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宋盛送到监狱里面，替他的白月光做了三年牢。
出狱之后，他却突然后悔了。
他跪在地上求我原谅他，我看也不看他一眼。
直到后来，他寄给我一张病危通知书。
是他的。
他得了胃癌，现在快死了。
1
出狱的那天，外面下了一场大雪。
我眯着眼睛，终于感觉到适应了外面的一切，却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
他站在监狱的门口，吸引了一大批围观的犯人。
「我去，长那么俊，他在等谁啊？」
「门口的这车是宝马吧？这人真有钱。」
是宋盛。
我仅仅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比起三年前，他现在身上的气质更加的淡然，看上去也更加的冷漠。
可是，在看见我的那一刻，他却跑到我面前，朝我笑着，笑容有些卑微。
「小鱼，我送你回去。」
周围没有车，我身上也没有钱，想了想，我毫不犹豫地上了车，坐在后座。
车里的暖气很足，我缓缓闭上眼。
想不到还能再看见宋盛……
这个三年前，让我代替姜婷进了监狱的男人。
我在监狱里面无数次诅咒的男人。
2
从车上下来之后，我凭着我以前的记忆回到了家。
家里面空空荡荡的，但是收拾得很干净。
宋盛看着我，眼神温柔。
「我这些年，每个周末都会来这里收拾。」
确实是收拾过的，很干净。
我抬起眼，伸出手掌。
「那就请把钥匙还给我，」我斟酌着用词，「宋总。」
气氛一下子变得僵持，宋盛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然后慢慢将钥匙放在我的手心。
我看也不看他，「你可以走了，宋总。」
但宋盛眼巴巴地看着我，看起来很可怜，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喊我……小鱼。」
我没理他。
宋盛挺可笑的。
当初那么狠心，现在摆出这幅样子又给谁看?
宋盛看我没理他，又慌张地转移话题，「小鱼，你刚从里面出来，我帮你做饭。」
我嗤笑了一声，终于忍不住将他一推。
宋盛的头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姜鱼了，在牢里面待了三年，我的力气也大了很多。
「装什么啊？宋盛，当初不是你把我送进去的？」
3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天。
宋盛淡漠地说：「就三年，三年期满，你就可以出来，姜鱼，你要想想姜婷的前途。」
我那时声音都被堵住，害怕的人一下子从姜婷变成了我。
我哭着求宋盛，「不是我做的，为什么要我来承担错误啊……」
「宋盛，你不要这样。」
天正在下雪，我的手腕隐隐作痛。
那是之前被姜婷陷害的痕迹。
姜婷把我的手卡在门口，听着我的惨叫声。
后来，我的手腕，每在天气降温的时候就会疼痛。
宋盛看也没看我，只是垂下眼，说：「对不起。」
他是那样无情，说了一句「对不起」之后就把我关在了监狱。
三年，整整三年。
我被关在监狱里面踩缝纫机，脚踏着机器，
麻木的活让我痛不欲生。
我也织衣服，手指不再纤细，上面长满了茧子。
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等我出去之后，我再也不要和宋盛有任何的瓜葛。
万幸，起码我的父母给我留了一个房子，存款里面也还有几百万。
宋盛皱着眉，他原本整齐的大衣被我弄乱，整个人看上去也很憔悴。
他的眼眶泛红，「小鱼，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强忍着没让自己把宋盛的头往墙上撞。
我垂下眼，嗤笑一声，「滚。」
「你以后不要来找我，我嫌恶心。」
4
宋盛最终还是死皮赖脸的地留了下来。
我刚开始还是很烦，但转头就想：反正多了一个人照顾我，不要白不要。
况且，宋盛是宋氏集团的总裁，多少人正眼红着我呢。
我与现在的社会脱节了三年，宋盛就在我的身边教我怎么融入现在的社会。
我没有感激他，毕竟我就是他送进去的。
再次登上社交账号的时候，手机很快就涌入了99＋的信息。
有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会进去，还有些知情的说：「小鱼，没想到宋盛是这样的人。」
