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本文摘自《繁昌文史资料》第八辑(1988年11月)，作者武俊英(原江苏省灌云县政协副秘书长)，原标题《二八二师在繁昌起义的回忆》
正文
政策感召 皖南起义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八日至一九四九年一月十日在淮海战役中蒋军主力被歼过半，残部退到江南，踞守长江南岸。这时从延安发出的祝捷电波，飞向全中国，此时此刻，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中国大地上，光明与黑暗正在进行着最后的决战。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先头部队已经直逼长江岸边，国民党政权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就在这时候，被布置在南京西侧皖南繁昌沿江防线上的国民党二八二师在中国共产党的政策感召下，于一九四九年二月七日光荣起义了。
这次起义是在师长张奇同志（后任四川省政协常委，自贡市政协主席）率领下，全师官兵冲破层层阻拦，毅然决然弃暗投明，回归到人民的怀抱。当即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独立师，师长张奇，政委鲁大东（后任四川省省长，现已退居二线）。当时我仅是个二十三岁的青年。起义前任该师一团一营副营长。这个师起义后，官兵从此加入了中国人民军队的行列。
这次起义沉重地打击了国民党反动派，企图凭借长江天险，造成南北对峙的局面，妄图“十年生聚”再挥戈北上的美梦，使蒋家王朝大为震惊，也为我军渡江战役播开胜利的序幕起了重要的作用。然而在起义过程中，也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有着一段曲折、复杂而又艰险的过程。
组织准备 团结力量国民党二八二师，原系郝鹏举部队，张奇同志是该部二师师长。在一九四六年一月于山东台儿庄起义后，全体宫兵曾接受共产党的教育和熏陶。一九四七年一月郝鹏举叛变时，张奇同志因坚决反对而被郝扣押于灌云县南城镇软禁（当时郝部留守处设在南城）。不久我军华野二纵队于二月六日晚十二时在东海县白塔，对叛军郝部发动讨逆反击，至七日黄昏结束战斗，歼灭叛军六千人，生俘叛逆郝鹏举。郝部剩下一、三师，二师一部、四师残部，于一九四七年初被改编为国民党四十二集团军下属四个师进驻苏北盐阜一带。
张奇同志恢复自由后仍任该部师长职务。在一九四八年初，移驻苏北泰兴县黄桥镇时，在绝对秘密中建立了“后期革命同志会”组织，（孙中山领导辛亥革命为前期），会是师长张奇。该会宗旨是团结爱国进步官兵，待机起义。采取秘密单线吸收会员，我就是由师长张奇同志介绍加入该会的。国民党二八二师就是依靠这个组织和进步的中坚分子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对象，并进行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起义才获得成功的。
布置江防 机智斗争经过东北辽沈战役、华北平津战役、华东推海战役、国民党反动派剩下的军队主力差不多全放在长江南岸了。这条战线上集结了四十五万人，他们再没有较这更大的有组织的军队了。但凭这四十五万人，是不能阻拦人民解放军渡江的。
一九四八年秋，国民党二八二师调到江南，改编为一〇六军下属的二八一、二八二师。被布置在芜湖西的鲁港至获港一线担任汇防，它的左翼有国民党参谋总长顾祝同的侄儿顾贯云为师长的二八一师，右翼是国民党一〇六军军长王修生直接指挥的军直属部队。它的后面有从推海战役败退下来的刘汝明等部队。这样摆布，形成对该师包围督战的局面。
师长张奇同志，为了加强组织，领导起义工作，于一九四八年十二月初调我任八四四团一营上尉副营长，其目的是监督团长崔凤鸣、营长臧风亭等反动军官。我曾向师长张奇同志献策，调我营为师的机动部队，驻师部住地繁昌县横山桥镇。既便于筹划起义，又能分化团长崔风鸣的反动势力。这个建议被张奇师长及时采纳了。
