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3月我被任命为通信一连连长,当了主官后发现,连长官不大,可是管的事真不少,早上起床头一个站在连队集合点,晚上战士睡着了查铺查哨,就这还害怕连队出事……当连长4年里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囫囵觉。
我72年12月入伍,73年2月底新兵训练结束到通信一连当战士。作为一名载波专业的战士,我在新兵下连的当年,刻苦训练,认真钻研本专业的理论,苦练基本功,在4个载波站,我开通的时间、故障排除等都是最快的,年底成了连队本专业的训练尖子。
让我颇为自豪的是,1974年6月通信团参加军区演习时,我作为载波专业的骨干参加技术保障,演习中间,我在陌生地域,冒着大雨,在规定的时间内迅速开通了指挥部与各单位间的通话线路,保证了指挥通信线路的畅通,演习结束我受到连队表扬。
1975年,我跳过副班长直接被任命为三班班长,同年入党,9月被送到军区通信训练大队参加预提骨干培训,1976年7月集训结束,我以全优的成绩回到连队被任命为通信排长。
当了干部,之后的路就相对比较轻松和顺利一些,1979年6月我被任命为副连长,1980年3月调任团司令部作训股副连职参谋,2年后的1982年3月,我又被任命为一连连长。
然而,一当上老连队的连长,我马上就感到不一样。
以前,我在连队当副连长没感觉到有多累,可自从我担任连长后,几乎完全变了样。
刚到连队的第二天,早上的起床号一响,我马上穿戴整齐,扎着腰带站到了连队集合的地方,不一会儿,各班陆续带到,值班排长整理队伍,整齐报数后向队列最前面的我报告,之后按照平时的出操路线和内容,我们进行10分钟的跑步和20分钟的队列训练。
早操结束我回到办公室兼宿舍,通信员早已给我准备好了洗脸水,肥皂盒的盖也打开了,就连牙膏也挤到了牙刷上,漱口的茶缸里温水不冷不热……而被子早已被通信员叠好了。
我简单洗漱后,一看时间快开饭了,就散步到饭堂,我走进饭堂一看,通信员正在连部的饭桌上给我们分发饭菜,各班值日的战士也都忙着领回本班的饭菜……
我来到饭堂前面,思考着上午的工作安排,这时,指导员也走了过来,我俩简单碰了一下头,商量了一下上午的训练和其他工作……这时,连队的开饭哨响了,不一会儿,全连跑步带到了饭堂前面。
我在开饭前宣布了上午的主要工作:杨参谋长来做季度训练情况检查,各排、各班前要组织人员,认真按计划组织训练,注意检查训练人数和礼节礼貌,保持训练场所的卫生……
营里两天前已经通知,今天上午杨参谋长要来连队检查一季度训练情况,尽管我昨天刚到连队当连长,但我已经知道参谋长来检查的事,昨天晚上我和指导员、副连长已经就检查汇报事宜通了气,副连长给我准备了一份汇报材料,我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熟悉和消化。
在我汇报工作的同时,各排、班按照训练计划进行训练,还要做好参谋长随时抽检的准备,我已经通知一排一班做好了迎检准备,但我不敢肯定参谋长会按我们的安排抽查,其他班也都拿出最好的状态,搞好训练,以备首长检查。
上午9时20分,杨参谋长在机关同志和营长陪同下来到了连部,我和指导员跑步向首长报告,之后,把首长一行请进连队会议室。
没想到我汇报刚开始一会儿,杨参谋长便打断我的汇报说,不要念稿子了,你刚到连队,你们还是陪我到机房看看吧,于是,我们匆忙起身,陪同首长向机房走去,临出门时,我给副连长示了个眼色,副连长心领神会立马消失。
半个多小时的检查还算顺利,但是,走出机房,参谋长对我和指导员说,你们的训练存在应付检查情况,我问了3名战士训练问题,有2个答对了,还有一个问题虽然回答上来了,但明显很生疏,有蒙的成分。设备的缝隙里还有不少的灰尘,说明你们的卫生还有死角,爱装没有落到实处……
我一一记录下来,向首长保证道:以上问题我们坚决改正,欢迎首长下次再来指导……参谋长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就和其他领导离开了连队。
我在作训股当参谋时,参谋长是我的直接领导,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完成了大量的业务工作,曾得到过参谋长的经常指导,我到连长之前,参谋长曾和我有过一次长谈,他希望我到基层后心真正要沉下来,把部队带好……
参谋长走后,我迅速召集连队干部开会,把参谋长检查中提出的问题给大家作了通报,并将有关问题落实到人,限期改正,我还说改好后先向我汇报一下,我去看看。
吃过中午饭,我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二排长向我汇报,四班一位志愿兵的妻子带着孩子明天要来部队探亲,想要2间临时家属来队房。我纳闷地问道,要2间房子,不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吗,为啥要两间?
