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坐在阴冷的灵堂里,手里拿着徐泽刚刚扔给我的离婚协议书。
我抬头看了一眼徐泽,与遗照上的婆婆眉眼有五六分相似。
不过婆婆是慈祥,徐泽只有不耐烦。
「财产我会分你一半,快点签字吧。」
徐泽一边说一边看手表,很赶时间的样子。
我攥着纸轻声道,「明天是婆婆下葬的日子,你今天不守夜吗?」
半年前婆婆查出肝癌,晚期。
婆婆年纪大了,情况恶化很快,就在前天婆婆突然要我给徐泽打电话。
徐泽跟婆婆有矛盾,当初两人大吵一架后,婆婆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徐泽。
我知道这是婆婆熬不住了,立刻联系徐泽,却没有打通,联系他的秘书,对方也不知道徐泽的踪迹。
婆婆大喊一声「都是报应」,就这样去了。
因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联系了殡葬公司,所以婆婆的后事进行得很顺利,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母亲去世,亲生儿子没在灵前守孝,反而是我这个儿媳妇忙前忙后。
徐泽抬头看了一眼照片,神情复杂。
然后他突然讥笑道,「谁不知道你才是她的亲闺女,我在不在重要吗。」
我也来了火气,「徐泽你有没有良心,婆婆为了你放弃了自己的人生,把你养大,没有要求你的任何回报,但是你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吗?」
徐泽冷漠地看着我,「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想离婚。」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感觉自己不认识他了。
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是苏雪回来了对吗?」
徐泽愣了一下,扭头说道,「跟小雪没关系。」
果然,苏雪就是他永远的白月光。
「你走吧。」我忽然不想再跟他说一句话。
徐泽盯着我,「我们演了这么多年的戏,该够了,你应得的那份我也会给你,你还想怎么样?」
我苦笑,原来他一直是这样看我的。
我是个孤儿,当年徐泽的母亲资助了不少人,我就是其中之一,一直亲切地称呼她为徐妈妈。
后来我顺利考上大学,为了感谢徐妈妈,去徐家送我的录取通知书。
也是那一天,我看见了徐泽的照片。
后来发现他跟我在同一个学校,慢慢就喜欢上他了。
严格来说,是我暗恋他,因为那个时候他有女朋友,所以我没打算让他知道。
但是没想到他的女友突然出国。
看着一蹶不振的徐泽,我开始主动接近他,徐泽只是把我当做他众多追求者其中的一员,对我不冷不热。
我没有放弃。
徐泽跑到酒吧买醉,我就在外面等他。
他跟人打架,我挡在他前面。
他淋雨发烧,我送他去医院。
学校所有人都说我是徐泽的舔狗,但我不在乎,只要他好就行,这样徐妈妈才放心。
后来徐泽创业,我为了帮他,毅然从五百强的企业跳槽,前两年几乎没有工资,我还贷款帮徐泽做项目。
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徐泽成功了,后来在公司步入正轨后,徐泽就跟我求婚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因为这几年徐泽一直跟我保持距离。
得到消息的徐妈妈非常高兴,还把徐家的传家宝送给我,于是我就跟徐泽结婚了。
徐泽暴跳如雷,喋喋不休地指责我的自私。
我忽然觉得很累,打断他的话,「我同意离婚。」
2
我向徐泽提出了一个条件。
「离婚可以,等到一个月之后。」
徐泽打量我一眼,脸上满是戒备,「你不会要耍什么花招吧?」
我捂着快不能喘气的胸口,冷漠道,「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他找律师起草离婚协议的时候,难道没听过离婚冷静期吗?