团长崔凤鸣接到师长张奇的命令调我营为师的机动部队时，即召见营长臧风亭和我去谈话，他说：“你们营调往师部驻地，我要求在军风纪、训练、作战等方面，一定要赛过师警卫营”。我即答道：“坚决遵命！”用此肯切的语言和坚决的态度蒙过了臧狡滑的眼睛。
排除险恶 毅然举义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上旬，国民党为了加强对二八二师的控制，先派副师长张××，师参谋长×××、师政工处长××x来我师任职，又抽调大部分连以上军官到一〇六军军部驻地安徽芜湖集训班学习一个月，并抽调二八二师张奇师任该集训班主任。我即去找师长张奇同志研充对策，他说：“去，但要沉着观察动态，机智地斗争！”。
在集训班近一个月中，军长王修生每周都来讲话，内容全是“效忠党国”之类，发表给每个学员填，集体加入国民党，当时我也被调到该集训班学习，在取得了师长张奇同志的同意后，为了应付局面也填表加入了国民党，因病未参加集体入党宣誓仪式。
一九四九年元月二十六日，蒋介石发表“引退声明“后，部队引起震惊和动荡。为了稳定军心，一〇六军军长王修生来刑集训班，召集全体学员讲话：“委座虽发表引退声明，但一时一刻没有离开我们，和大家永远在一起！……”这样的安慰和鼓动，是不能挽回已涣散了的军心和鼓动起已低沉的士气的，我们已清楚地看到蒋家王朝的覆灭即将来临。
形势在急剧变化，国民党一〇六军军官集训班在此动荡不安的情况下，提前结束了。张奇师长回原部二八二师。所有学员其中包括我也都回原部队复职。
这时，起义条件已经具备，一九四九年一月二十六月，我赶到师部见师长张奇同志，以反映部队训练情况为名，实际是促进他早下决心起义当时见他正和蒋介石派来的师参谋长×××在下象棋，待下完棋后，即带我到他办公室东房间里接见。我说：“决心要果断，机不可失，势必不能等解放军渡江时再行动了，万一调你走，我们就无头了，一切都完了。”张师长表示同意我的意见，并说：“对！应沉着。”并约定每天晚上十二点钟，以查哨为名，在我营驻地岗哨线外商定起义有关行动。
在起义前的二月三日，师张奇同志派我到八四四团驻地荻港一带串联，当时我冒着生命危险转达师长张奇同志写给该团三营李副营长，八连王印芳连长的信，要他们掌握好部队，待命渡江起义，并对其他官兵尽量争取一同行动。
师长张奇同志拟定起义方案有三：一是等待解放军渡江时，我师把江防让出，迎接解放军渡江，即宣布起义。二是召集团以上军官观看我营和师警卫营演习遭遇战时，逮捕反动军官即宣布起义，三是以召开团以上军官到八四五团六连连部开研究江防会议为名（六连连长金维殿是后革会会员）乘机逮捕蒋介石派来的副师长、师参谋长、政工处长以及八四四团团长崔凤鸣等一伙反动军官，扫除起义障碍。放弃江防，渡江起义。最后经过张师长的深思，决定采取第三起义方案，并密定于一九四九年二月七日正式起义。
起义前夕二月五日晚上，师长张奇同志面交我具体任务时说：“七日早晨七点半钟让师警卫营和你营在师部操场受检阅，在检阅中挑出你营一名军容不整的士兵，严责训练不力，待一个星期后再检无效，即行查办！然后我带着张副师长、参谋上、政工处长往江边开会，乘机予以逮捕他们，立即宣布起义。这时你配合师警卫营曹营长，先逮捕你营营长臧风亭，即率部掩护全师渡江起义。坚持到下午六点。转移到江边营防嘴渡口，我在江北岸派船接你们营渡江。”接受任务后我立即周密准备。
一九四九年二月七日清晨七点半，我营和师警卫营全体官兵集合在操场上接受检阅，当时师长张奇同志在我营三连队列中挑出一名军容不整的士兵出来示众，转脸把我和营长严加训斥了一顿，接着他带着张副师长、参谋长、政工处长乘马直驰江边开会去了。实际是按计划逮捕张副师长等反动军官，全师开始渡江起义了。
营长臧风亭受到师长张奇的训斥而不满，我叫通讯员马明山去菜馆里端来酒菜给他解闷，待他喝得七八分醉时，我即约他同去澡堂洗澡，我和他将两支加拿大造的手枪以及他警卫员皮长生用的一支快慢机驳壳枪一并交柜保存，留下我通讯员马明山看衣服，我刚下浴池使装头昏，叮嘱皮长生照顾好营长洗澡，我即走出浴池回到座位上休息。
