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十四年,隆冬,齐国兵败于西南。
边境十四城血流成河,西南国主上书求娶大将军楚天阔独女,和亲西南,结俩国友好同盟。
「禾儿,你若不愿——」
「我去!」
西南一役,我父母双双战死,楚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还有边境十四城中,死去的万千同胞。
我要为他们,为楚家,为我自己,讨个公道!
我要西南血债血偿!
1
主帅战死,西南边防全线崩塌。
为了给边境一个调整军务的时间,也为了齐国能有一个修养生息的机会。
朝野上下一致通过了,西南和亲的请求。
只是,谁去?
我的母亲是齐国的长公主,我自幼养在宫中,是太后最喜欢的外孙女。
我的父亲是齐国的大将军,更是圣上亲封的一字并肩王,旧部门生遍布齐国。
我父母在边境浴血奋战,誓死未退,这才阻了西南继续北进。
我作为楚家唯一在世的血脉。
这个节骨眼上,没人敢提,西南要求在和亲文书上写上我的名。
西南如今的国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还被我父亲射瞎了一只眼。
他求娶我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报当年的一箭之仇。
「禾儿。」
圣上带了一个姑娘来见我。
模样身量与我一般无二。
我皱着眉头不赞同的看向圣上。
那姑娘却是直接跪了下去。
「郡主万安,郡主可能不记得我,但我家中供着郡主一家的长生禄位。
「七年前,大将军从西南人手里救了我们全村老小的命,
「自那时起,我们便发誓结草衔环,也必要报大将军的再生之恩。
「小女能得郡主三分相似是属上天垂怜,愿替郡主赴西南一行,望郡主成全。」
「禾儿,不要胡闹,阿姐只有你了,若你有个闪失,他日九泉之下,朕如何同她交代?」
我笑着将那姑娘从地上拉起来,示意嬷嬷先把人带出去休息。
「禾儿,西南的国主同你父亲有旧仇,他摆明了就是要报复你的,不能去。」
我施礼下拜。
「舅舅忘了,不止他同我有仇,我亦恨不能生啖其肉。
「阿爹阿娘在世时常说,收复西南之后我一家就能团聚,永享天伦。
「如今阿爹阿娘已去,楚禾,愿承父母之志,助圣上平定西南!」
2
翌日,我着郡主冠服上朝奏请,自愿和亲西南,解齐国之困。
「此一去,山高路遥,千万保重。最多五年,我大齐必挥兵西南,禾儿,等舅舅迎你回京。」
西南原属齐国臣属部族。
只是西南人好战,西南如今的国主年轻时,更是穷兵黩武。
昔年,齐国的军事重心都在收复北地上,对西南的监管便弱了很多,西南也是趁着这个时候公然撕毁俩国友好同盟,时常进犯西南边陲。
如今北地成功收复,西南又在齐国境内犯下如此滔天恶行,只待齐国元气稍缓,踏破西南,也不过一念之间。
只是,我等不及了。
朝中局势分秒可变,我不知五年之后,这风向是战还是和?
我不能赌。
我要在民意最盛的时候,和亲西南,让齐国上下记着今日落后之耻辱。
被迫和亲,这对齐国是羞辱,对我亦然。
我不在乎,在西南受到的羞辱,就用西南人的血洗净!
「禾儿,你别忘了,外租母还在京中等你回家,一定,要活着回来。」
三拜跪别,前路火海漫天。
齐国下了一场大雪,道路难行,我们在路上耽误了很长时间。
到西南的时候,已是暮春,草长莺飞。
西南前来迎亲的人是他们的五皇子拓跋承宇,跟我父亲的那一战,让他从默默无闻成了西南最有竞争力的继承人之一。
相传他的母亲是个中原人,所以他的长相也随他的母亲添了几分俊秀,不似西南部族人那样粗狂,所以最不得西南国主的喜欢。
「齐国的公主,也就这样。」
声音嘲弄又不屑。
迎亲队伍休息的时候,我刚出去透了口气,就被人贴脸嘲讽,不愧是西南人,粗鄙无礼。
我轻笑。
「西南弹丸之地,风景倒是不错,只可惜鬣狗难驯,平白污了山川美景。」
「你说什么?」
拓跋承宇说着还想对我动手。
身边俩个侍卫拔剑相迎。
争斗,一触即发。
我压下红叶和青鸟的长剑。
「国主娶我入主西宫,位同副后,论礼,殿下该唤我一声母妃。从前只知西南还未习得教化,如今才道礼义廉耻竟是一概不知。」
「你——」
拓跋承宇被我噎住说不出话来。
活该他那么多年不受西南国主待见,都是有原因的。
都跟我吵成这样,这才能想起,我入的是他老爹的后宫,前朝后宫,西南的国主就是再恨我,也不耽误我在他面前给拓跋承宇上眼色。
他愤愤地看着我,最后举着马鞭指向远方的牛羊和粮草。
「让你入住西宫,是给你们齐国面子,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就能怎样了吧?看到那些了吗,在我们西南人眼里,你同那些牛羊,没有区别!」
是没有什么区别,但这天下战乱不休为的不就是这些东西吗?
西南只是靠着游牧起家的小国,这些东西,不都是西南的命脉吗?
西南连年朝贡,为的不也是这些吗?
蠢货!
