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血色口红
苏婉清对着化妆镜补唇釉时,手机在台面第三次震动。瞥见催款短信末尾的猩红色数字,她指尖微颤,唇线晕出镜框。
"妈妈,周阿姨说要给你介绍新爸爸?"十二岁的林小树攥着书包带,校服领口沾着午餐的油渍。
镜中女人的睫毛膏结块了,像沾着露水的蛛网。三十五岁的单亲妈妈即将嫁给退休金丰厚的六十八岁教授,这场婚姻的砝码,是她亲手调制的香水,前调是紫丁香,尾调藏着见不得光的秘密。
婚礼当晚,氤氲水汽里,苏婉清裹着浴袍推开磨砂玻璃门。梳妆台前的场景让她如坠冰窟——陈柏舟握着她的手机,屏幕荧光映得老人斑忽明忽暗。
02 鸢尾花店
"铃兰要换水了。"周曼妮拨弄着花店门帘,水晶指甲划过苏婉清缝补过的围裙,"听说'那些人'又去学校了?"
苏婉清剪花茎的银剪刀顿在半空。落地窗外,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过,像她三年前签下的借据。母亲癌症晚期的止痛针,ICU的呼吸机,最终都化作催债人皮鞋碾碎烟蒂的脆响。
"锦绣山庄的陈教授你记得吧?"周曼妮往她围裙兜里塞了张烫金名片,"丧偶独居,女儿在国外搞科研。重点是——"她压低声音,"他书房藏着齐白石的虾趣图。"
花剪"咔嚓"剪断玫瑰尖刺。苏婉清想起昨夜催债人发来的视频:小树在校门口被两个黑影尾随,书包带在镜头里晃成苍白的弧。
03 水墨屏风
紫檀香里,陈柏舟将青瓷盏推到她面前。老人执笔的手稳如他收藏的明代镇纸,在宣纸上勾勒出小树的素描:"这孩子有灵气,眼睛像你。"
苏婉清望着满墙水墨屏风,那些氤氲的远山突然化作催款单上的数字。当陈柏舟提议周末带小树去天文馆时,她鬼使神差点了头。老人身上有父亲般的松烟墨香,与她记忆里消毒水味的病房截然不同。
"陈教授,我..."话未说完就被手机震动打断。第五通未接来电,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04 青铜香炉
当催债人第七次伪装成快递员出现在花店,苏婉清在青铜香炉前签了婚前协议。她特意选了朱砂印泥,鲜红如三年前手术室的红灯。
"您不担心我图谋财产?"她望着正在教小树临摹《富春山居图》的老人。陈柏舟的眼角纹路舒展如宣纸褶皱:"我这辈子最得意的收藏,是人心。"
婚礼前夜,苏婉清在试衣间发现窃听器。银色金属在掌心冷得像停尸房的钢床,她突然想起上周陈雪晴回国时的眼神——像初春未化的积雪。
05 雨打芭蕉
暴雨冲刷着婚礼现场的玻璃穹顶。苏婉清拖着珍珠白婚纱奔向休息室,水晶鞋跟陷进草坪。推开门时,陈柏舟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剧烈咳嗽,屏幕上是她与催债人交涉的偷拍视频。
"婉清,解释。"老人声音沙哑如老旧风箱,手中婚戒盒硌得她掌心生疼。窗外惊雷劈开暮色,她看见监控画面里自己跪在催债人面前,肩膀颤抖如风中秋叶。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响彻雨夜。手术室外,陈雪晴的GUCCI高跟鞋碾过她曳地的头纱:"苏小姐的演技,比我实验室的小白鼠还精湛。"
06 古砚新墨
ICU的消毒水味让苏婉清想起母亲临终的病房。她握着陈柏舟插满管子的手,将婚前协议撕成雪片:"等您康复,我们就..."
老人用食指在她掌心画圈,那是教小树写毛笔字时的习惯动作。心电图上跳动的绿光,逐渐与催债人最后通牒的重合:"雪晴给我看过那些录像,但你知道吗?"他眼底泛着收藏家鉴赏真迹时的光,"赝品的破绽在釉色,真心的破绽在眼睛。"
三个月后,当陈柏舟在康复医院教小树篆刻时,苏婉清在拍卖行签下委托书。那幅齐白石真迹的落槌价,刚好够填平所有债务。而陈雪晴递来的拿铁,终于不再故意溅在她袖口。
07 宣纸人生
深秋庭院,陈柏舟握着她的手在宣纸上运笔。狼毫扫过"家"字最后一捺,夕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收藏室的防盗系统突然鸣响——那幅曾价值连城的画作,如今安静地躺在碎纸机里。
"有些赝品比真迹更珍贵。"老人将撕碎的借据撒向锦鲤池,纸屑如樱花纷飞。苏婉清望着追逐纸屑的儿子,忽然明白婚姻如同古玩修复:金缮后的裂痕,才是见证岁月的勋章。
暮色中,她将新调制的香水喷在手腕。前调是陈柏舟书房的松烟墨,中调是医院消毒水,尾调融着锦鲤池的睡莲香——这是独属于她的,真实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