排长说,这名志愿兵这一段时间正和妻子闹离婚,妻子拉着婆婆来部队想作丈夫的工作。
排长说,团里有临时家属来队住房,不过,入住时必须要有连队主官的批准,要在入住申请单上签字,我点了点头,提醒排长把这个志愿兵家属来队情况也向指导员汇报一下。
回到房间不久,指导员也回来了,我走了过去,和他说了志愿兵家属来队的情况,我说,志愿兵闹离婚情况复杂,可以先让班里和排里做下工作,咱们看情况再说,总之不要让矛盾扩大,指导员点头同意。
谁知道当天晚上9点多,志愿兵就从临时来队家属房里搬回连队居住,班长说,他们两小夫妻没团聚,还吵了起来,婆婆就把儿子赶了出来……情况还挺复杂的,我让指导员盯紧点,别出问题。
下午,部队按机关通知,到团部大礼堂听形势报告会,团政治处邀请驻地党校专家,来部队作当前国际形势专题报告,我带领全连按时到达礼堂前,按顺序进入了礼堂。
没想到意外出现了。
刚入场,报告会没有开始,按惯例有十分钟的拉歌时间,各连队要拉歌,我们一连总是被“攻击”的对象,在机关工作时我就知道这个情况,那个时候我乐见其成,可今天我是连长,我们不能退缩,我知道这是体现一个连队战斗力和集体荣誉感的时候,但是,我不会指挥啊。
我正在思考对策时,一排长腾地一下子站了出来。指导员说,一排长是咱们连的“指挥家”,果不其然,在一阵高过一阵的拉歌声中,一排长大手一挥,“说打就打……预备---唱”我们连的战士们顿时扯着嗓子唱了起来,在我们唱的中间,旁边的二连和三连还不断捣乱,企图压过我们的歌声。
在其他连拉歌的间隙,我让通信员把一排长叫过来,我对他说,大胆地整,咱们一连啥时候也不能输!指导员也挥舞起了拳头示意,对,给他们干!
两位主官同仇敌忾,一排长像打了鸡血一般,嗓门顿时提高了八度:一连的,全体起立,稍息,立正!我们全连的迅速起立,顿时场下一片安静,一排长手一挥:“学习雷锋好榜样……预备---唱!”全连顿时怒吼起来,一百多人的巨大声音,顿时压过了全场的拉歌声……
这时,团首长和教授登上了主席台,随着政治处主任的手势,歌声骤停……教授看了看主任,说,部队唱歌就是这么有士气,真带劲!
……
3个小时的报告会结束后,我们带回了连队。此时,距离晚饭开饭不到半个小时。
我和指导员商量,下午唱歌咱们打了胜仗,但这种情势不会持续多久,因为我们四周都是“敌人”,必须不断挖掘拉歌与对敌斗争的艺术,保持咱们连的士气,指导员说,他下来安排教唱歌曲和骨干培训,多想办法,争取在气势和手段上压倒对手!
晚饭后7点钟,连队开始晚点名,我上台讲了今天杨参谋长来连队检查的情况,对有关问题落实提出了责任人和时间要求,第二个我讲了唱歌与拉歌的问题,主要是要始终保持一连的高昂士气……
正在这时,通信员悄悄走进会场示意我有电话,我讲完之后就退出了会议室,回到办公室,电话听筒放在桌子上。
我拿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后勤处童助理的声音:“李连长,你们四楼楼顶有人,好像在偷女兵的衣服!”
啊!