同情的，嘲笑的。
我当然知道。
当初姜氏集团的大小姐锒铛入狱的消息一出来就震惊了这个圈子里面的人，我虽然性格骄纵，但是还不至于到要坐牢的地步。
我被我爱的人狠狠地刺了一刀，他要我代替我的妹妹坐牢。
我摇了摇头，决定不再想以前的事。
手机里面的信息也被我清空。
我，回来了啊。
感觉终于有一种回到现实的快乐。
5
我坦然接受着宋盛的照顾。
宋盛这些年不知道怎么怎么过的，虽然气质比当初好了很多，眼神也凌厉了些，但是也瘦了很多。
不过也还是很俊美的。
更不用说，现在他端着一碗鸡汤，满脸小心翼翼地站在我面前。
灯光下面，他的皮肤很白，同时又有一种脆弱的感觉。
我这几天网上冲浪，好像有个词挺适合宋盛的。
人夫感。
他端着汤到我的面前，看着我把汤喝完，然后被我拉住了手腕。
这是我这些天第一次和他有身体接触。
宋盛身上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睡衣，可以窥见里面的胸肌和人鱼线。
我问道：「你是不是勾引我？」
宋盛愣了愣，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我站起身，然后开始吻他的唇瓣。
他很明显也很享受这种接触，但是还没过几秒，我就松开他，厌恶地转过头。
果然。
还是觉得很恶心。
宋盛看见我脸上的表情，身体僵住。
苦涩的声音传来，「小鱼，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他猜对了。
恶心，真的好恶心。
我们曾经那么亲密地在一起，在监狱三年后，每当我想起那些事的时候，会觉得后悔。
现在，我连碰他都觉得晦气。
6
宋盛即使被我那么对待了也还是继续跟在我身边。
我让他睡在客厅里面的沙发上。
这些天，我以前的朋友知道我从监狱里面回来的消息，都纷纷庆祝我。
「天啊，小鱼儿，你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以前在圈子里面还有着不少的朋友，他们当然也知道了我回来的消息，现在纷纷来安慰我。
「宋盛那个恶心玩意儿，以后见到他就绕边走好吗？」
「以后不要再做恋爱脑了。」
等他们看见客厅里面正在忙前忙后准备饭菜的宋盛的时候，一起闭上了嘴。
我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怒其不争的表情。
而话题的中心，宋盛，端着一盘松花鱼，声音温润，「大家一起来吃饭吧。」
等宋盛再次去厨房的时候，我的朋友们纷纷小声讨论:
「我没看错吧？小鱼，当初可是这人把你弄进监狱的啊！」
其余的两人点头。
「你不该恋爱脑到这种程度啊！」
我没说话，半晌笑起来。
「其实，他现在只是我的保姆。」
声音不加掩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等我说完这句话之后，餐厅里面原本准备饭菜的人瞬间僵硬住。
而我的朋友们顿时松了口气。
他们当然知道我的性格，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我脸上的厌恶赤裸裸的，根本不像是装的。
从前，我介绍宋盛，都是说：「这是我的男朋友。」
我那样自豪，好像宋盛就是我的全部一样。
我的朋友们吃饭的时候还不忘讽刺宋盛几句。
「宋氏公子挺会玩的，小鱼不在的这三年应该和姜婷小姐结婚了吧？」
「这么情深义重，应该是结婚了。」
「不知道姜婷小姐会不会因为有个姐姐代替她坐牢了而夜不能寐呢？」
「姜婷那种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感觉吧？毕竟那么无情。」
我的这些朋友都是和我刚出生时就一起玩的，现在在我出狱后更是对伤害我的人没有好脸色。
我看着宋盛明显苍白的脸，觉得心里面一阵快意。
当初是他亲手把我送进监狱里面的，现在我就要让他不畅快。
7
这个冬天结束的时候，我发现宋盛好像更瘦了。
这人生的好看，唇色是白的，整个人卧在沙发上，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看上去有一种脆弱的美感。
可是，为什么这么一个人，会在当初的时候那么狠心，叫我替我妹坐牢呢？
