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100位传奇诗人的一生》大型文化纪录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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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元稹，必然会想起他那首著名的《离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许多人都说，这是元稹写给妻子韦丛的悼亡诗，但《离思》一共有五首，为组诗，从其他四首的诗意来看，写给韦丛的可能性不大，反而更像是写给崔双文的。

崔双文即“崔莺莺”，是元稹自传体小说《莺莺传》的女主角，为崔双文的原型。

韦丛是公元802年嫁给元稹的，当时20岁，七年后，韦丛因病离世，终年27岁。时元稹在监察御史任，因公务繁忙，无法亲自参加妻子的葬礼，便求韩愈代写墓志铭，又作《遣悲怀三首》悼亡，请人在妻子墓前吟诵，闻者无不落泪。

韦丛嫁给元稹七年，生了五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基本都在生孩子），更加不幸的是，韦丛所育五子全部夭折，命运相当凄苦。

后世之人都说元稹是“渣男”，也是有依据的，因为就在韦丛过世前几个月，元稹刚刚结识了“唐代四大女诗人”之一的薛涛，留下了一段缠绵的往事。

再加上，元稹为了攀高枝，的确抛弃了崔双文，这更坐实了他“渣男”的声名。

不过，这件事还得从另一个角度看，首先元稹是唐代人，婚恋价值观与现代大不相同；其次薛涛要比元稹大12岁，当时已经才名远播，追求者众多，这其中就包括袁滋、高崇文、段文昌、李德裕、武元衡等人，就连白居易、刘禹锡也在诗文中对薛涛表达过倾慕之情。

所以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表明，薛涛和元稹相恋过，有的不过是几首酬唱诗，诗的内容也不出格。

“稹闻西蜀薛涛有辞辩，及为监察使蜀，以御史推鞫，难得见焉。严司空潜知其意，每遣薛往，洎登翰林，以诗寄之”

从这段序文中也能看出，元稹很倾慕薛涛的才华，和其他人一样，欲求相识。时韦皋为剑南西川节度使，薛涛为韦皋府上清客，除了参加镇署诗会外，也会帮韦皋处理一些文书，故有“薛校书”之名。

综合当时种种因素，元稹和薛涛的恋情，更多可能是后人杜撰附会，或有酒宴之美，却无床笫之欢。况且，元稹在剑南东川仅仅停留了三个月，比较匆忙。

其次元稹和崔双文的恋情，是真实存在的，但其中缘由也很复杂，甚至要从元稹的家世背景讲起。

元稹为北魏拓跋部皇族后裔，算是名门，但家父元宽早逝，他自幼便与母亲相依为命，为了能早点养家，不得不在15岁的时候，以“明经两科”入仕。时官场有句俗语，“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明经出身往往会被人瞧不起，也缺少一定的进身机会。

没办法，那会儿的元稹太穷了，连书都读不起，幸好母亲是大家闺秀，精通经史，亲自教他学问。这也是元稹一直想要往上爬的主要原因。

明经登科后，进入守选期，6年后元稹才选官河中府，然而当时蒲州有兵乱，他这个芝麻大的小官自身难保，尤其还带着母亲。幸有当地望族“崔氏”欣赏元稹的才华，对他们母子多有保护，一来二去，元稹就结识了崔家小姐双文。

三年后，元稹入京参加制科考试，与白居易一同登科，可当时的元稹门第不高，几乎选不到好官。然而，他的才华为吏部侍郎韦夏卿所赏，故高门选婿，就把爱女韦丛嫁给了他。

这一年，元稹已经31岁，虽然史书没有记载崔双文的生辰，但他们相恋时元稹21岁，就算崔双文再小，也要超过15岁，也就是说，元稹结婚这年，崔双文至少25岁，在古代可谓是“大龄剩女”了。

因此很有可能，当时崔双文已经早一步元稹成婚，毕竟“崔氏”是大家族，婚姻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还有更有趣的一点是，元稹写《莺莺传》的时候，已经娶了韦丛，可他并没有避讳这一点，说明心里很坦荡。这本小说的成因是，当时李绅与元稹交好，李绅赴长安求仕，因没有地方落脚，便和元稹结伴住在了靖安里。

某一天，元稹把自己和崔双文的过往讲给了李绅听，李绅就写了一首《莺莺歌》，元稹觉得不错，遂李绅就问元稹，那你为何不把这段故事写出来呢？

于是乎，元稹就在公元804年完成了《莺莺传》。

再后来，元稹的好朋友杨巨源读到了这本小说，被剧情打动，遂作《崔娘》诗一首相赠：风流才子多春思，肠断萧娘一纸书。

元稹在读完杨巨源的诗后，说，“自古红颜不是薄命，就是祸水，她如此美丽聪慧，我自觉没有这样的福气，恐日后驾驭不了，徒生事端，便割舍了这段感情”。

这样的说辞自然是没什么说服力的，但却能从侧面证明，以元稹当时情况，确实配不上崔双文，门不当户不对。

所以，元稹又以《莺莺传》中“张生”为蓝本，写了一首《会真诗三十韵》，因这首诗太长，我们只能节选一部分来解读，看看这首诗有多香艳：

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

低鬟蝉影动，回步玉尘蒙。

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

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

眉黛羞频聚，朱唇暖更融。

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

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

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

方喜千年会，俄闻五夜穷。

留连时有限，缱绻意难终。

元稹在诗中，回顾了张生与崔莺莺交往，到最终不得不分离的过程，选读部分诗意可解为：

起初，两个人开始调情，莺莺也是有些抗拒的，但内心却情愫暗生。她低头的时候，发髻的影子微微晃动，转身时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俨然洛水女神一般；

当她转过脸，四目相对，才发现她面若花雪，忍不住将她抱上床，相拥在锦被之中。而后，便是鸳鸯戏水，交颈而舞，彼此就像翡翠鸟一样，发出欢快的鸣叫声；

有时，她紧蹙眉头，还有些羞赧，但红唇却更加温柔，尤其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和那如玉一般丰润的肌肤，更是令人欲罢不能；

云雨之后，她的身体变得柔软无力，连手腕都懒得动，可越是这样，越惹人喜爱，想一直相拥下去。以至于，脸上香汗淋漓，如珍珠般滑落，一头秀发早已凌乱。

只是，春宵一刻容易去，不知不觉已是五更天，纵然有万般不舍，也不得不暂时分开。

实际上，元稹对崔双文始终不曾忘怀，毕竟那是他的初恋，故后来有诗《杂忆五首》：

忆得双文通内里，玉栊深处暗闻香；（一）

忆得双文人静后，潜教桃叶送鞦韆；（二）

忆得双文胧月下，小楼前后捉迷藏；（三）

忆得双文独披掩，满头花草倚新帘；（四）

春冰消尽碧波湖，漾影残霞似有无。

忆得双文衫子薄，钿头云映褪红酥。（五）

因此我们说，元稹笔下的《离思五首》不似写给亡妻韦丛的，在他和韦丛结婚后，日子过得十分艰难，韦丛甚至要靠替别人缝补衣裳来贴补家用，但《离思五首》中的诗句则是：

须臾日射胭脂颊，一朵红苏旋欲融；

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

红罗著压逐时新，吉了花纱嫩麴尘；

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

这些诗句，明显是闺阁小姐的日常生活，而元稹在写给韦丛的悼亡诗中则写：

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其一）

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其二）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其三）

无论元稹的感情经历如何，在中唐诗坛，他都是一位难得的好官，不畏权贵，始终致力于打击贪腐，并一度为相。在他为官的通州，当地人为了纪念元稹的功绩，特立“元九登高节”，这一习俗保留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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