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 文

笔者认为三星堆文化孕育有“体育”的元素，并多次建议专业人士研究三星堆与体育文化的关联，但至今未看到相关报道。成都体博会上举办体育奥运珍藏品公益展览出差一周，原本当天撤展结束既返程，然而内心对三星堆文化的深深向往以及探索传统体育文化的渴望，得到生病在家的爱人理解后，改签了机票，去参观了令人神往的三星堆。谢绝了同行提供的与专家内部交流的机会，习惯性地选择以一个普通观众的身份，随着浩浩荡荡的参观人流，静静默默的、粗浅的浏览了一下，在这里和大家做一个浅显的分享。

一、三星堆文化 华夏之光

三星堆精美绝伦的文物群体，是古蜀先民精神世界的生动写照。礼敬天地的美玉、造型独特的神坛、人鸟合一的神像、达地通天的神树，都深藏着对天地神祗、自然万物的无比虔敬，展现了古蜀先民浪漫的想象力和非凡的创造力。关于三星堆文化的起源，那些所谓的外星人和西亚传入之说，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来支持。笔者从三星堆玉器和青铜人面上看到了中国古代玉器和西南地区族群熟悉的身影。当然，任何文化都不是孤立存在的，不同文化之间难免会有交流和影响，但这并不意味着三星堆文化就是外来文化的产物。

举例来说，虽然三星堆中发现了丝织物，但这并不能证明三星堆文化就是最早的一类文明。同样，虽然丝绸之路的开通促进了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但这与三星堆文化的本质属性并无直接关联。因此，我们无需过分纠结那些尚未解开的谜团，而应更加珍视和传承三星堆文明所带给我们的文化瑰宝。

在这批古蜀秘宝中，有高2.62米的青铜大立人、有宽1.38米的青铜面具、更有高达3.95米的青铜神树等，均堪称独一无二的旷世神品。三星堆的博大与浩瀚也引发了巨大的猜想，究竟是祭祀坑、古都城，还是古战场？三星堆的学术问题是专家学者教授的工作，但笔者作为一位收藏爱好者，一位体育博物馆的管理者，内心深处还是希望通过参观三星堆，发现一些与体育历史文化相关的蛛丝马迹。

与三星堆青铜人物头像合影

二、三星堆与奥林匹亚

大英博物馆中展出的众多文物艺术品中，最令人震撼的无疑是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大型石雕人物像。这些石雕作品细腻而宏大，不仅展现了人类早期雕塑艺术的精湛技艺，更是对写实艺术之美的完美诠释。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大部分人物像呈现为裸体或半裸体状态，展示了人体的优雅与力量。三星堆则以青铜雕塑为主，工艺更为复杂，不仅保持了写实的风格，还融入了丰富的对称和规律设计的装饰元素，体现了古人高超的铸造技艺以及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收藏于罗马国立博物馆的公元前450年的《掷铁饼者》

三星堆展出的青铜神树

三星堆博物馆现有的文物展品，大都是成于公元前1400年左右的商朝时期。与此同时，西方世界的古希腊就已经产生了运动赛会的雏形，直到公元前8世纪，奥林匹亚地区的运动会发展至鼎盛，逐渐形成古代奥运会，被誉为“献给奥林波斯的宙斯的运动会”，以表示对神话传说中主神宙斯的崇拜。古代奥运会的起源，同古希腊人的宗教信仰和神话传说有着密切的关系，同时也是希腊人早期的祭祀活动的组成部分。

三星堆展出的陶器（主要有盛贮器 酒器 炊器等）

早期的奥运会既是纪念死去英雄的一种方式，又是祭神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又与周期性王位更迭有关。在古希腊人看来,举办体育竞技会是人神沟通的一种方式，不仅可以抚慰亡者的灵魂，取悦神祗，而且还可以得到祖先,英雄和神祗的庇佑。正是基于这种宗教意义，古代奥运会得以创建和发展，从自发的地方性体育竞技会发展成为定期举办的全希腊人的节日庆典。

三星堆的玉璋、玉戈、玉壁等

三十多年来， 三星堆文物多次出国展览，所到之处都掀起了观展热潮。三星堆展示的中国青铜文化特有的人物形象，这种雕塑艺术和西方文化中的共通之处，激发了西方观众内心深处的审美共鸣。1993年，三星堆文物首次出国展览，就是为了助力北京申办2000年奥运会，宣传中国优秀文化，大展就设在瑞士洛桑的国际奥委会奥林匹克博物馆。冥冥之中，三星堆穿透时空，跨越东西，同奥林匹克相会。古希腊奥运会是西方现代竞技体育的起源，那么三星堆文化中的运动人物形象，是否也会是中国古代体育的源头之一呢？