童助理是我的战友,和我比较熟悉,他说他们在机关办公室处理事情,营区的灯光照射下,偶然看到我们连队的楼顶有人影在晃动,他们几个人盯了半天,发现那人爬在楼顶,用铁丝在钩三楼女兵的衣服……
我迅速回到会议室,让一排长指挥唱歌,同时叫出各班班长,让他们悄悄回到会场,仔细查一下本班谁不在连队,各位班长认真清查后向我报告,说本班人员到齐,只有七班班长说他们班的广东籍战士刘建业不在。
刘建业,排长说这个兵平时比较蔫,不爱说话,于是,我让各班长跟我走,我带着他们到了楼东面,那里有一个直梯可以直达楼顶,我让六班长和七班长一起上楼顶,去看看谁在楼顶。
不一会儿,两位班长带着一个战士爬了下来,我发现这个兵还真是七班的刘建业,七班长还把一件女兵的内衣交给了我……
我没有说话,直接回到晚点名的现场,通知会议结束。
我把晚上的情况和指导员作了通报,并把刘建业和七班长叫到连部,指导员在问话,我带着七班长搜查了刘建业的床头柜和包袱,竟然又搜出了好几件女性内衣。
当天晚上,我给保卫股打电话,汇报了刘建业的情况,随后,派七班长和另外三名战士把刘建业送到了团机关……
处理完这些事,已是晚上十点钟,战士们都已入睡,我坐在办公室脑子乱入麻。
十点半,我带着手电筒到各班查铺,一层五个班十个房间,二层三个班六个房间,三层是女兵排,二三层之间有个铁门,女兵排长拿着钥匙,按连队惯例,女兵排长负责女兵宿舍的查铺。
在七班,我发现七班长辗转反侧,七班长看到我进来,就装睡,我看了一眼七班其他人,除了刘建业的床铺是空的外,其他人都在位……事后,刘建业因思想品德问题被部队除名。
查完铺已是十一点半,我躺到了床上……睡梦中,听到了嘹亮的起床号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当连长的头一天就这么忙,但我年轻,相信自己能干好,我踌躇满志,决心在部队好好大干一场。
然而,我上任不久,我们二营四连发生的一件事,却令我心里不安起来。
1982年7月,二营四连3名战士晚上爬墙出去,到地方歌舞厅唱歌。当时,地方的卡拉OK非常火,一到晚上,为招揽顾客,围墙外卡拉OK厅的大喇叭就播放着录像厅的片子,声音很大。
连队曾派人和他们协商,请他们适当控制音量,不要影响一墙之隔部队的作息,说过后刚开始好一点,可没多久就又恢复了大声音,后来,连队也通过了街道和派出所来做对方工作,可人家正当做生意,只不过喇叭的声音大一点而已,无论是部队还是地方有关部门,对此都束手无策。
四连为加强管理,曾明令干部战士不允许到这些不健康的场所,谁违反规定就处分谁。
四连面临退伍的3个城镇兵却不顾连队的三令五申,晚上后换上便装,悄悄爬墙出去,到卡啦OK厅喝酒、唱歌……
不料,他们酒后与地方小青年发生冲突,动起了手,结果一名战士被胳膊扎伤,地方两名青年头破血流……
当派出所通报团里后,保卫股把这三名战士领回了团里,二营和四连的领导连夜赶到5公里外的团部,团首长十分恼火,批评营连对部队疏于管理,战士爬墙出去都不知道,还捅这么大的漏子……
事情出了以后,连队派人到医院看望受伤战士,研究对违纪战士的处分……一个多星期里,营、连领导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处理这件事上。
后来,违纪战士受到纪律处分,提前作退伍处理,而四连的张连长和林指导员双双受到处分,结果,年底张连长因管理工作出现问题转业了,林指导员被处分后平调到其他连队当指导员……
这件事情处理完毕后,团党委召开扩大会议,各连的连长、指导员悉数参加会议,团首长要求基层主官必须加强对部队的管理,以后再发现违纪问题,先拿连长、指导员说事。
一想起张连长的事情,我就感到后背发凉,没想到连长这工作这么不好干,弄不好还会有如此下场。
但是,还有那么多的人在连长岗位上工作,我相信自己只要正视困难和问题,努力工作,对单位建设负责,对战士成长负责,勤勉敬业,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之后三年多的时间里,我经常在训练时观察干部战士的训练状态,和战士谈心,了解同志们工作、生活和家庭情况,透过现象发现问题,通过团机关和派出所,协助战士处理一起因宅基地纠纷导致的亲属与邻居打架事情;
依靠和团结全连同志,按照规定办事,在战士考学、选改志愿兵、评功评奖等重大而敏感的事情上,及时处理棘手问题,做到公平公道正派做事;
当连长这些年,连队战士的吃喝拉撒,训练学习成长,酸甜苦辣……我们什么都管,我和战士既是同志,但更像家长!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我每天基本上都是最早起床,然后带队出操,晚上最后一个入睡,只要不探亲休假,睡在连队宿舍里,每一个夜晚都是一半清醒一半睡,最害怕半夜电话响……
1986年1月,我在任连长四年后,被任命为一营副营长,这才离开令我难忘的一连。
当连长的这四年,一批批青年人走进军营,他们在这里磨砺成长,一步步走向成熟、成功,我们只不过给他们提供了良好的训练和成长环境,苦点累点,值得!
两眼一睁,忙到熄灯,连队主官的日子累并快乐着!战士成长,我们也成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