好像，也不止一次，他让我失望。
但那一次，真的是我最失望的时候，我感觉我身上的血液在他说出「你去替姜婷坐牢」的时候冷却。
从回忆里面拔出身，我看着沙发上面的宋盛，道：「我饿了。」
宋盛温和地说：「小鱼，我给你去做饭。」
全然没有丝毫的起床气。
他做的菜全是我喜欢吃的辣菜，我这才想起，宋盛好像有胃病来着？
不过他有胃病关我什么事。
我吃得很香，不可否认，宋盛的做菜技巧很不错。
宋盛就这么白着一张脸看我，等我吃完饭，他又默默地收拾碗筷。
我忍不住开口，「你在减肥吗？吃那么少？」
宋盛扯出一个笑容，「小鱼，你是在关心我吗？」
他还怪会恶心人的呢。
胃中一阵翻腾，我感觉刚刚吃进肚子里面的饭菜又要呕出来。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人明明伤害了你，现在还能说出这么恶心人的话。
我低哑道：「别恶心我了。」
8
宋盛一直问我，到底要怎样我才会原谅他。
我有时候厌烦了，就会推开他说:「你去死吧，死了我就原谅你。」
这种贱男人就该去死。
开春的时候，我在一场宴会上面碰到了姜婷。
她比起以前更优雅更好看。
那张与我有些相似的脸上面化着精致的妆容，她穿着白色的礼裙。
看到我来，她看上去有些震惊，紧接着走到我的面前。
「姐姐，你出来了啊？」
宴会上面，我和她一黑一白，色彩碰撞明显。
我和她本就长得有七分像，现在更是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从前宠爱的妹妹会在当初求着宋盛让我去坐牢。
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害我。
我的妹妹，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后的亲人。
我们的父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我们相依为命，在这个集团里面存活。
我曾经给我的妹妹攒钱买漂亮的白裙，看着她像公主一样，然后夸她，「真的好漂亮!」
妹妹就会甜甜地笑起来，「谢谢姐姐，我以后也要赚钱给姐姐买裙子。」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好像是我带回宋盛的那一刻。
和宋盛握手时妹妹挑逗着的眉眼，故意蜷缩的手指。
以及甜腻腻的「姐夫，你这样的话，姐姐会伤心的吧?」
她故意在我的衣服上面做手脚，让我当众出丑。
故意把我推在池子里面，让我在水池里面窒息。
头好疼。
我想起了那天，她故意窃取了她的同学的作品，最后被查出来，然后求着宋盛让我上去顶罪的样子。
我见犹怜。
好半晌，我嗤笑出声，「不要叫我姐姐，我觉得恶心。」
她和宋盛，我都觉得恶心。
9
我坐到沙发上的时候，姜婷也跟了上来。
她刚伸出手，就被我躲过去了。
姜婷愣了愣，「姐姐。」
我终于忍不住了，「别装了，你现在又要做什么?!」
她害我害得还不够惨吗？
从前，她每次靠近我，我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我声音颤抖，「别碰我，算我求你了，你要我死了你才会原谅我吗？」
「宋盛我不要了，他喜欢的人是你，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和你争。」
被关进牢里面三年，我都要忘记了外面的样子，我踩缝纫机踩到腿疼，在阴雨天里面疼得直抽气。
姜婷垂下眼，「对不起，姐姐。」
手悬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放下。
不知道算不算是臭味相投。
怎么宋盛在我出来后这样，她在我出来后也这样。
搞得就好像，他们道歉了之后，我就会原谅他们一样。
我径直离开，看也不看身后的人。
不知道她又在憋什么坏招。
她以前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但出乎意料的是，一直过去了半个月，姜婷背后也没有动作。
相反，她每天都来找我，本来就长得楚楚可怜的她，在向我道歉的时候更加可怜。
「姐姐，对不起，我当初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怎么说得出来的?
