经验，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堂哥带着他的儿子，孙子他们都过来了。他的弟弟在外地，还不相信。

连大伯他自己也不相信，他说：你们过来做什么啊？我就给大家做个板凳而已。

谁也没有想到大伯母早上起床的时候，才发现大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过去了。

好在大伯的长子长孙都在身边了。

村东头的大娘，86岁了，是一个人住的。大娘一个人住，但是她不烧火，不做饭，都是孙子给她送饭过来吃。

大娘的日子也是非常惬意的，她每天早上去早餐买两个肉包，一瓶热牛奶，吃完了就去公园里面逛逛，锻炼身体。

中午的时候，她的孙子，在同一个村住的孙子，他会给她送饭过来吃。

跟村里其他那些老人不一样的事，大娘也不种菜，每天都是走东家串西家聊聊天。

家里也不收拾。冬天的床上还扔着夏天的被子。沙发上扔的都是衣服。衣柜里也塞得满满的，还说衣服扔沙发上好找。

就这么一个很懒的老人。那天她把沙发上的衣服收拾好了，床上夏天的被子也拿掉了，并且在床上铺了一张草席，那张草席买过来有好几年了，她一直没有把它拿出来铺在床上的。

她自己还去理发店里，叫人理了一个发，花了10块钱。

她的孙子拎着饭过去的时候，发现客厅也很干净，问道：奶奶是不是有亲戚朋友要过来啊？今天弄得这么干净。

大娘说：懒了一辈子，也该勤快一天了。

她的丈夫去世的早。是她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儿子长大的。两个儿子结婚后也没有住老房子。都是自己去外面买房子住了。她就一个人住得很自在。

大孙子是跟村里的一个同学结婚的，就回村里盖了一栋房子，让大娘跟他们一起住，大娘不愿意。大孙子只好每天中午给她送饭吃。

孙子放下饭菜，也没当一回事也就走了。

大娘吃过中午饭后就去村里捡木头了，捡那些树枝木头。她一点一点地拖回家。在院子里堆了两个柴垛，就是木头堆子。

我看到了，就问大娘：要下大雪了，你捡这些木头做什么？

大娘说：烧水用。

我也没在意。碰到她的大孙子，大孙子说：今天奶奶打扮得可漂亮了，头发也梳好了，衣服也穿新的了。家里地都扫干净了，以前都像个猪窝一样。我老婆都要过几天给她收拾一遍。

我一听，马上一个激灵，道：不好，你的奶奶就在两天的事了，你们要有人在床前守着。

大孙子一听，害怕了，赶紧给他的父母打电话。晚上的时候就听到大娘的院子里传来了炮声，大娘走了，很安详地走了。

村里有一位70岁的老人去世，真的是很意外，谁也没有想到。

我叫这位老人她为小婶。她和小叔平时养些鸡，种些菜的日子，过的也非常不错。

那天她养的一个鸡不见了。她养的鸡不见了，也是很正常的，因为山后面有黄鼠狼，也有野猫，平时也有丢过鸡的，但是小婶的脾气非常好，从来说话从来是细声细语的。

但是那天她骂架骂得可厉害了，像人说的跳起来掉下来，掉下来跳起来的那种骂架。

骂黄鼠狼骂野猫，也骂是不是别人偷了她家的鸡？说自己死了也要去找到偷鸡贼。

没想到晚上的时候刚洗过脚，想到床上睡觉的时候，一头栽到床上就走了。

大家都说小婶温柔了一辈子，从来没有和谁红过脸，也没和谁骂过架，却在最后那一天狠狠地骂了一次架，是她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一般70多岁的老人，预感大限到了，会有些反常动作，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基本上是跟出力有关系。

比如有些从来不干活的人，突然想干活了。而且干了很多很多的活，他是把这一生的力气给用完了。

家里有明白的人，他们就准备后事。当然，那些缠绵床榻的，大限到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回光返照，要喝最后一口酒，吃最后一口饭，吸最后一口烟。

也有些是一语成谶。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我就讲一个我朋友的故事吧。

我有一个朋友一直在家里啃老的。他有三个女儿。老婆怀上第三个女儿的时候。他想着自己不能在家啃老了，要出去干活了。

但是他没有学历，也没有干过活，他就去工地上干活。为了庆祝他有一份工作的时候，大家就给他在饭店弄了一桌好吃的。

老婆说：现在家里要有三个孩子了，都靠你一个人挣钱，压力比较大。

朋友说：没关系的，三个女儿有什么关系啊？我上一天班就能挣够大家的生活费，大不了小女儿到时候送给别人养。

没想到朋友去上班的时候，那个快结顶的工地上班，他也戴了安全帽了，也绑了安全绳。就是不知道怎么会在电梯井底发现的。

包工头给他赔了80万块钱。他的老婆带着肚子里的小女儿嫁给别人了。

大家想起他桌子上的那一番话，都唏嘘不已，都觉得他是一语成谶。

都说人不能说叹气话，人无论如何都要开开心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