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场

饭场 　——侯金耀 　　我住在伏牛山前一个遥远的村庄，那里，据说几百年前，曾是北武当小顶山道教圣地的建筑群落之一，一度金璧辉煌，雕梁画栋，后毁于战乱，学大寨深耕土地时，挖出了许多带专有铭文的残瓦断砖，造型精致的官用八角井等。这片土地上留下了许多古老传说，承载了我童话般的流年。其中最值得永远怀恋，记忆犹新的是村里那个“饭场”。 　　在我的童年，村村里里，都有一个“饭场”，那是农民的沙龙，是农村约定俗成的政治文化议亊中心，农村有不少的决策，动议，执行，推动多源于“饭场”。也有许多消息、故事、传播演绎于“饭场”。 　　我清晰地记得，俺村饭场，位于村大土路（曾是古驿道）两边，一条未曾干枯的小溪淙淙流淌，小溪两旁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马唐草（村民叫葛麻皮），夏季绿草如茵，蛙声一片，饭场中央，矗立的木杆上，掛着宣传政策的喉舌喇叭，定时哇哇播放着天下大事。几棵参天国槐遮天蔽日，成了夏日午饭、玩乐的避署宝地。南边一个捣米石臼，浅浅的凹穴，宛如人体力学定制，成为来人享用的“宝座”。在这里，成就了不少村中“大亊”。在这里传播了方方面面，多如牛毛的消息，聆听了一道道最新指示，演绎了数不清的传说和故事，展露了一个又一个亲情，睿智，风趣和朴素的逻辑，真是不胜举枚，几则趣斗印象尤为深刻。 　　一 　　曾记得：饭场喇叭里连续几天播放一则新闻，一个叫“郎诺施里玛达”的某国前武装部队司令，发动了军亊政变，推翻了亲王统治。村里一位60多岁，堪称新闻迷的老汉，听到新闻，眉飞色舞，先听先说，大讲特谈，抢占先机，最终竟演绎成了：政变者使用电动马达，把亲王撵下了“龙座”。围绕这则新闻，饭场里吵开了花，争论不休，争得面红耳赤。今之想来，无不使人啼笑皆非。细细回味，当年虽为谬听误传，却是展现了憨憨农民，对时政的激情和关心，对党和国家的同心、真心、向心。 　　二 　　很久很久以前，许南路改为沥青路之后，成了华中南重要的能源物资主干路。往返于路上的清一色苏联造“大发”重卡，响声撼天，彻夜不停，源源不断向华中南方运输平顶山煤炭。村上一位老者，平时不分昼夜，那怕是梦里，苏联造大发卡车声充满于耳，这天，决心要到柏油汽路上看个究竟，谁知听景不如看景，到达后，老汉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喜出望外，惊叹不已，没见过恁大的汽车，恁多的轱轮。当晚便在饭场，说起了柏油路上惊天喜闻，激动之色无以言表，“没见过，没见过，汽车真大，浑身都是轱轮，满路攚，满路攚”。说的正兴致得意时，另一位村里叫二哥的回应，满路攚？那要是碰到对头汽车攚来咋办？老汉便久久无语，随后，便自言自语地喃喃到：“那你可说哩“！饭场一阵轰然大笑。老汉着着实实地掉进了自挖的“矛与盾”的小坑。这朴素的矛与盾逻辑故事，却流溢了农民对国家日新月异新变化的赞美，这笑声是农民的欢趣和简简单单的满足和幸福。那时，村民虽然很穷，但感觉到：耳里眼里，天天都能撞见“喜神”，扑捉到喜讯，总有希望在招唤！ 　　三 　　本村一个二叔，膀大腰圆，大大咧咧，平时说话大声大气，晚饭，在饭场里讲说白天去县城座班车，偶见两个掏钱包的小偷，被他逮的正着，忙喊司机停车，下车大打出手，左拳把一个小偷打倒在雪窝里，右拳把另一个小偷推倒在谷稞里，制伏了小偷。描述擒贼过程惟妙惟肖，洋洋得意。这时一个叫四哥的放下饭碗，大声说：老二，白胡球喷了，大热天，有谷稞象，有球哩雪窝？又是一阵轰笑，终结了有益而荒唐的故事，故事里渗透着农民朴素的逻辑，笑声里洋溢出村邻的情意。 　　四 　　夏日的饭场晚餐，村民聚集的最多，饭时拖的最长，劳作后的人们，多想在绿茵，溪旁，蛙声里，激昂的喇叭歌声中，人群里，夏日清风里，享受夜晚“丰盛”的娱乐大餐……但往往是兴也晚餐，败也晚餐。晚餐饭场里，谈古论今，谈天说地，天南地北，张家李家，无话不谈。有兴高采烈，有争论不休，有面红耳赤，也极少有吵闹出手的。但乡亲们从不计较过往的言行。唯一留下的是浓浓的亲情。饭场里，对哪家媳妇茶饭功夫，自然有不少赞许和评说。所以，饭场角落里，往往“潜伏”着媳妇们，窃听男人们对张家李家媳妇茶饭手艺的夸赞和评价。有天晚上，村里李哥端着晚饭，早早来到饭场，抢先座上了石臼，饭美，宝座美，侃侃而谈，饭毕碗干了，没有回家之意，其中又夸起了邻居家媳妇茶饭手艺，惹得在角落里偷听的老婆，大为不快，一会儿功夫，只见他老婆，操着面杖，怒火中烧，直奔李哥，大叫：“喷啥哩，血鬼孙，你别跑”，李哥见势不妙，离开石臼，转身钻进了夜幕里。 　　村里，饭场，一桩桩喜亊，一幕幕演绎，一张张笑脸，一阵阵笑声，一场场趣斗，一个个故亊……构成了纯真，朴素，亲情，文明，清新，洋溢着农民无比的幸福喜悦和对党的赞美！也充实我永永远远的童话般的童年，铸造了我和乡亲们坚强、钢毅正直的脊梁，塑造这片热土上乡亲们的善良。 　　村里那坯墙，土路，马唐，小溪，蛙声……还有那只喇叭，石臼龙椅在哪？更重要的是那个“饭场”和吃饭乡亲们去哪啦？大概，这就是“乡愁”？ 　　我不想看，深宅大院，围墙铁门，灰白阔路，村净人稀，空空如也。只想留着简约而美好的童年， 　　村里那个饭场，却是我永远永远的怀恋！ 　　通联：河南省方城县龙泉路启航商务 侯金耀 13937775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