我穿好衣服，取回所存的两支手枪留着自用，驳壳枪交马明山用，命他即去师警卫营请曹营长迅速来此逮捕营长臧风亭。刹时间曹营长带着一个排来到了，将澡堂前后门堵住不准人出进地包围起来。这时正在洗澡的群众见到这样紧张气氛，顿时惊慌，我即解释说：“大家座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要乱走动，我们是逮捕反动军官为民除害的！”同时曹营长紧握手枪，带着士兵冲进浴池，逮捕了正在洗澡的营长臧风亭，让他穿上衣服，押解到师警卫营待处，若部队发生骚动，即就地镇压，以正军纪。我命机炮连长沈福绥收缴营警卫排的械（因为营警卫排大多数是营长的人）。
这时已是中午十二点多钟，突然天空出现了国民党空军的飞机，在我师防区临空低空侦察，据报长江里办有兵舰在巡逻，地面上也有部队正向我师驻地接近。这显然是国民党反动派已经知道了我师的行动，而采用海陆空军对我师包围、封锁。
处境险恶，我立即召集一连长吴万忠、一连长陈炳文、三连长田伏顺、机炮连沈福绥（吴、陈、沈连长是后革会员）开会宣布：“营长臧风亭等已逮捕，师长张奇同志率全师起义了！”他们表示坚决拥护，听从指挥。我即命全营官兵，一、二、三连、机炮连和营警卫排合计六百余人集合在操场上，我庄严地传达师长张奇率全师起义的命令，由我营担任掩护、阻击的任务并指出此一壮举是奔向光明，是爱国官兵的归宿。全体官兵一致欢呼拥护起义。我即交待各连具体任务，阻击来犯之敌，临危不惧地掩护全师强渡长江起义。
我们一直坚持到下午六点半钟，全师各部已安全渡过兵江了。我命令司号长吹号调集部队，命一连为前工，按机炮连、三连的顺序，我随二连为后卫，经过矶头山，向江边营防嘴渡口疾进。到达江边时暮色笼罩，战马啸啸，江声盈耳，所备渡江船只，一次仅能运两个排。为了安全，先让机炮连过江。在江北岸掩护其余部队依次序渡江。至深夜十二点钟部队全部渡过长江。这时，江面刮起占级大风，我和二连圣陈炳文，乘座缴获的国民党一艘巡逻小炮艇，在一个排的护卫下，乘风破浪，横渡长汇。到达北岸时，见到师长张奇同志站在滩头，正瞭望着我们营行动。我即向他报告全营官兵完成任务。他紧握住我的手说：“全过来了吗？”，我即答：“全过来了！”他勉励我说：“全师起义后已突破包围封锁，波过江和人民解放军胜利会师了！从今已是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了，今后要好好地为人民服务！”
参加革命 勤作奉献三十八年前这支国民党二八二师的官兵，在他们的业师——师长张奇同志率领下，经历险恶，排除艰难，突破阻拦，光荣起义。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属刘伯承、邓小平首长领导下的第二野战军，命名为独立师。当时，正处于渡江战役的前夕，我部集结在安徽省芜湖至安庆之间的长江北岸庐江县吕亭驿一带，作为二野的一支机动部队，参加渡江战役。
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三日，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渡江战役胜利，该师即整编入二野三兵团十军，军长杜义德、副军长范朝利（现均离休）所属的二十八师、二十九师，张奇同志任二十八师师长，我调到十军随营干校任一队区队长，部队于四月二十六日进驻南京，我校改为二野军政大学三分校二总队，总队长贺格非（现是四川省军区副司令员），我为一队区队长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向大西南的进军，战斗口号是：“打到西南去，解放全中国”，指战员以奋不顾身的英勇精神，徒步疾，追歼国民党遗逃残军，日以继夜的越山涉水，风雨无阻的风餐露宿。经江苏、安徽、江西、湖北、湖南、贵州等七个省，然后迁迥入川，解放川南。
张奇同志率领二十八师，在四川省宜宾地区剿匪后历任自贡市市长、市政协主席等职直到逝世。
其他起义官兵，在党的领导下，得到改造和提高，今天他们在祖国各地的工作岗位上，勤奋学习，自我教育，继续前进，为争取和平统一祖国大业和建设四化勤作奉献。
原编者注：本文作者武俊英同志现任江苏省灌云县政协副秘书长。
资料来源：
《繁昌文史资料》第八辑(1988年11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