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俄罗斯于 2022 年 2 月进攻乌克兰，但中国仍决定默认支持俄罗斯，这再次引发了对中俄军事联盟的担忧。迄今为止，两国都避开了正式的联盟，但它们以军售和联合军事演习为中心有着深厚的军事联系。俄罗斯对华军售对中国迅速实现人民解放军（PLA）现代化的努力非常宝贵。联合军演同样为解放军提供了帮助，并为中方提供了一系列其他好处。

然而，北京和莫斯科之间的军事关系并非没有重大问题。中国一再未经许可复制俄罗斯技术是一个主要痛点，军售正成为更广泛双边关系中不那么重要的焦点。在联合演习方面，中俄之间不断变化的力量对比正在改变现状，对中国来说结果喜忧参半。

几十年来，军事技术合作有时成为中俄关系的重要标志性元素。在政治上，俄罗斯的军事援助和军售有助于巩固更广泛的外交关系。在军事上，军售为解放军提供了难以自行生产的设备，例如先进的飞机、发动机和防空系统。然而，中国一再未经许可复制俄罗斯的技术和专有技术，在北京和莫斯科之间制造摩擦。展望未来，随着中国在全球军火工业中的进步和与俄罗斯的竞争，军售可能成为两国关系中不太重要的领域，甚至成为争论的焦点。

军事援助和军售在巩固新成立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和苏联之间的关系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1950年10月参加朝鲜战争后，中国因缺乏重武器向苏联求助。1951 年 10 月，莫斯科同意向苏联专家提供大量设备和援助。苏联的援助包括大约 700 架 MiG-15 战斗机和 150 架 Tu-2 轻型轰炸机，有效地将中国空军机群的规模扩大了两倍。总的来说，中国的历史数据表明，苏联在战争期间提供了相当于 15-20 亿美元的援助。

苏联还支持中国发展核能，用于民用和军用目的。苏联的援助包括培训中国科学家，支持中国的武器级铀浓缩和钚后处理，以及协助弹头设计和生产以及导弹技术。不过，苏联没有直接向中国提供核武器。

大量涌入的苏联援助促进了中国本土的武器生产。莫斯科通过许可和技术支持鼓励和协助中国的生产，到 1956 年，中国开始生产歼5，这是以苏联米格17 为原型的国产战斗机。中国同样利用俄罗斯的援助最终在1964年成功研制出第一颗原子弹。

然而，这种军事合作并没有持续多久。在1960年，意识形态和政治分歧导致中苏分裂，实际上一直持续到1989年关系正常化。在此期间，两国几乎停止了所有形式的军事援助和军售。

1989年北京和莫斯科恢复正常关系后，军售再次在加强双方政治关系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在1989年之后，苏联是唯一愿意向中国出售武器的主要武器生产国之一。但好处不是单方面的：苏联解体后，中国的武器订单成了维系俄罗斯国防工业的生命线。

俄罗斯对中国的武器销售在 1990 年代和 2000 年代初期迅速增长。一些最昂贵的采购是俄罗斯战斗机。根据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SIPRI）的数据，1990 年至 2005 年期间，中国以大约 10-110 亿美元的价格订购了大约 270 架 Su-27 和 Su-30 战斗机。在 1995-1996 年台湾海峡危机之后的几年里——北京订购了 8 艘俄罗斯基洛级柴油动力潜艇和 4 艘现代级驱逐舰。中国还购买了数千枚导弹和数个 S-300 地对空导弹 (SAM) 系统以及其他设备。从 1990 年到 2005 年，中国从俄罗斯购买的武器在进口武器里的比重超过 83% 。

与 1950 年代一样，1990 年代和 2000 年代主要武器系统的涌入极大地帮助了解放军，填补了现代化空白。俄罗斯将生产许可授权给中国促进了中国自身国防工业的发展。通过生产俄罗斯飞机零件及套件，中国工程师获得了制造经验，这有助于中国本土的开发设计能力提升。

在一连串订单后，中国从俄罗斯购买的武器在 2000 年代后期放缓至涓涓细流。与 1992-2006 年相比，2007-2021 年中国的武器进口总量下降了30% 。自 2007 年以来，中国已从俄罗斯采购了约 71% 的进口武器——与之前 15 年期间的 84% 相比显著下降。

中国经常对俄罗斯设备进行逆向工程以生产自己的设备。中国复制俄罗斯的 Su-27 战斗机来开发其 J-11 战斗机，并对 S-300 SAM 系统进行逆向工程以生产其 HQ-9 SAM 系统。这在莫斯科并没有被忽视。2019 年，俄罗斯国有国防公司 Rostec声称，在过去的 17 年中，发生了 500 起未经授权复制其设备的案件。该公司罕见地公开批评中国，称“仅中国就复制了飞机发动机、苏霍伊飞机、防空系统、便携式防空导弹和中程地对空导弹等类似系统。'”