我没再继续跟他争论,能成为别人争抢的资源并不值得称颂,能让人闭嘴的才算资本。
3
西南嫁娶的规矩并没有那么繁琐,从天蒙蒙亮梳妆打扮好被送到王庭,一直到夜半,都是我一个人安静的坐着。
幸亏我从未期待过自己的婚事,不然怕是得失望很久。
前去探听消息的影卫来报。
「西南国主于酒席之上离奇暴毙,那边现已封锁,正在逐一排查。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公主今夜可以安睡了。」
一场联姻,西南便觉得这是给了大齐台阶,是全了大齐的面子。
还痴心妄想齐国会向往年一样,包容忍让,不计前嫌。
不过也好,他们就这样好好记着齐国那些年的处事雅量,也更利于我动手。
殿外兵戈之声传来,影卫护我于暗,几个侍卫握剑在前。
无非就是怀疑到了我身上。
我跟红叶对视了一眼,但既然没有强闯,那就是没有证据。
「让他们进来吧。」
领头的副将提溜着一个人扔到了地上。
拓跋承宇开口问道。
「这人是在齐国营帐里发现的,公主可认识?」
暗夜里的烛火忽明忽暗,我也只能从地上那人的脸上依稀看出几分大齐人的影子。
只不过西南靠近大齐,这般长相的人,即便在西南军中也不算罕见。
「本公主陪嫁的侍从名单,早在西南初见殿下之时,皆已抄录查验过,殿下若是不信,大可直接升帐点人。」
我从软塌上起身,上下打量着拓跋承宇,
「若凭一张脸就要说他是大齐人,那殿下你呢?」
抚掌大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二皇子拓跋成岳,
「公主有所不知,五弟却实也算得上半个齐国人。」
「哦?」
我装作不知,完全没注意拓跋承宇越来越黑的脸色。
「好了,是与不是一查便知,烦请公主通融一下,也好早点洗清贵国的嫌疑。」
三皇子拓跋渊冷声道。
我不甚在意给旁边管事使了眼色,示意他去清点人数。
回神间对上了一双如玉的眸子,是六皇子拓跋清沅。
几位皇子各派了亲信随着管事出去探查人数,唯有拓跋清阮一动未动。
「六殿下胸有成竹,可是已有了线索,知道这事情与我大齐毫无瓜葛,所以才不愿意浪费人手,出去探查?」
我话音落后,屋子里的其余人神色各异。
「公主莫要玩笑,我自然是相信诸位兄长,才想着躲个懒的,不曾想被公主发现,清阮给各位兄长赔礼了。」
他依旧笑着回道,也没恼,却是如传言一样,是个脾气极好的人,可惜了,是个西南人。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探查的人陆续进来。
都摇着头,没有收获。
我望向拓跋承宇的眼神更加愉快。
「既然事已查明,不知几位殿下能否给个交代?」
二皇子拓跋成岳抢先道。
「公主勿怪,父王那边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此次操办亲事的人具是我西南的人,本不该怀疑公主的,但这不是有人为了给自己脱罪,非拽着我们前来探查,不辨个清楚,也不好让某些人认罪,今日得罪之处,还望公主勿怪。」
此次操办亲事的人是拓跋承宇,他向来脾气火爆,此刻被人如此阴阳,自是忍不下去,指着拓跋成岳的鼻子骂道。
「若真有什么证据,二哥大可以拿出来一观,若是没有还要胡乱攀咬,我腰间的宝剑可不认人,别到时候伤了二哥,就不好看了!」
拓跋成岳像是就等着这一刻了。
「来啊,我会怕你?不过就是在战场上捡了个漏,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军神转世了吗?」
眼见着二人就要在这上演全武行了。
「够了,都给我闭嘴。」
好戏被拓跋渊的一声暴喝打断,「老六,你先带他们二人回去。」
这个老三,显然比他那个不成调的哥哥和一根筋的弟弟靠谱多了,只不过,谁让我们不站一边啊,你们的事情解决了,我不就麻烦了?
「站住!」
我看着要离开的几人。
「方才的事情本公主可以不计较,但本公主之所以前来西南,为的是先国主的求娶,如今先国主已去,若是鄙国不愿意再行合约之事,大可以直说,不必行此下作之事。先国主的死,与我大齐何干?你们想查便查,想走便走,可把盟约放在眼里过?」
我的视线又落回到拓跋渊身上,
「破坏俩国友好和谈的罪名,本公主是担当不起。
「不知这样的罪名,诸位,可担得起?」
何况,这四位眼见着就要角逐国主之位了,真的还能同从前一样,兄弟情深吗?
4
「那不知公主有何高见?」拓跋清沅问道。
我为难地叹了口气,「本公主奉旨和亲,舍一人之躯,保我边境十年太平,大齐已遍布本公主的长生禄位,若非万不得已,自然还是愿意促成盟约的。」
拓跋渊;「公主高义,渊敬佩于心。我西南亦是诚心谈和,今日之事,我等向公主,像贵国郑重道歉。为表歉意,这门亲事的人选,全凭公主心意。」
「对对对,公主,我西南儿郎众多,你随便挑,有了钟意的,我拓跋成岳就是绑也给你把人绑过来。」
拓跋清阮捂着脑袋给了拓跋成岳一记肘击。
我轻笑出声,手掌平摊扫过几人。
「西南最优秀的儿郎,不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