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作义与陈长捷曾是很好的兄弟,但傅作义却在平津战役中辜负了陈长捷,让陈长捷当了战犯。
1957年,为了加快对国民党被俘将领的教育改造进度,国家决定对外开放功德林监狱,允许战犯们与社会接触。
当时,功德林监狱关押着100多位国民党高级将领,比如杜聿明、宋希濂、康泽、王陵基、范汉杰、廖耀湘、陈长捷等人。
时任中华人民共和国水利部部长的傅作义得知这一消息后,感到非常激动,他很挂念自己的好兄弟陈长捷,便决定前往探视。
在沈醉的回忆录中,记载了这件事,当时陈长捷并不打算见傅作义,沈醉问他原因,他说:
他(傅作义)在北平和平谈判,却叫我坚决不投降,结果他成了起义将领,我却成了战犯。我上了这样一个大大当,还有什么好说的!
后来,在他人的劝说下,陈长捷这才勉强去见傅作义,当他听了傅作义的一番话,心中的怨恨这才烟消云散,与傅作义和好如初。
那么,傅作义讲了什么话呢?
故事还要从平津战役说起。
1947年1月,蒋介石成立华北“剿总”,傅作义担任司令长官,成为华北地区最高军事长官,手握数十万大军,可谓位高权重。
但是,仅仅一年多之后,随着东北局势的巨变,傅作义开始紧张起来,他知道解放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华北,必须做好准备。
为此,傅作义制定了分区防守,重兵保护平津保三角地区的策略,恰在此时,天津警备司令马法五辞职,这让傅作义也有些措手不及。
天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傅作义知道,必须让信得过的人防守才行,这个时候他想到了陈长捷。
陈长捷与傅作义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校友,毕业之后一同到晋军阎锡山处参军,又一起携手走过了军阀混战和抗日战争,是并肩作战的生死之交。
相比较而言,傅作义的运气要好一些,仕途发展比较顺,又受到了蒋介石的赏识,因此在解放战争初期占据高位,在国民党内部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陈长捷就倒霉多了,他曾遭到阎锡山的打压,离开晋军后多数时候担任虚职,解放战争之初是国防部第八补给司令部司令,在兰州负责后勤工作,虽然很有油水,但不是他希望的岗位。
但是,这不代表陈长捷不优秀,他的世交靳书科曾这样评价他:
陈长捷治军纪律严明,生活俭朴,训练时常和士兵一起跌、打、滚、爬,以身作则。他指挥作战,作风勇猛,善于打恶战,打攻坚战。抗日战争时期,突围冲杀于千军万马之中,杀敌致胜;又常受命于危难之际,挽回战局,颇受上司信任,是晋绥军中的一员骁将,也有人说他是常胜将军。
这一点,傅作义当然很清楚了,所以打算将陈长捷调到天津当警备司令,为此他极力向蒋介石推荐陈长捷,陈长捷最终来到了天津。
傅作义的这一举动,对于陈长捷来说太及时了,因为他那时过得相当不如意,早就想挪挪位置了,没想到傅作义及时伸出橄榄枝,而且是警备司令这样位高权重的职务。
因此,陈长捷对傅作义十分感激,他曾激动地表示,“请总司令放心,有我陈长捷在,天津万无一失!”
傅作义则高兴地回答说,“知我者,莫过于介山(陈长捷字介山)也!”
陈长捷一到天津上任,就开始积极布防,修筑城防工事,为此他征调了一万多名青壮年入伍,蒋介石曾两次路过天津,看到她修筑的防御工事后,对他的能力表示赞许:
好,好的,各地的守备将领如果都能像陈司令这样认真负责,把防御体系搞得好好的,共产党还能有什么办法?