俄罗斯对华军售的相对下降也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中国对外国制造设备的依赖减少。几十年来不断增长的国防开支和在国防工业现代化领域的密集努力使中国越来越有能力生产自己的先进战斗机、海军舰艇和其他设备。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的许多解放军飞机仍然依赖俄罗斯制造的发动机。在过去五年（2017-2021 年）中，飞机发动机占中国武器进口（按价值计算）的 54% 以上，其中绝大多数来自俄罗斯。中国成都的歼20隐形战斗机配备了俄罗斯土星AL-31发动机，而中国沈阳正在研制的歼35/FC-31喷气式战斗机也使用了俄罗斯RD-93发动机。

而且，中国似乎在更换俄罗斯发动机方面取得了进展。据报道，国产WS-10C 发动机 正在用于J-20的改型，而 J-35/FC-31 的新变体 很可能 配备中国的 WS-13E 发动机。在接下来的十年中，预计这两种飞机都将配备更先进的中国制造发动机，包括 WS-15 和 WS-19。中国还计划逐步淘汰目前为中国运20大型运输机和轰6K轰炸机提供动力的俄罗斯索洛维耶夫D-30KP-2，并用中国的WS-18发动机取而代之。

展望未来，有几个因素可能使武器贸易成为争论和竞争的来源，而不是合作的平台。中国国防工业继续努力实现自力更生可能会导致中国从俄罗斯购买的武器完全蒸发。近年来已经出现明显放缓。中国上一次从俄罗斯购买军事装备（两架 Mi-17 运输直升机）是在 2019 年——与早些年中国在一年内下达十几个订单的情况相去甚远。

即使中国确实继续购买某些武器，俄罗斯也可能面临供应挑战。2020 年，俄罗斯以 Covid-19 大流行为借口，推迟向中国交付其高度先进的 S-400 SAM 系统。不过，此举也被一些人视为莫斯科在中印之间紧张局势和边境冲突加剧的情况下避免激怒印度（俄罗斯最大的武器买家）的外交举措。

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持续战争可能会进一步抑制俄罗斯向中国交付订单。在俄罗斯于 2014 年与乌克兰发生冲突后，对俄罗斯的国际制裁破坏了俄罗斯向越南提供某些武器的能力，越南是俄罗斯最大的武器出口市场之一。为应对 2022 年入侵乌克兰而对俄罗斯实施的严厉制裁可能会进一步扰乱俄罗斯国防工业，并限制其履行对中国或其他客户的大额订单的能力。

最后，如果中国努力在全球军火市场上确立自己的主导地位，它可能会对更广泛的中俄关系造成巨大压力。俄罗斯在全球军火市场的地位已经急剧下降。2021 年，俄罗斯武器出口占全球总量的11%，跌至数十年来的最低点，较 2002 年 32% 的高位急剧下降。迄今为止，由于俄罗斯份额的急剧下降，中国在占领全球市场份额方面并未取得重大进展。尽管如此，中国或许能够利用俄乌战争在中东和北非等地区来获得微不足道的收益。从长远来看，随着发展中国家希望使其供应商多样化，而不仅仅是俄罗斯，北京可能会成为更具吸引力的武器供应商。

就目前而言，武器销售可能仍将是中俄关系中一个逐步减少但积极的因素。然而，随着中国能力和影响力的增长，这种情况可能会发生变化，并最终可能成为双边关系中的一个棘手问题。

与逐渐走衰的军事援助和军售不同，联合演习是中俄两军关系中相对较新、蓬勃发展的元素，也是近年来中俄关系加强的推动力。联合军演为中国和解放军提供了无数好处，例如作战经验和威慑信号的机会。然而，随着中国实力的增强和俄罗斯的停滞，这些好处可能会演变或减弱。

中国和俄罗斯于 2003 年首次共同参加军事演习。这次名为Coalition 2003的多边演习以一系列反恐演习为特色，来自中国、俄罗斯和中国主导的上海合作组织其他三个成员国的 1,300 名士兵聚集在一起组织（SCO）、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两年后，中俄举行了第一次双边军事演习，即“和平使命2005”，从俄罗斯远东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开始，移至中国山东半岛。这次演习是一项重大任务，涉及 8000 名中国士兵和 2000 名俄罗斯士兵进行陆上和两栖演习。此类由大型地面或多域作战组成的演习是中俄联合演习早期的常态。

