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全球经济只有一个问题：有钱人老了

如果我们把全球经济比作一个人，那么他已不再年轻。他的脚步迟缓，眼神谨慎，思维在旧梦中反复咀嚼。这不是一个宏观经济学意义上的“老龄化”问题，而是一种“资本人格”的蜕变。有钱人老了，他们的选择、偏好、恐惧，正在像一张滤镜，把整个世界染成保守的颜色。他们不再追逐可能性，只钟情于确定性。他们的恐惧成为系统性风险，他们的安稳成为全球增长的天花板。风起时，总有人要扶着帽子，也总有人干脆脱了衣服迎风奔跑。而如今，风停了，帽子安然，衣服也挂进了衣柜。从东京到纽约，从苏黎世到上海，整个世界都陷进了一个体面的沉默，像一位穿着灰蓝色羊绒大衣的老人，坐在高楼玻璃窗后，盯着股票的走势图缓缓下沉，嘴角却没有一丝波动。

现在全球经济只有一个问题：有钱人老了

老年人并不可怕，但老年资本才真正让人胆寒。根据瑞士信贷2023年全球财富报告，全球超过76%的私人财富集中在50岁以上的人手中，其中近半数集中在65岁以上的家庭。这些财富拥有者的消费曲线像极了他们的人生——趋于平缓，最终回归于零。他们不再购置新宅，不再频繁旅游，不再为科技新品而心跳。曾在1999年疯狂排队抢购iMac的一代人，如今只关心自己的ETF组合里那支养老医疗股今天是否微涨0.2%。

行为经济学家Richard Thaler曾提出：“个体的消费行为受预期寿命与风险容忍度强烈影响。”而这两者，恰恰是老年资本最为保守的地方。他们的世界是一张保险合同、一组保本理财、一栋出租房。而这份保守，如同一层无形的玻璃罩，将整个资本市场的呼吸压至最低限度。

我们以为世界经济的低迷是因为疫情、战争、债务上限，但这只是表象。真正的深层机制，是资本的“胆怯化”。法国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凯蒂曾警告：“当资本回报率远高于经济增长率时，财富将越来越集中，进而抑制整个社会的流动性与创新能力。”我们已经看到了他的预言兑现的方式——不是暴力革命，而是一种精致的停滞。

创新死于没有听众的掌声，年轻人死于没有资金的等待。你可以去看创业板的新股数据，它们的估值不再像2015年那样凌空蹈虚；你也可以看硅谷的新一轮融资，老牌风投宁可投三轮C，也不愿摸A轮的泥水。那些被老钱们视为“不确定性”的年轻项目，最终消失在连申请融资表格都打不开的Chrome窗口中。

张爱玲写女人的悲剧，从不写刀子，只写那把刀被搁在谁的怀里，被谁在黄昏时轻轻放下。资本的老去亦是如此。它不喊、不闹、不挣扎，只是逐渐放弃选择题，选择唯一的选择——维稳。而一个只想着维稳的世界，是没有春天的。

看看房地产吧，这个曾经炽热得让人烧伤的资产，如今冷却如灰烬。开发商从前的底气不再靠银行授信，而靠政府是否愿意做担保人；购房者的意愿也从改善型降至遗产型。“我买的是我孩子将来住的房”成了一句无奈的宣言。而在日本，80岁老人继承90岁父母的房产，成了真实的社会现象。房子传了三代，还没人住——因为人已不再需要空间，只需要时间被保值。

有钱人的老去，不只是身体的老去，是价值观的僵化。他们喜欢保险，但讨厌冒险；喜欢回报，但不容波动；喜欢控制，却害怕未知。而整个经济系统，正日渐迎合他们的口味。这不是一次代际更替，而是一次全人类价值结构的收缩。

经济学常常假设理性人，而现实里，有钱人早已不是理性的，他们是沉迷于“最后一搏安全感”的赌徒。他们赌的是“世界再无大变”。而这种赌注，是对未来最沉重的诅咒。

可怕的不是未来不可预测，而是我们再也没有人愿意下注。

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红楼梦》里贾母的一句话：“老了老了，只求个安稳。”若贾府掌管天下经济，怕是全天下的贾宝玉都要流落街头去卖字画谋生了。可惜，现实比小说更荒凉——我们真的把经济的钥匙交到了“求安稳”的人手里。

结尾不是一声呐喊，而是一句轻轻的叹息：若财富不再滚动，而只求静止，那它就不再是财富，而是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