笔者2011年参观洛桑奥林匹克博物馆

手中握着什么 每个人有不同的猜想

三、三星堆里的“运动员”

与古希腊奥运兴起处在同一时期的三星堆文化中的人物形象，同样也极有可能是祭祀仪式的组成部分，在笔者看来，同样也具有极强的运动基因。那么他们是否也算是中国古代体育的源头之一呢？马王堆里出土的导引图，挖掘出来之后被专业机构研究之后，推广为全民建设的健身手段，那么三星堆出土的一些人物铜像，会不会也是某种远古时代的健身手段呢？

截自2023年9月29日《中国文物报》插图

笔者长年从事体育文化和收藏工作，因此特别注意三星堆文物里的个体形象，尤其是那些体格硕健、四肢发达、肌肉突出的人物形象，最典型的就是那组青铜扭头跪坐人像。三星堆出土的这组铜雕塑一共有三件，目前的解读认为它们是在进行某种祭祀活动。但同时，这些雕塑也给人一种隆重的大型体操表演的感觉。仔细观察人物细节，可以看出这是写实的雕塑艺术。人物的脚部脚掌弯曲着地，前捂脚趾张开，深深地抓住地面，小腿肌肉膨胀，骨骼突起。手臂被夸张地展现，只有肌肉发达的人才能展现出这样的力量。夸张的手掌就像是铁砂掌一样，向一侧弯曲，表情严肃，面部特征鲜明。

三星堆展出的青铜扭头跪坐人像

笔者认为，这组雕塑捕捉了古代“运动员”身着盛装、进行专业表演的瞬间。无论是从肌肉的线条、体态的优美，还是动作的流畅性来看，都显示出这些表演者受过长期的专业训练。这些特征让人联想到进行套路表演或训练时展现出的动作。同时，它们也与西南少数民族在大型节庆中进行的表演和体操有相似之处。因此，笔者认为这些雕塑描绘的不仅仅是祭祀场景，更像是身着盛装进行的一种体操汇演。

当然，笔者这种推断并非基于一时畅想，而是有其客观的理据。众所周知，上古时代的祭祀人员本就具备一定的，经由“专业训练”而来的身体素养。在华夏早期阶段，“巫”、“舞”、“武”本就是浑然一体的存在，故有“巫武”“武舞”之说。这种记忆一直贯穿先秦时代，又有“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之说。

质言之，祭祀的身体素养与武备的身体素养紧密相连，笙磬同音。显然，不经由专业而具有针对性的训练，想要获得这种“使用”与“驾御”身体的能力几无可能。因此，三星堆遗址祭祀铜人所展示的身体素养，我们恰恰可以认为是华夏体育文化的一个重要源头。

三星堆青铜跪坐人物铜像

同样是群体性的汇演，同样是祭祀仪式的一部分，为什么在古希腊就传承演变为现代运动会，而在华夏大地却没有同样的结果呢？这或许就是中西方体育文化，甚至是中西文化的本质差别所致。大体来说，西方文化属于外向型，着力于改变外部世界，而我们华夏文明属于内向性，更注重个人世界的改造和完善。西式的现代竞技大会被喻为“和平时期的‘战争’”，通过停止战争致敬上天；而中式的修炼则讲究“天人合一”，通过完善自我个体的小宇宙来和外部大宇宙相融合。同样是射箭，西方文化着眼于消灭对手，演变为竞技比赛乃至战争手段，而在中国则成为六艺的组成部分，演化为礼仪的组成部分。

由此而言，三星堆人物造型中的远古体育因素，更可以被视为华夏先祖通过自我身体的改进和完善，致敬上苍，祈拜神明的一种独特方式和手段。

三星堆展出的青铜着裙立人像

三星堆展出的青铜着裙立人像也令笔者激动不已，与青铜跪坐扭头人像相似，这位立人像同样展现出了发达的肌肉，无疑是一位肌肉男。关于这位肌肉男的活动，人们的猜测层出不穷。他可能正在行礼膜拜，或者参与祭祀朝贡，但笔者觉得也有可能正在进行某项体育运动，如举重、练力或体操。甚至，他可能是在表演，向众人展示自己强健的身材和力量。这一发现不禁让人感叹：“原来四千多年前就已有了健身达人！”

