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职场还是仕途中,领导偏心是种自然现象,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位卑者吃亏是下属的无可奈何,也是上司的理所当然。
如果你的领导只会画大饼,从不兑现承诺,你会怎么做?是忍气吞声,是据理力争,还是愤愤离开?
传说在清朝有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不幸被大领导坑了,他会乖乖认栽吗?
不!他选择了反击!
这成了当时的一件趣闻,今天的小歪茶馆的故事特别有趣,各位看官且喝茶,听我慢慢道来。
清朝时候,张三是一个候补县官,仗着他爹做过提督,他心里也有些底气,所以每次见到总督,他都抢着行礼,就巴望能早点转正,做上气派的县官。
只是这张三候补多年,却不舍得多花银子,他的朋友陆续都补了实缺。看着同学洋洋得意地去上任,他心里又嫉妒又失落。
这一天张三很兴奋,早早来到藩台衙门(注:藩台是清朝省里最高的民政长官),因为他接到了消息——曹县的县令出缺。
曹县县令是个大肥缺,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我们这位抠门的张三,也狠狠心带了2000两银子,求藩台大人能帮他补到曹县去。
张三见了藩台,把银票悄悄递上,说明来意。藩台本来就和他老爹有几分交情,这曹县县令让他补缺也是合情合理,于是满口答应。
这事儿基本成了,张三心中一阵噢耶,就跑到茶楼打算喝一杯。
在楼上雅座喝茶,他瞥见背后两个人,一个像是官场人士,一个不过是个手艺人,他俩明明风马牛不相及,怎么坐在一起勾勾搭搭?
“哼,做官的与手艺人勾搭,真是不要脸面。”张三心中暗道。
两人说话十分小心,张三听不太清楚,只见那手艺人伸出四根手指头,轻轻说道:“曹县县令”,那做官的人马上站起来,连连作揖感谢。
张三感觉奇怪,等二人下楼,就唤来跑堂伙计询问底细。二两小费给上,伙计就吐露实情:原来那做官的人叫老朱,那手艺人是个裁缝,来头不小,据说是总督大人的老乡。(注:总督是全省甚至多省权力最高的官员,官阶为从一品)
张三顿时警觉起来,其中必有蹊跷!他安排人盯梢,听到两人在巷子里谈话。看样子,这裁缝和总督大人的七姨太很熟,老朱想走七姨太门路,要裁缝引个线。
只见那裁缝大摇大摆进了总督府,他是总督的同乡,又是七姨太的表哥,门卫并不拦他。
裁缝先在内宅找到七姨太的丫鬟小兰,小兰见是熟人,马上去报七姨太。
七姨太正与二姨太、五姨太还有大小姐,闲来无事搓麻将,激战正酣,小兰进来对她说了句悄悄话。
七姨太知道有生意来了,出来与裁缝相见。
这时二姨太也跟了出来,裁缝见瞒不过,只好将实情交代。
裁缝刚要出门,不防五姨太和大小姐早就躲在花窗后面听得分明,站出来嚷嚷:“见者有份!”裁缝心里叫苦,也只能连连应承。
裁缝刚要出门,大太太的丫环小桃红又拦住去路,小桃红早知道裁缝进来准是要找七姨太门路,所以索性当了回守门员,裁缝心里暗骂,又怕她嚷起来难以收拾,表面仍是答应给她好处。
直到打发完少奶奶房里的奶妈,裁缝头昏脑胀,三步并作两步走,飞也似地“逃”出门去。
裁缝一头钻进后街德源馆,可他早就被张三的随从盯上了。
果不其然,老朱就在馆子里等候,递上了四千两银票。
裁缝一转身又跑到钱庄,将银票换成零钱,用于分发给诸位太太、小姐们。
各位姨太太拿到银票就开始瓜分,七姨太让裁缝通知老朱静候佳音。
当晚,总督大人七姨太房里,正要亲热,七姨太却板起脸来,说自己有个远亲老朱,对她父亲有恩,定要总督把曹县县令位置给到老朱。总督急着亲热,毫不犹豫答应了。
七姨太让他马上写字条给藩台,总督急着要办事,就提笔写好叫人送走。
张三这边打探清楚裁缝的动向,心里也不太着急,因为总督卖缺本来就很平常,藩台那边先答应的自己,总能安排给老朱其他位置。
第二天,他一早还是去藩台府里找朋友打听,朋友说老朱已经去曹县上任了。这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他又惊又怒,仿佛头顶被淋了一盆凉水。
他急着见藩台,藩台拿银子手短,只好安慰他,这次是总督的命令,以后再给他好缺。但这样的“大饼”在张三心里毫无吸引力。
出了衙门,张三冷静下来思考:显然这是总督坏他好事,这口气绝对咽不下,不如去碰一碰他,自己不过一个候补县令,丢了也没大损失,而且自己有几个朝廷朋友,最不济还能去京城讨个公道。
他找到总督,摊了牌,说自己这些年做到这候补县官,一共花了多少多少银子的成本,让总督给他“退款”。
总督听着他这般没头没脑瞎说,气得咆哮起来:“你疯了吗?这成什么体统?”
