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最近养了一个不太乖巧的外室。
捧得对方不知天高地厚，闹到了我的面前。
“人老珠黄，还无儿子，你凭什么稳占夫人的位置？”
我弯了弯眼，伸出修长的手指，用力扯下对方耳上的耳环，耳垂瞬间沁出血珠。
身后，顾烨出现，我饶有兴致地问他:
“你说，凭什么呢？”
1
林昭被侍卫带下去的时候，似乎还不可置信，她大约不明白昨日还对她有求必应的男人今天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顾烨对我的好不算作假，他发现我手上的红痕，轻轻替我吹了吹。
“臻臻，你的手疼不疼？那样的女人，哪里值得你亲自动手。”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满是不赞同。
我看着顾烨，对于他的举动，我并不觉得吃惊。
我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从来都不屑于理会她人的示好，却对我包容体贴。
在我们这样的世家贵族里，腐烂的婚姻随处可见，可他忘了我是他求来的。
顾烨的家里没有那么干净，私生子一大堆，他也不是顾老爷最看好的继承人。
当时夺位最激烈的时候，我为他挡了一刀，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我醒来那一晚，他紧紧抓着我的手，双目猩红的跪在我的身边，“我此生仅阮臻一人。”
顾烨此后对我更加百依百顺，他带我游渡漫漫长江，背我爬到了黄山之巅，他说要让世间的一切都见证我们的爱情。
甚至我们成婚的时候，我的好友林菀都对我羡慕不已，说顾烨对我是真心的。
林菀说，大家族里，把忠贞当耻辱。
大约是到了一定的地位，想要一个男人恪守忠诚实在是难得，对于很多家族的联姻，都是讲求利益最大化。
处在一定位置。
身边没有莺莺燕燕反而不正常，顾烨偶然养的几朵解语花，在所有人眼里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实在是太常见了。
2
晚膳，顾烨回来时带了一包绿豆糕。
“记得你最爱吃绿豆糕了，我今日在西街等了许久才买到。”
年少时，只随口一句，西街的绿豆糕最是好吃，他便足足排了一个时辰的队，少年真挚而热烈的在意让我在那刻心动。
我失神地看着他。
想从那张被岁月优待的脸上找出半分愧疚。
可是没有。
他沉浮官海数十载，沉稳老练，早已不是那个把所有情绪都放在脸上的少年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顾烨爱一个人的模样，分毫没变。
但是被爱的人，不只是我一人了。
心里堵得慌，眼睛也涩涩的。
“都碎了。”
他抚我长发的手一顿:“无碍，我明日再为夫人去买。”
我笑了笑:“不用了。”
时移世易，我早就不爱吃绿豆糕了。
一口吃的就能哄得眉开眼笑的，唯有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对于养解语花这件事，顾烨并不刻意瞒我，大约周遭没有人做的比他更好了。
对自己的夫人全然尊重，体贴，事事放在第一位。
更何况连我的父母都是，在外各有各自的天地。
父亲年少时战功赫赫，如此耀眼的小将军，母亲一见钟情，父亲有喜爱的人，母亲却凭着自己长公主的身份硬是嫁给了父亲。
可如今父亲纳了好几个小妾，母亲也在那花花世界迷晕了眼。
也是她后来告诉我，“真心是最不要紧的，因为我们本就处在漩涡之中。”
高门望族里，忠贞就是玩笑。
面上再恩爱，骨子里都是烂的。
3
第二天，我同叶菀去护国寺祈福。
叶菀与他的夫君也是联姻，其实当年叶菀有喜欢的人，可是世家联姻，心动是最不重要的。
后来叶菀过得不太好，他的夫君桀骜不驯，不喜欢她，身边的红颜从没断过，叶菀如今只能求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她有太多的牵挂，只能寄托神明，从艳阳高照求到乌金西坠。
我因别无所求，便早早躲在后院听风探云，打发时光。
我躺在塌上，退下身边照顾的丫鬟，看向门外，萧霁一身清冷，熟稔地推开门，走进屋内。
少年眉目柔和，见了我，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和萧霁认识是在一个雨天，那时我刚得知顾烨在外面养了人。
我想去找他，我一直跑一直跑，最后摔跪在地上，任雨打在身上。
爱人的时候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如今得知自己美满的婚姻早已发烂，早已忍不住崩溃。
可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了，在跟母亲提及时候她甚至跟我说大度。
饶是叶菀，也不解，“臻臻，顾烨如今的地位，身边没有几个女人围着，是不可能的。”
