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捡了个孤儿回家。

十里八乡的人都说我妈人美心善。

我也对新来的弟弟百般好，吃喝玩乐都让他先选。

可妈妈处处跟我说，

「妈妈把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你弟弟了。

「你是个女的，你别和你弟争！」

1

我生在海市郊区的一个小镇上，十岁时，爸妈领养了一个弟弟，

弟弟比我小三岁，跟我一样在镇上的中学念书。

今天学校食堂的菜很辣，我整个下午上课都在胃疼，

回到家后立马冲进厨房翻了一盒牛奶想解解辣。

弟弟刘贺见我拿着牛奶出来，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

「我也要喝！」

说完就一溜烟跑进厨房。

爸爸瞪了我一眼，语气里净是不满，

「你就非得惹他喝这个奶，你的目的达到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这么馋，真是丢人现眼。」

刘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常常牛奶喝个水饱就不吃饭，

爸妈担心他不好好吃饭长不高，每天只让他喝两袋，也不许我在他面前喝。

书里的奶盒好像千斤重，一瞬间我好像胃疼得更厉害了。

我们家并不算穷，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温饱不成问题，

牛奶在今天也早就不是什么稀缺食物。

只是父母爱刘贺的心，方方面面都为他考虑到，

而我在他面前喝了一盒奶，就被惯上馋嘴的罪名。

「刘贺，你别喝奶了，一会儿就要吃饭了，喝了吃不下了。」

「我都默许他喝了，你现在又装模作样的干什么！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爸爸把烟盒摔在茶几上，显然是觉得我故意害刘贺不好好吃饭。

我也来了气，把没开封的奶盒扔在沙发上，

「他每天吃得跟个猪似的，我能故意不让他吃饭？」

「你怎么跟老子说话的！你弟弟正长身体，不好好吃饭行吗！你就这么自私，还当姐姐的呢，白养你了！」

爸爸对我敢顶嘴显然很不满，在家里他一直是说一不二的权威，没人敢反驳，

作威作福惯了，我现在长大敢跟他作对，他认为无疑是在挑战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尊严。

不过这些年我渐渐看清了他跟我妈对刘贺的偏爱，

既然低声下气也得不到该有的对待，不如让自己爽一点。

「谁长身体只长的不长竖的，我看把他挂在房梁上没准还能拉长点。」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我没理刘士诚在背后的怒呵，自从我报过两次警之后，他就不敢再像以前一样随便打我。

小镇上人不多，家家户户都认识，

警察天天往家里跑，刘士诚觉得丢人。

我也告诉了隔壁的邻居，只要听到刘士诚打我，就立刻报警。

邻居自然也不会那么好心关心我，

不过他们家一直跟我们家不对付，能给刘士诚添堵他们自然一口答应。

晚饭时，妈妈林白凤也加入了“讨伐我“

”的队伍，

「你也是，跟你爸顶什么嘴？你弟弟正在长身体，不好好吃饭能行吗？」

「他脑子有问题吗？吃不吃饭还需要别人来管？饿了不就自己吃了？」

林白凤把筷子摔到桌上，她常年被刘士诚打压，刘贺是他们的心肝宝贝说不得，

在这个家里我是唯一比她地位低的人，所以她当然也要抓住每一个教训我的机会，来显示在这个家的权威。

「你一个姑娘家嘴怎么那么厉害？一点亏也吃不得。」

「原来你们也知道我在这个家吃亏了？」

眼看刘贺盯住了鸡腿要夹，我使劲嗦了嗦筷子，

一筷子就把鸡腿叉到自己的碗里，沾上了我碗里的菜汤。

「饿死鬼啊你，没规矩的东西。贺贺喜欢吃鸡腿你也要跟他抢。」

「哦，贺贺要吃啊。」

我家是鸡腿就放到刘贺的碗里，上面还沾着几粒我碗里的白饭。

「那贺贺吃吧。」

刘贺嫌恶心，连自己的碗也不要了，闹着林白凤去厨房给他拿了个新碗才肯吃饭，

刘士诚和林白凤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我当没看见，继续吃饭。

其实我不喜欢吃鸡腿，林白凤厨艺不好，鸡腿肉厚，被她做得什么味道也没有，跟水煮的差不多，

不过只要能恶心刘贺就行，反正最后他不要的东西，都是林白凤自己捡来吃。

2

林白凤生我的时候管得严，也不像现在能把血寄到境外去，非法检测胎儿的性别。

那时候人人见着她，都说看肚子她怀的是个男孩儿，

她也天天求神拜佛，希望自己怀的是一个儿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偏偏生下了我。

医生爆出来说是一个女儿的时候，她和刘士诚都闹着不肯相信，

可那天医院早上出生的就只有我一个，再不情不愿也只能接受现实。

刘士诚给我起名叫刘海月，水里的月亮，一场空。

之前林白凤怀孕时，以为是个儿子的刘士诚对她百依百顺，粗活累活也不让干，

现在生下来是个女儿，刘士诚一下变了嘴脸，她连月子也没坐就下地干活了。

十多年来，只要身上有什么不舒服，林白凤就怪到我头上，

怪我瞎了眼，偏偏投胎到她肚子里害她，说是因为我她才没坐好月子。

小时候我真以为是我的错，对她满怀愧疚，她心情不好，打我骂我，我也觉得是我应该承受的。

长大一些后我明白了，错不在我头上，也不在她头上，她只是万千被规训得失去了性别的女，她也无法反抗。

现在我彻底醒悟了，她不是无法反抗，只是不敢反抗刘士诚和刘贺这两个家里的男丁，

对我可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她只想把她认为的生而为女的原罪通过血液延续到我身上罢了。