铃声突兀的响起,是徐泽的电话。
我跟徐泽的距离不远,电话那头甜腻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阿泽,你还要多久回来啊,我一个人害怕。」
阿泽……会这样称呼徐泽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已经不在了,另一个就是徐泽的前女友,苏雪。
曾经我也这样叫过徐泽,徐泽瞬间变脸,呵斥了我一顿。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叫过这个名字。
「那就一个月之后民政局见吧。」
徐泽安慰完苏雪,留下一句话就要走,我叫住了他。
「如果苏雪没有回来,你还会跟我离婚吗?」
办完婆婆的葬礼,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刚打开灯,就发现了家里的异常。
属于徐泽的很多东西都不见了。
比如他的鞋,以及我帮他买的衣服。
小米不只一次地说我傻,钱不给自己存着,都花在徐泽身上了。
当时我是怎么回答她的,「看徐泽穿我买的衣服,我更高兴。」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一语成谶。
曾经我跟徐泽也是有过一段甜蜜时光的。
我们结婚以后他的公司步入正轨,徐泽就提出希望我辞职在家。
因为公司的合伙人是他同学,万一以后发生矛盾,他不好处理。
我说,好。
那时候婆婆身体也不太好,我辞职以后一边照顾婆婆,一边照顾徐泽。
徐泽胃不好,我特意报了班学做药膳、煲汤。
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徐泽下班回家,喝一碗我熬了一下午的汤。
但是我已经忘了徐泽有多久没有回家吃过晚饭了。
我只能一个人对着空荡的家喝完那一锅汤。
3
站在公寓门外,我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看见开门的人,我愣住了。
苏雪。
徐泽竟然让她住在这里。
这座公寓是我看中的,靠近徐泽的公司,这样他加班太晚了就可以在这儿休息,里面的家具也是我精挑细选的,力求让徐泽住得舒适。
没想到却被他拿来金屋藏娇。
苏雪看到我倒是一点也不惊慌,落落大方地跟我打招呼,「阿泽在洗澡。」
我没有忽视苏雪脸上的挑衅,以及她故意拉开领口露出的红印。
住着我的房子,睡了我的男人。
我应该转身就走的,但我没有。
或许是我心里隐隐还抱着某些期待。
我绕过苏雪走进公寓,「我来给徐泽送饭。」
公寓里一片狼藉。
沙发上堆满了衣服。
茶几上散落着各种各样的外卖盒。
「真是贤惠啊,我就不会做饭。」苏雪跟了进来。
「不过我买什么阿泽都喜欢吃。」
这时,浴室的门开了,裹着浴巾的徐泽走出来,看见我,他也是一愣。
「你怎么来了?」
苏雪连忙走过去抱住徐泽的胳膊,笑着说道:「温柔来给你送饭。」
「不用麻烦,我自己会做。」徐泽说完用毛巾包住头发。
「我来帮你。」苏雪顺手接过。
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秀恩爱,仿佛我才是那个多余的,我觉得好笑。
我花了几年的时间给他调好了身体,以至于他现在有了肆意破坏的资本。
徐泽转身上楼,苏雪一脸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阿泽脾气不好,你不要介意。」
真是可笑,明明是我的丈夫,却要别的女人来劝我。
「谢谢你关心我的丈夫。」我冷静地说完,就把保温桶放在唯一有空地的吧台上,「记得让徐泽喝汤。」
我平静地走出公寓,甚至还关了门。
我不停地戳着电梯按钮,焦急地等电梯上来。
还是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刻,听见了苏雪跟徐泽的对话。
「阿泽,这里面什么东西,怎么一股药味,我帮你丢了吧。」
「好。」
「哐当。」
我的世界也黑了。
4
我在家里打包。
房子是婆婆当年为我跟徐泽准备的婚房,既然要离婚了,房子自然也应该还给徐泽。
然后我就接到小米的电话,她告诉我徐泽把苏雪带到公司去了,还让她给苏雪办入职手续,被她当场反驳,然后两个人大吵一架。
小米跟我同期进入徐泽的公司,她性格直爽,我们很快就成了朋友。
后来我才知道小米为了男朋友才来的,她的男友就是徐泽的合伙人。
所以小米一直说我跟她很像。
但我知道我们是不一样的。
小米跟她的男朋友互相喜欢。他们结婚的时候我还是伴娘,小米直接把捧花交给我,希望我找到自己的幸福。
我当时满眼都是徐泽,下意识就去找徐泽的身影。
当时徐泽在做什么呢,我似乎开始记不清徐泽从前的模样了。
后来我跟徐泽结婚,小米一直觉得可惜,她总说徐泽配不上我。