张三并不怕他,仗着朝中有朋友,挺着腰杆子揭露总督卖缺丑行。
总督心想:“这回我并没得啥银子,不过是给七姨太亲戚一个面子,想来只是张三瞎说。”他要张三给证据。
张三说:“证据确凿,但要拿到,您得派两个亲兵给我差使,我让逮谁就逮谁。”总督也依了他,派了两个兵跟着他走。
张三出门,正撞着裁缝路过,他吩咐士兵立即扭住裁缝。
他把裁缝带到总督面前,说:“大人,证据拿来了”,总督气得大叫:“这是我家乡人,他最安分!”
总督辩不过张三,只好让亲兵带裁缝去济南府里审讯。
知府不知内情,不敢贸然审讯。张三不依不饶,搬出杀手锏来。
知府无奈,拍着惊堂木,问起话来:“你好大胆子,敢经手4000两银子去给人卖缺!还不从实招来”。那裁缝就一味装傻。
张三蹲在裁缝面前,说:“你说不知道,那我替你说说吧”,于是把来龙去脉都说了,每一步行踪都说的分毫不差。
裁缝见事情早被对方掌控,抵赖不过,只能写了供词。
张三把供词抓在手里,对知府道:“不劳您费心,这供词我带给总督大人回话就是了”。知府也不好拦他。
“大人,证据在此,你要怎么办?”张三把供词给总督看,却紧紧抓住不撒手,怕被总督吃没。
“三天里,我办给你看!”总督此时脸色很不好,却发作不得。
三天后,张三去讨说法,总督给他来了个避而不见,门卫把他轰出来。
张三只好等待,等有一天藩台与臬台(省级最高司法长官)一起去拜访总督的时候,他偷偷在人群里混了进去。
这个鸡贼的张三,真给他混进了花厅,藩台、臬台正在行礼时,张三扯了下藩台袖子问道:“三天办理,结果怎样?裁缝又在好好做衣服了,谁放他的?”总督说不出话。
藩台见他不像话,就悄悄和他说了句:“好没规矩。”
张三却发作起来“呵呵?要不要我明天就去京城,去让他们评评是谁没规矩?”
他又指责臬台私放了罪犯。
总督装模作样,喝问下属怎么放了裁缝,张三在旁冷笑不止。
张三放完炮,心里舒畅许多,走了,临走扬扬拳头说,你们能把握怎么样?
他走后,总督气得直发抖,臬台说:“不如关他几天,给他颜色看看。”还是藩台头脑清醒,他连声道:“使不得,这人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总督也担心闹到京城,麻烦不小。为今之计,只能让藩台出面去谈谈条件,让张三别闹。
藩台请张三来到府上,语重心长劝说,希望拿个好缺堵住张三的嘴,求个息事宁人。
可张三不依不饶,他看出对方心虚,既然抓住了把柄,哪有轻易撒手的道理?
藩台回复总督,总督抓耳挠腮,束手无策。
藩台怕连累自己,就请师爷来出主意。师爷说:“唉,只有一条路,带着银票去见他吧。”
师爷带着总督的银票去见张三,张三居然不肯收,还说想帮山东整顿一下吏治。
师爷磨了半天,才套出张三的真话,原来那曹县县令肥缺,一年有八千两的油水,一任县令是三年,起码可以赚二万四千两,师爷讨价还价,说得口干舌燥,最后谈定总督给他一万二千两,他才把供词交还。
银票到手,张三也不打算去做官了。千里做官只为财,既然已经和上司撕破脸,发了笔大财,何必继续夹着尾巴做官?过了几天,他就辞官回家享福去了。(完)
这个故事改编自晚晴小说《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原作者吴趼人以趣谈与官场亲历的方式,揭露了清代肮脏无耻的官僚嘴脸,其中微妙的关系处理充满着现实主义与处事智慧,语言诙谐,剧情妙趣横生,让人大开眼界。
插图是老前辈江栋良的连环画作品,比起武戏,文戏画面更容易陷入枯燥,更考验画家的构图,在江老精心布局下,画面读来爽利痛快,各色官员如丑态毕现,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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