10
接下来的时间，姜婷每天都守在我家门口。
一看见我，她就露出笑脸，「姐姐你出来了，今天想要去哪里?」
她就那么紧跟着我，每天早上都会给我买上一朵芍药。
她还记得我喜欢芍药。
只是那些芍药，被我当着她的面丢在了垃圾桶。
我冷着脸看她，「你想要做什么，你直说好了。」
她是想要见宋盛吧？
我琢磨着，好像宋盛也确实很久都没有出去过了。
姜婷惴惴不安地看着我，「姐姐，我只是想要和你像以前一样。」
那张与我长得相似的脸此时无比的惹人怜爱。
我嗤笑出声。
我喊道:「宋盛，出来。」
宋盛出来的时候还套着围裙。
「小鱼，是又来朋友了吗？」
我毫不留情地把宋盛扯过来，「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别恶心我了。」
姜婷的脸是苍白的，宋盛也是。
我没心思再看这一对狗男女，转身离开。
「算我求你们了，别恶心我。」
天黑得很快。
等我从酒吧里面出来的死后已经是半夜。
朋友红着眼眶，埋在我的肩膀上面哭，「妈的，姐的小鱼当初被那对狗男女害得可惨了。」
酒吧里面的人很多，都是我以前结交的好友。
也只有他们，不会嫌弃刚出狱的我。
最后，有人在灯光下面说道:「不过，小鱼，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什么你当初前脚刚入狱，后脚你妹妹就一直在那哭啊？」
「对，宋盛那个时候直接晕了。」
众人纷纷点头。
但也有人说:「哭才对吧，要是不哭，那也太狼心狗肺了点。」
「至于宋盛，可能和他的身体问题有关吧。」
人群中传来窃喜的声音。
「我觉得宋盛快死了，脸色好差。」
我本来以为我会心无波澜的，可是在听见这个「死」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一慌。
我轻声说:「不要再聊他了。」
11
姜婷依旧还是每天都来我的门前守我，还会给我带很多我以前喜欢的东西。
宋盛则每天都在房子里面给我做饭，简直就像是一个贴心的保姆。
我有些好奇了。
我问宋盛，「你不管你的集团了吗？」
那么大的一个集团，他总该还是要去管管的。
宋盛垂下眼，「我只是一个股东，」他抬起眼，然后说，「小鱼，我想要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
我不稀罕他的钱。
宋盛今天的表现其实有些奇怪，在他频频地看向日历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哦，今天好像是他的生日。
要是在以前，我会给他亲手做蛋糕，可是，在以前，他也会嫌弃地扔掉我做的蛋糕。
我曾经跟着西点蛋糕师傅学过做蛋糕，只是后来，当我看见姜婷给宋盛做的乱七八糟的蛋糕之后，我才知道，他哪里是嫌弃我的蛋糕啊。
他是嫌弃我。
现在，我连动都不想动。
既然他不要，那我也就再也不会给他做蛋糕。
况且，我今天还要去见一个人。
我换上衣服，按照我的朋友们交代的那样，化了个妆。
换完衣服我就想往外面走，想了想，我对厨房里面正在忙活的宋盛道：「你今天不用等我来吃晚饭了。」
「我在外面吃。」
宋盛转过身，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说：「小鱼，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能陪我一起吃顿晚饭吗？」
我头都没回。
「不能。」
12
餐厅里面很是安静。
顾延坐在我的面前，给我把牛排切好，然后温声道：「阿鱼，你还记得我吗？」
我笑笑，「当然记得了。」
顾延当初在大学里面就是风云人物，照片被人放在论坛里面都能收获一堆老婆粉的程度。
我和顾延，其实不算太熟。
但是据我的朋友们说，他当初是想追我的，但是还没追到我，我就被宋盛和姜婷弄到监狱里面去了。
朋友说让我给他一个机会。
「阿鱼，你知不知道，顾延在你走后一直和宋盛不对付。」
我哪里还有爱人的勇气？
我被宋盛伤得彻底，已经提不起一颗心来爱别人。
我这次来，也只是想告诉他，不要再喜欢我了。
可是，直到晚餐吃完，顾延也没有提起他喜欢我的事。
他怎么不说？
他完全可以借着「我等了你三年」这种话题来夺取我的同情心。
我抬眼的时候，顾延正红着脸。
好半天，他只是说。
「你吃饭的样子很像一只松鼠。」
我应该是被这句话打动的。
所以我没有说拒绝他的话。
顾延送我回家的时候，家里面的灯还亮着。
路灯下面，顾延把刚刚在外面给我买的糖炒栗子递给我，「那可以明天见吗？」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亮晶晶的。
其实，他好像才像是一只松鼠吧。
我弯起眼睛，笑了笑，接过糖炒栗子。
「明天见。」
转身的时候，我却看到了藏在暗处的宋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