随着中俄关系的加强，演习的数量和类型都大幅增加。2007年，双方进行了首次联合准军事演习，2007年以反恐演习为重点，2009年在亚丁湾举行了首次联合海军演习。从2014年开始，中俄两国开始参加空中飞镖、坦克两项等大型赛事，现在这两项赛事都已成为年度演习。此后，两国通过参与计算机模拟和进行联合空中巡逻，进一步扩大了合作范围。从 2003 年到 2022 年年中，中国和俄罗斯总共参加了至少 78 次联合军事演习，其中一半以上发生在 2016 年之后。

中俄联合演习的地域范围也有所扩大。早期的演习主要在中国西部和中亚的崎岖地形进行，但最近的海军演习中，两人在遥远的南非海岸、地中海甚至波罗的海进行了演习。联合空中巡逻同样看到两国军机飞越西太平洋大片海域。

中国从与俄罗斯的联合演习中获益良多。首先，联合演习使解放军获得了与经验丰富的俄罗斯军队作战的宝贵经验，并为解放军提供了在远离中国边境的各种地理和气候条件下进行机动演习的机会。这些经验对于几十年来没有参与过大规模军事冲突的解放军来说是无价的。

联合演习作为传递政治信号和威慑潜在对手的工具，为中国（和俄罗斯）提供了额外的好处。中国官员长期以来一直声称联合演习不针对“第三方”；然而，中国国防大学出版的权威教科书《军事战略学》2020年版指出，演习“不仅向对手展示了中国军队的作战能力，而且使他们不确定我们的意图。”

近年来，中国和俄罗斯越来越多地利用联合演习向美国及其盟国发出信号。2016 年 9 月，南海仲裁案两个月后，中国和俄罗斯启动了2016 年联合海域行动，其中包括在南海岛屿的行动。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那里举行的海军演习，发出了明确的信号，表明这是对所谓法庭裁决的回应。最近，2022年5月，中国和俄罗斯在日本海和东海进行了联合空中巡逻，恰逢在东京举行四方战略对话（也称为四方）领导人峰会。此举被广泛视为抗议峰会的直接回应和有意挑战。

北京还打算通过演习向朋友和邻居发出积极的信号。中俄演习有一半以上是多边的。上合组织成员国和其他邻国参与其中的大部分。这些演习有助于提高这些国家的军事能力，同时也有助于向他们保证，中国和俄罗斯有能力和意愿帮助他们应对地区安全威胁。他们还旨在缓解邻国对北京自身意图的担忧，使演习成为中国周边外交的重要组成部分。

最后，联合军演通过促进多层次交流，有助于加强更广泛的双边关系。中国专家认为最近的西部联合2021演习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双方不仅共同进行了演习，而且还合作规划和指挥了演习。更广泛地说，演习为中国军方领导人——包括中国中央军委副主席和国防部长——提供了与俄罗斯同行会面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演习通过向彼此展示各自的能力来增加相互信任和透明度。在 西部联合2021演习中，超过80%的中国装备是新式的——包括解放军的 KJ-500 机载预警和控制飞机、J-20 和 J-16 战斗机、Y-20 运输机和监视和作战无人机——让俄罗斯了解一些中国最先进的系统。

随着中俄实力格局的变化，中国从与俄罗斯联合演习中获得的好处正在发生变化。中国分析家越来越强调中国的军事能力正在赶上或超过俄罗斯。例如，一位专家认为，中国的合成营在武器装备方面已经超过了俄罗斯同行，而俄罗斯营战术群“只适合乌克兰东部的那种战场……在高强度的战场上很容易被像美军这样的先进对手击败。”

中国甚至开始通过领导演习来改变现状，而俄罗斯则以较低的位置参加。中国官方媒体将西部联合2021演习描述为解放军领导的首次联合演习，也是首次完全在中国举行的主要使用中国武器的联合演习。军事科学院研究员李抒音强调了西部联合2021的独特性，称其为“角色转换”，是打造以解放军为核心的联合演习“品牌”的机会。

随着中国实力的增长和俄罗斯的停滞，这种新兴的动力可能会得到巩固. 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战争可能会加速这一趋势。俄罗斯军方对其在乌克兰的糟糕表现令许多人感到惊讶，而这场冲突已证明对俄罗斯来说代价高昂且致命。如果俄罗斯被战争深深削弱和捉襟见肘，它可能无法进行频繁的大规模演习。这可能会导致中国转向更小规模的演习，这些演习较少关注作战利益，而更多地关注政治信号。双方还可以继续进行频繁的演习，但中国作为高级伙伴的领导地位将更加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