汉代导引（保健体操）彩绘陶俑（李祥收藏）

汉代气功陶俑（李祥收藏）

四、三星堆里的体育起源

在当今世界体育竞技场上，奖杯作为荣耀与成就的象征，激励着每一位运动员追求卓越，奋力拼搏。然而，将视线回溯至三千年前的西周时期，我们会发现，在那个青铜闪耀、礼乐盛行的古老年代，同样存在着象征冠军荣耀的“奖杯”——柞伯簋。而三星堆出土的青铜尊，在色系、纹理、做工和轮廓上均展现出异曲同工之妙，令人遐想连篇。这些青铜尊是否也曾作为奖赏，赠予那些有功绩、有成就的人？是否它们曾是竞技项目或休闲项目的奖品？这些答案，我们目前还无从得知。

西周射艺纪念奖杯—柞伯簋

三星堆展出的青铜尊

三星堆展出的形似奖杯的陶器

谈及奖杯的起源，许多人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欧洲，尤其是英国。有一种观点认为，奖杯的雏形与庆祝胜利的古老习俗紧密相连。在盛大活动中，人们会举起大杯的葡萄酒，共同干杯，以此方式奖赏胜利者。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象征着胜利与荣耀的大葡萄酒杯逐渐演变为了我们所熟知的奖杯，用于表彰在体育或其他领域中取得卓越成就的人。

战国时期网格纹武术人物灰陶（李祥收藏）

然而，在笔者看来，奖杯的起源或许可以追溯至更为久远的时代。在三星堆遗址的考古发掘中，考古学家们发现了与奖杯形状颇为相似的古老器物。这些发现让我们不禁思考，奖杯的形状及其象征意义是否有可能源于中国古老的文化与传统。如果以这些古老的奖杯原型为灵感，结合现代设计理念和工艺，制作出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衍生品，那将不仅是对古老文化的传承，也是对现代庆典文化的丰富和拓展。

5000年左右的木质、石质陀螺（李祥收藏）

多年来笔者通过收藏体育文物，如5000年左右历史的木质、石质陀螺、汉代气功陶俑、唐代打马球铜镜、唐代捶丸青黄釉褐彩瓷俑、宋代角力（摔跤）瓷俑、明代蹴鞠青花瓷碗、清代婴戏粉彩花瓶等藏品，认为体育本身源于人类的天性，最初源于儿童的娱乐游戏本能，比如藏猫猫、滚铁环、打陀螺、摔跤等游戏。成年人则根据自身身体状况进行锻炼，如伸展胳膊、踢腿、弯腰以及其他运动。因此，笔者认为体育的终极目的并非战争，也非竞技，而是娱乐，是促进身心和谐的一种方式。

三星堆展出的动物造型工艺品

三星堆博物馆中展出的动物原形工艺艺术品，不仅展现了古蜀文化的独特魅力，也在一定程度上验证了笔者一直以来的观点：体育首先源于人的本能，特别是儿童娱乐的天性。这些精致的小猪、小鸡、小狗等动物造型，很可能是古代儿童们的游戏玩具。从广义的视角来看，娱乐游戏无疑是体育的原始形态之一，而这些玩具，自然也应该归属于体育用品的范畴。

三星堆展出的黑耀石珠

在三星堆博物馆的众多珍贵展品中，一颗色泽深邃、亮如玉石的黑曜石珠引人注目。经查证，这种黑曜石产自中国的华北、西藏以及墨西哥等地，独特的质地和光泽赋予了它非凡的价值。仔细观察这颗小球，可以发现它既有自然的纹理，也有经过精细磨制的痕迹。笔者看来，它既像是一种传统的溜溜球，又像是用来活动手腕的健身球。同时，它的尺寸和形状也让人联想到围棋的棋子。虽然无法确定这颗黑曜石珠在古代的具体用途，但很可能是一件既有趣又实用的体育用品。

三星堆展出的石球

一个特别的石球引起了笔者的注意。这个石球虽然外观简单，但表面光滑如玉石，散发着自然且独特的光泽。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它既有自然的痕迹，也透露出精心磨制的工艺。笔者猜测，这个石球可能不仅仅是装饰品或祭祀用品，它很可能是一种游戏的器具，或许是一种玩具，甚至可以说是古代的体育用品。其大小可能并不适合作为蹴鞠球，但有可能是捶丸球的前身，供古代小朋友们玩耍娱乐。同时，它也可能作为健身球使用，帮助人们进行日常的身体锻炼。

结语

以上观点笔者只是作为一名普通游客，带着对历史的敬畏和好奇，将我直观的感受与大家分享。观点可能不完全准确，也可能存在出入。欢迎大家提出宝贵的意见和建议，一起交流和探讨三星堆关于体育文化的一切。三星堆有没有传统体育文化的印记？笔者坚信一定存在。对此期待与业界专家交流，一同探讨，一同发现，共同揭开三星堆体育文化的神秘面纱。

李祥：体育文物收藏家、北京祥体育博物馆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