当时,北平和天津作为特别市,是傅作义防守的重中之重,陈长捷在天津的表现,让蒋介石和傅作义都感到满意。
1948年11月初,辽沈战役基本结束,傅作义和陈长捷都错误地认为:解放军至少需要三个月的休整时间,才能挥师入关。
在这个错误思想的指导下,傅作义制定了“暂守平津,保持海口,扩充实力,以观时局变化”的战略方针,并将所辖的12个军约55万人,龟缩在以平津为中心,北起唐山,西至张家口的千余里铁路线上,摆成一字长蛇阵,并将北平、张家口和津沽划为三个防区。
在兵力配置上,傅作义故意将自己的嫡系部队放在大后方,中央军则被放在最前线,他虽然向蒋介石表示“坚守华北是全局,退守东南是偏安”,实际上他为自己保留了后撤的通道,也为走和平道路留下了余地。
至于陈长捷,由于他对解放军有着错误地估计,所以各项战备工作都是不紧不慢地进行,这就为他的覆灭埋下了伏笔。
让傅作义和陈长捷没想到的是,林彪率领的东北野战军百万大军,在11月下旬就秘密入关进入到平津地区,并且出其不意地包围了张家口和新保安,切断了傅作义西撤的通道。
早在东北野战军入关入关之前,毛主席就制定了和平解放北平的策略,争取傅作义和平起义。
为此,解放军于12月派人到北平与傅作义进行了第一次谈判,但傅作义这个人比较狡猾,他明明更倾向于和平起义,却妄想以战争的胜利来争取谈判筹码,从而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傅作义的心理变化,被他的女儿中共地下党员傅冬菊汇报给毛主席,毛主席认为,必须让他彻底死心,才具备和谈的条件。
很快,东北野战军就对张家口和新保安发起进攻,将两地迅速解放,并将傅作义的嫡系部队第35军全歼,傅作义几乎没有西撤的可能了。
之后,东北野战军迅速将塘沽、天津、北平包围,这个时候,傅作义几乎坚定了和谈的决心,但他依然顾虑重重,一方面派人与中共谈判,另一方面又下达了分区坚守的命令。
尤其是陈长捷镇守的天津,傅作义让他坚决不能投降,哪怕战斗到最后一人,也在所不惜,他则表示坚决服从。
陈长捷不知道的是,当他在天津负隅顽抗的时候,傅作义已经在好友邓宝珊的劝说下,消除了思想顾虑,坚决走起义这条道路,只不过在起义的方式和时间上,是需要推敲的。
瞒在鼓里的陈长捷,只想一心一意守好天津,他也自信自己能守住天津,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傅作义对他的信任和支持,另一方面则来自于蒋介石。
原来,自北平被围之后,蒋介石对傅作义可能起义之事,是有心理预期的,为此他多次催促傅作义向南撤离,因为西撤已经不可能了,但傅作义以“实际形势已不能做”为由拒绝。
为了防止傅作义起义,蒋介石派遣郑介民和蒋纬国到北平劝说傅作义,说傅作义是他十分倚重的将领,还说什么“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之类的话,希望傅作义尽快南撤,有美国海军进行援助,但傅作义仍坚持固守北平。
蒋介石见傅作义冥顽不灵,预感到大事不妙,只能寄希望于傅作义能守住北平和天津。
而在劝说傅作义的过程中,蒋介石曾多次写信给陈长捷,要求陈长捷坚守天津,尤其是海口,以备放弃天津时南撤,为此蒋介石还给了陈长捷不少支援。
蒋介石和傅作义都让陈长捷固守天津,以服从为军人天职的他,当然不能退缩了,更何况他手上有十几万大军,他自认为守城不是问题。
但是,陈长捷大大低估了解放军的战斗力,在天津被围困之后不久,东北野战军就占领了津塘之间的军粮城,并封锁了通往大沽的通道,天津的飞机场也在解放军的攻击之下,陈长捷南撤已经不可能了。
1949年元旦之后,为了阻止傅作义继续讨价还价,从而尽快达成协议,东北野战军开始对天津周边地区发起进攻,东局子、西营地区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天津城内也不断有中共地下党员发射信号弹。
为了防止解放军里应外合,陈长捷组织了“统一纠察小组”,对天津的中共地下党员实施逮捕和杀害。
1月2日,东北野战军对天津的大包围全部完成,林彪、罗荣桓给陈长捷写了一封信,劝他放下武器投降,他错误给估计了自身实力,于是回了这样一句话:
武器乃军人之第二生命,放下武器乃军人之最大耻辱,岂可随便放下。贵军倘有谋和诚意,请派代表前来商谈。
这其实是在拖延时间,林彪和罗荣桓再次重申,必须在1月8日前放下武器!
带了1月9日,陈长捷依然没有动静,林彪、罗荣桓又发出严令:必须在1月13日前放弃武器,将部队开到城外听候处理,否则将在1月14日攻城!
这个时候,陈长捷其实心里有些打鼓,为什么北平那边没什么动静,解放军却要打天津?
于是,陈长捷给傅作义去了一封电报,询问自己该怎么办,傅作义回答说,“只要坚定地守住,就有办法!”他也只要听从命令了。
第二天,邓宝珊作为傅作义的代表,前往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与林彪、罗荣桓、聂荣臻进行了会谈,谈判内容为平、津、塘、绥四地和平解放。
然而,当时傅作义心中仍然存在侥幸心理,认为只要天津还在,自己就有讨价还价的筹码,邓宝珊便没有马上达成协议。
对此,毛主席是有预料的,于是在谈判的同时,下达了对天津发起总攻的命令,时间是在14日上午十点。
此前,陈长捷已经派人与解放军谈判,表示愿意接受和谈,但放下武器是有难处的,被解放军认为是拖延时间。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激烈战斗,东北野战军最终攻克天津,当时陈长捷在地下指挥室指挥战斗,当解放军入城之后,依然在指挥部队进行巷战。
14日晚上,陈长捷满怀疑虑地给北平打去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参谋长李世杰,李世杰传达了傅作义的指示:“再坚持两天,就有办法了!”