尤其在我辞职的时候,小米更是不满徐泽的所作所为,她在公司担任人事总监,她丈夫也从没说过让她离职的话。
我跟小米约在外面见面。
小米一来就大骂徐泽是个渣男,她还在公司里骂苏雪是不要脸的小三,气哭了苏雪,也让徐泽颜面尽失。
徐泽差点打了小米,幸好她的丈夫及时赶到,当机立断让保安把苏雪赶出公司,把徐泽拽回了办公室,才没让人继续看笑话。
我点头,小米的丈夫是个做事果决的人,比徐泽更适合管理公司。
「他还问我是不是你在背后说苏雪的坏话,我呸,就他个睁眼瞎看不出苏雪是什么货色,真是不要脸。」小米一脸嫌弃。
我一点也不意外,徐泽一直觉得我们是导致他跟苏雪分手的罪魁祸首呢。
「你准备怎么做?」小米还是非常生气,「只要你开口,姐们帮你教训那个不要脸的小三。」
我抬头看着天上的蓝天,心情忽然变得轻松不少。
「我跟徐泽要离婚了。」
小米吓傻了,紧接着变得很生气,「渣男逼你的?」
好像只要我点头,她就马上去宰了徐泽。
我摇头,「小米,我觉得我开始放下了。」
小米经历了我从暗恋到跟徐泽结婚的全部过程,知道我的意思,过了很久才叹气道:「放下了也好,你这么好,以后会遇到比他更优秀的人,他配不上你。」
可是我还是很想哭怎么办,我爱徐泽已经八年了。
人生八分之一的时间都用在了他身上。
5
我坐在家里发呆,脑袋里想着小米跟我说的话。
「那个苏雪三个月之前就回国了,本来我是不知情的,后来常易说漏了嘴我才知道这件事。那时候你婆婆病重,我又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为了这事我现在还没理常易,他们男人真是一丘之貉。」
原来苏雪那么早就回来了。
徐泽知道,所以才没时间回家吃饭。
「砰砰」的敲门声打断我的思考,我去开门,徐泽一脸怒气地站在外面。
「你为什么要针对苏雪,我们不是说好了离婚吗,你还想做什么!」
徐泽一连串的质问甩到我脸上。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徐泽冷笑,「难道你不是吗?当年的事我不想追究了,现在苏雪回来了,我们可以让一切回到正轨,你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我很疑惑,「什么意思?」
徐泽不耐烦地吼道,「 当年要不是你跟我妈算计我,我根本不会娶你,我跟你结婚就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质问他,「我们结婚六年,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吗?」
徐泽沉默了片刻,回答,「没有。」
我忽然笑了起来,「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三个月前我生日那天,你明明说过会早点回家,但是我等了你一晚上你都没有回来,是不是跟苏雪在一起?」
徐泽愣了一下,然后承认了。
我用力将徐泽推出门,「你滚!」
「你发什么神经。」徐泽一脸莫名其妙。
我不想看见他,用力关上门,跌坐在地上。
真希望这一切都是场噩梦。
6
我拿到了离婚证。
徐泽跟在我后面走出民政局,开口叫住我,「你去哪儿,我送你吧。」
我面无表情地拿出钥匙交给他,「这是房子的钥匙,还给你。」
徐泽神情复杂,「你搬走了?」
「那是徐妈妈买的房子,应该还给你。」
「其实你可以继续住。」
「阿泽。」苏雪突然出现,上前挽住徐泽的胳膊。
大厅还有不少人,听见我们这边的动静,都看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徐泽神色尴尬地推开苏雪。
「我来接你一起去庆祝啊。」
苏雪当面向我宣示主权。
「先走一步。」我无意观赏别人的恩爱场面,想要离开。
苏雪却叫住我。
「谢谢你这几年对阿泽的照顾,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小雪!」徐泽低声斥责苏雪。
苏雪一脸委屈,徐泽又连忙安慰她。
我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等所有的事情处理完以后就会离开,所以短租了一个公寓,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门。
徐妈妈的律师。
他说徐妈妈有留下遗嘱。
徐妈妈的丈夫车祸去世,除了肇事司机的赔偿之外还有一大笔保险赔偿金,徐妈妈就用这笔钱买了基金股票,这些年加起来翻了好几倍,比徐泽公司的资产还要多。
律师说徐妈妈把这些钱全都留给了我。
虽然我不知道徐妈妈为什么要留这样的遗嘱,但我不能要。
「徐泽是徐妈妈的儿子,这些财产应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