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住进重症监护室已经半个月了。我每天坐在ICU门口的小板凳上，盯着那扇紧闭的玻璃门，心里翻江倒海，脑子里一片混乱。医生跟我说，他的情况不太好，需要随时观察。我心里明白，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准备最坏的打算吧。那天，我刚掏出手机看时间，就接到了女儿的电话。"妈，我刚打了7000块到你卡里，够不够？"女儿的声音急匆匆的，听得出她是在工作间隙打的电话。"够了够了，你别老打钱，自己也要留着用，"我赶紧说，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酸得厉害。"妈，别担心，钱不够就告诉我，我再想办法。"她那头好像有同事喊她的名字，她匆匆说了句"我得开会了，晚上再打给你"，然后就挂了电话。我放下手机，看着账户里新进的7000块，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不是感动，是心寒。女儿已经连续半个月每天打钱了，总共打了三万多。我不是不明白她的难处，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工作又忙，她是真的抽不出时间赶回来。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心里发堵。晚上，女儿果然又打来了电话。"妈，爸今天怎么样？"她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还是老样子，医生说还得观察。"我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妈，你也别太累了，注意身体啊，"她说。"嗯，你工作忙，就别总担心我们了，"我强挤出一丝笑意，虽然她看不见。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妈，我真的想回去陪你，可是小阳才三岁，我走不开啊。再说，飞机票也贵......""没事，妈懂，"我赶紧打断她，怕她越说越内疚。挂了电话，我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过路的护士看了我一眼，递过来一张纸巾。我接过纸巾，勉强对她笑了笑。其实我能不明白吗？女儿嫁得远，一趟回来至少折腾两天，来回的机票加上耽误的工作，确实不现实。她寄了钱，每天打电话过来问候，已经尽力了。可我的心，就是止不住地难受。特别是每次看到ICU门口那些病人家属，有的子女轮流守着，有的儿媳妇贴心地给老人揉肩捶背，我心里就泛酸。我不是羡慕，我只是忍不住问自己：难道我和老伴真的只能靠自己吗？女儿出嫁那年，她还信誓旦旦地对我们说："妈，你放心，不管我嫁得多远，我都会常回来看你们的。"可这些年，除了过年，她几乎没怎么回来过。每次打电话，都是各种理由，孩子小、工作忙、机票贵......话是对的，可听在耳朵里，总觉得扎心。前几天，老伴刚进ICU的时候，我一度想给女儿打电话让她回来。可转念一想，她回来了能干嘛呢？又不是医生，老伴的病也不是她能解决的。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每天夜里，我就守在ICU门口的长椅上打盹儿。别人劝我回家睡一觉，可我不敢，我怕医生突然出来喊家属签字，找不到人。那些夜晚，我总能梦到年轻时候的老伴，和女儿小时候的样子。梦里，她总拉着我的手，甜甜地喊我"妈妈"，我心都化了。醒来的时候，却只有冷冰冰的走廊和一盏惨白的灯光陪着我。又一个电话响了，我赶紧接起来。"妈，我刚开完会，忍不住想再问问爸怎么样了。"女儿的声音有点哽咽。"你爸还好，医生说情况稳定了。"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妈，我真的想回来，可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傻孩子，别多想，"我打断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挂了电话，我捂着脸失声痛哭。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知道她是真心疼我和她爸呢？可是这距离，这现实，生生隔出了一个看不见的鸿沟。第二天清晨，医生告诉我，老伴的病情终于有了好转。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可更多的是疲惫。拿着手机，我翻开女儿发来的转账记录，心里百感交集。那天，女儿的电话又来了。"妈，医生说爸怎么样了？"她急切地问。"好多了，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能转普通病房了。"我总算露出了一点久违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电话那头，她松了一口气。挂了电话，我站在医院楼下，看着天边渐渐露出的晨光，心里忽然明白了很多。女儿嫁得远，确实让人心寒，可她的心，始终在我们身上。她打钱、打电话，她能做的都尽力做了。有些事，我们做父母的，还是要学会理解和放手。距离虽远，但亲情一直在。那天晚上，我回家睡了一个好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