这让陈长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天津都被解放军占领了,难道还要坚守吗?
到这个时候,陈长捷其实已经很清楚,他除了投降这一条路,没有其他路可选,他给傅作义打电话,其实是在试探傅作义是否有起义的想法,却得到了继续坚守的命令。
于是,陈长捷继续坚持到了第二天早上九点,解放军冲进了他的指挥所,他颤抖着举起双手,下达了停止抵抗的、投降解放军的命令,至此天津解放。
天津解放后,傅作义谈判的筹码就少了一个,加之解放军提出绥远问题可以后续再解决,傅作义最终同意北平和平解放。
1月21日,傅作义召开高级军事会议,宣布了全军接受和平改编的决定,第二天北平城内所有部队出城接受改编,北平解放。
接下来,就是对国民党将领的处理问题了,北平和平解放,傅作义等自然是起义将领了;天津是被解放军打下来了,陈长捷等就被当成了战俘。
此后,傅作义参与解决绥远问题,绥远解放后被任命为中央人民政府委员、军事委员会委员,以国家领导人的身份参加了开国大典,建国之后担任绥远军区司令员,后长期担任水利部长。
至于陈长捷,作为被俘将领,又是解放军公布的战犯之一,他被关押到了功德林监狱,接受教育改造。
在监狱中,陈长捷的表现很好,努力学习,积极表现,多次表达弃恶从善的想法,是功德林的模范之一,但他内心对傅作义耿耿于怀,为何傅作义要起义,却不告诉他呢,导致他成了战犯?
对于这件事,傅作义是深感愧疚的,这也是他为何要在1957年去探视陈长捷的原因。
当时,傅作义向陈长捷做了解释,说自己在起义前后为部下做了两件事:
第一,起义之前,傅作义曾召开军以上级别的军事会议,宣布接受和平改编之事,愿意起义的表示欢迎,不愿意起义的,随时可以走;
第二,起义之后,傅作义多次以书面或者口头的方式,向党中央和毛主席请求赦免陈长捷等人。
并且,在1956年3月的政协会议上,傅作义也曾两次提议释放陈长捷等人。
事实上,傅作义并不是故意不告诉陈长捷,因为起义之事是最高机密,在没有与中共方面达成协议之前,是不能让更多人知道的,当时除了傅作义之外,也只有邓宝珊等极少数人知道。
傅作义原打算一旦签署协议,就立马让陈长捷跟着一起起义,哪知道还没等到谈判结束,天津就被解放军攻克了。
当然了,解放军之所以对天津发起进攻,跟傅作义本人的迟疑态度是分不开的,因此陈长捷被俘之事他是有责任的。
陈长捷听了傅作义的话之后,知道了傅作义的难处,更体会到了傅作义是重情谊的,便不再怨恨傅作义,还握着傅作义的手说,“我知道了,谢谢,谢谢!”
这件事之后,两人和好如初,但是陈长捷并未被释放,之所以如此,倒不是党中央和毛主席不重视傅作义的意见,而是基于现实的考量:陈长捷确实是被俘的,他一直以来的表现,都称得上是国民党反动集团的顽固分子,如果将其释放,并不符合相关法律和条例,况且功德林其他战犯也不服气,影响肯定是不好的。
但是,陈长捷一直是重点关照的对象,功德林监狱的工作人员,对他做了大量思想工作,而他的思想觉悟也很高,甚至自费购买马克思理论相关著作,并认真学习,书写心得体会,给其他战犯做了表率。
因此,在1959年的时候,国家就公布了第一批特赦名单,陈长捷赫然在列,他出狱后还受到了周总理的接见,之后他返回上海与家人团聚,并且在上海市政协秘书处担任专员,从事文史方面的写作,生活得不错。
笔者认为,在平津战役中,陈长捷确实被傅作义坑惨了,他但凡跟傅作义一样狡猾,也能成为起义将领,但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他,选择了坚持抵抗,结果成为被俘将领,沦为功德林监狱的战犯,在狱中待了十年之久。
当然了,从陈长捷为国民党反动集团效尽全力这一点来说,他确实是需要教育改造的,被关进功德林也不算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