所有人都劝我，毕竟顾烨只是不够忠贞，而这一点无伤大雅。
我压抑痛苦不敢发作，因为我见过母亲狼狈的样子。
这时，我身边，滚落出现一个男人，全身染血，已经昏迷过去。
我登时吓得不敢动，连哭声都止住了。
想起话本子里的故事，路边的野男人不能捡，我立即就想跑。
可是那个男人抓住我的手，我不能脱身。
他嘴里断断续续的说，“救…救我。”
他竟跟顾烨长得有几分相像。
我当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就你这么善良啊。
我驮着他到我附近的一处房产，幸好我自己会一点医术，替他简单包扎了一下。
醒后，他告诉我，他本是富庶人家的公子，家族却在一夕之间被灭门，他也一路被仇家追杀。
少年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我，只一眼便动了恻隐之心。
“你先在这住着养伤吧。”
4
再次相见，竟是英雄救美的故事。
我与顾烨约好去江南看望祖母，可车队刚出城门，顾烨的手下便急匆匆赶来。
在顾烨耳边说了几句。
“夫人，宫里有事急诏我，你们先行，我会尽快赶上。”
是那些个解语花绊住了他的脚吧，他还能回来吗？
我淡淡看着顾烨离去的背影，“走吧。”
也许是马车过于富丽党皇，竟引起了山匪的注意。
亲卫刚才跟着顾烨一起离开了，剩下的府中的家丁比不得那群恶匪灵活，护不住我。
他们个个魁梧壮硕，青面獠牙。
“嘿嘿，小娘子倒是生的俊俏，要不要跟哥哥们走啊。”
耳边是他们的污言秽语，我狼狈的趴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抖动，不敢想象如果落在他们手里会是如何的结局。
就当我决定用发簪自戕的时候，萧霁出现了。
他只一人一剑便将所有山匪都杀尽，那一刻，他好像神明从天而降。
我紧紧抱着他，不敢松手，止不住的哭泣，只能不停的叫着他的名字，“萧霁…萧霁…”
那一刻已经不知道是被吓哭了，还是为了我可悲的爱情哭的。
那次给我的打击着实不小，顾烨事后知道，一个劲的跟我道歉，说自己知道错了。
我不想见他，便说想念母亲，搬回了长公主府。
“萧霁，你那天为什么会赶来。”
“因为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打断他的话，“我问你的是为什么。”
少年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其实我早就从照顾他的侍女那知道了答案，自从我那天离开后，他每天都会在院中等我，问侍女我何时会过来。
我离京这么大的事，京中自然会有消息。
他一得知，就抱着还未痊愈的身体追来了。
“为什么会来的那么及时，莫不是，你早便知道路上有山匪，或是这就是你策划的。”
“绝不是。”这次少年回答的极快。
“那便是你心悦于我，不舍与我分离。”我说出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答案。
可少年微微泛红的耳朵，让我一时呆住。
“为何，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一见钟情。”
“呵。”我发出轻蔑的笑声。
“男人的喜欢向来是靠不住的，真心吗，那是最为虚假的东西。”
经过顾烨的事后，我无法再去相信任何人的感情。
“不。”
少年眼里的坚定有那么一瞬间让我动摇。
那日，斜阳余晖下，阳光在他的颊边流转，耳边是他信誓旦旦的承诺。
自那以后，萧霁频繁的出现在我的身边。
很长一段时间里，萧霁知道我因山匪一事，夜里总是做噩梦，睡不好，会坐在桌旁替我念画本子哄我睡觉。
我当时还笑话他，问他可是把我当三岁小娃娃哄。
可他也不反驳，而我夜里确实也没再做噩梦了。
很快，顾烨就要接我回府，而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5
“山后边的樱花开了，我带你去看。”
萧霁进了屋子，牵起我的手，将我从塌上拉起来。
无人处的樱花林里，我放下世家贵女的架子，在樱花海里翩翩起舞。
他拿出萧为我伴奏，眼底全是我的模样。
一舞毕，我靠近萧霁，歪着头，亲了一下萧霁的脸颊。
对方雪白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一下愣住，磕磕巴巴，“阮…阮臻…”
胸腔被一股暖意盈漫，“萧霁，你爱我吗？”
少年连脖子都是红彤彤的。
我们两个坐在樱花树下，我将头靠在他的肩旁。
“萧霁，你还记得金姑娘的故事吗？”
“记得。”
画本子里金姑娘的爱人用谎言骗取金姑娘的真心，可恶的是作者竟然没写完结局就弃文了。
“你说金姑娘最后会原谅那个男人吗？”
他片刻没有思索，便直接回答:“会的。”
“为什么？”我反问他，“如果我是金姑娘，我才不会原谅，辜负真心的人，就该下地狱。”
“可是迷途知返的人，不配得到原谅吗？”
我只是深深的看着他，“失我者永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