我十岁那年，林白凤下地干活回来，怀里抱着一个襁褓，里面是一个啼哭不已的婴儿，

她在捡起这个虚弱无比的婴孩钱检查过了，是个男孩。

刘士诚一开始怪她脑子有病，一家三口都将将吃饱，还捡一个没人要的孩子回来，

可一听是个男孩儿，立马转怒为喜。

两个人抱着婴儿开心得不得了，认为这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儿子，

给他起名叫刘贺，刘家人可喜可贺的大事。

刘贺，刘海月，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只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我这个学期除了吃饭睡觉，时间全都用来学习。

可刘士诚和林白凤说刘贺也要中考了，让我抽空给他补习。

刘贺成绩一直很差，在学校最差的班也是垫底，

眼看也只有两个多月了，我怎么可能给他补得起来？

「我自己也要考试了，没空给他补习。」

「你考试能有你弟弟考试重要吗？你一个女孩子差不多就行了，考不上就找个工厂上班。现在竞争多激烈，你弟弟要是考不上一个好高中，以后就完了。」

刘士诚把我手中的笔夺过去，

「老子说话你听到没有！我告诉你刘海，老子供你读到高中已经很对得起你了。你别给我得寸进尺，心比天高，还想读什么大学。每天晚上早点回来给你弟弟补课。」

我一直担心他们不打算让我去上大学，现在怀疑得到了印证，我却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没时间给我矫情难过了，

我必须要在三个月内把未来打算好，大学我是一定要上的，既然刘士诚不打算供我，我就得自己想办法。

只要我在家，就肯定会被逼着给刘贺补课，因此我只能尽量在学校里多学一点。

我把课间的时间也全都用了起来，不敢有一丝懈怠，

特别是第二节课后的大课间，足足有40分钟，对我来说更是珍贵。

「刘海月，你身体不舒服吗？」

班主任许老师走进教室敲了敲我的桌子，我已经连续三天的大课间都没去做早操了。

「老师，我身体没有不舒服。」

撒谎能用一次两次，可总不能天天都身体不舒服吧，长久之计只能把情况给徐老师说清楚，

要是她能批准我以后的大课间都不用做早操，我就更方便了。

我把爸妈逼我给刘贺补课的事情对她说了一遍，

「回家就没办法学习了，我想趁在学校的时候多学一点。」

许老师听了皱皱眉头，不知道是不是对我的答案很不满意，

「你爸妈也真是的，你弟弟中考重要，你高考更重要。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拎不清。」

她思忖了半晌，

「这样吧，以后大课间你就到我办公室去学。你在教室学被巡查课间操的领导看到了也不方便。」

「谢谢许老师！」

我收拾了课本，立马跟着他去了教师办公室，

起码以后不用每天担心巡查的老师来抓人了。

3

晚上到了家，我气还没喘匀就被刘士诚催着给刘贺补习，

还好白天在学校学了不少，今天的计划基本完成了。

我翻开被刘贺揉得脏兮兮的课本，里面却是一片空白，一点笔记也没有。

「你们在学校复习到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你去问我们老师啊。」

刘贺吊儿郎当地瘫在椅子上，

「要不是你每天在家里装模作样地学习，爸妈怎么会让我在家补课？我跟我哥们儿都约好了出去上网，都怪你。」

刘贺从小就不爱读书，让他坐下来好好学习一会儿，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没办法，我只能从最基本的开始给他讲。

刘贺坐不住，在椅子上一会儿蹲着，一会儿坐着，磨皮擦痒的，好像凳子上有刺一样。

「刘海月，你那么努力，成绩那么好有什么用？爸妈说了以后家里的钱和房子都是我一个人的。」

我把笔扔到课本上，

「刘贺，就算你没心思学习，爸妈也不会让你出去玩的。你再闹我只能讲得更慢，不如你好好听讲，我快点讲完你就能出去了，我也能早点复习我自己的功课。」

「没劲，装什么装。」

刘贺朝我翻了一个白眼，但起码没再继续扯别的话题。

我当然知道他没心思听我补课，他连最基本的知识也不会，

我也没精力从头把他教一遍，就随便敷衍着照着课本念了一个小时。

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努力了，刘贺自己不愿意学，我也没什么办法。

他是否考得上高中，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又何必浪费我自己的精力去换他已经烂透了的未来呢？

从小爸妈对刘贺的学习就很关心，自己没什么文化就让我经常给他补课，

每个学期开学都给他准备许多崭新的文具，而我只能用他写了两页就不想要的笔记本，用了一次就觉得不好写的笔。

刘贺贪玩，小时候成绩还勉勉强强，上了初中就退得一塌糊涂，

刘士诚和林白凤没什么文化，辅导不了他学习，就把错都怪到我头上。

「你是当姐姐的，他的学习你不管谁管？每天就知道闷着头自己学，你倒是长脸了，你怎么那么自私？」

现在家家户户条件都好了，起码镇上很少有人不让女孩去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