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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照了半年相,把镜头对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还是头一回。这姑娘太漂亮了,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长长的辫子,她往我面前一站,就像电影演员“小花”,从银幕上走了下来。
当时已近黄昏,我收了摊子往家赶,刚出村口,她就拦住了我。她拦我的时候,我正在心里算账,算今天照了几张相,赚了多少钱,冷不防前面有个人,吓我一跳,赶紧刹车蹦了下来,差点摔一跤。
她一看笑了,边笑边说,小兄弟,骑车不看路,想媳妇呢。我有点不好意思,说对象都没有,哪来的媳妇。说完问她,你拦住我干啥?
她说你是照相的,我还能干啥,照相呗。我说天快黑了,光线不好,要不明天再照吧?她摇摇头,说,我就今天照,你看这朦胧的景色,多好。
我只好听她的。
这时她问照一张相多少钱,我说不贵,一块钱,她说一块钱还不贵?我拍拍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说,海鸥牌,上海产的;还有胶卷相纸和药水啥的,贵着呢。
她没再废话,说那你给我照一张吧。
清明期间,正是油菜花开的季节。我把车子扎好,说你站路边吧,身后是油菜地,远处还有成排的杨树,照出来肯定好看。没想到她却说:“不搁这照,我领你去个地方,比这儿强多了。”
我是挣钱的,当然得听花钱的。于是,她往村外走,我推着车子在她后面跟,不一会儿,我俩来到一个小河边。
小河不宽,水也不咋清,河边有几棵歪脖树,两岸是绿油油的麦地,除此,再没啥可圈可点的景致了。我不明白,她咋会带我来这么荒凉的地方照相。
她好像看出了我的疑问,冲我笑了笑说,小兄弟,这里是我家的责任田啊,刚分的,在这里留影,有纪念意义呢。我点了点头,说也是的,咱赶紧照相吧,天不早了。
我打开相机套和取景器,取下镜头盖,调好光圈和速度,撅着屁股弯着腰,把镜头对准她。取景器里,立刻出现一个绝色女子。她确实太漂亮了,要是走上银幕,“小花”也得靠边站。
胡思乱想,耽误照相。当我即将定格眼前画面的时候,我果断松开了按快门的手指——镜头里,我突然发现一个孤孤零零的坟头。
我暗骂自己一心二用,赶紧调换角度,把不吉利的坟头调在镜头之外,不失时机地按下快门。
相照好了,我俩从麦地走到村道。她提醒我说,小兄弟,我看你人挺精神,将来如成了万元户,或是当兵提干,吃上了商品粮,可不能当陈世美啊。我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不是那样的人。
晚上在冲印室,我先是调配好显、定影药水,然后拉上窗帘,在没有光线的条件下冲洗胶卷。等胶卷冲好晾干,我打开红色灯泡、开启印箱和放大机,裁剪好底片和相纸,按照客户对照片规格和数量的要求开始洗相。
我很期待她的照片效果,洗出来后果然好看。我把底片放大,仔细端详她的脸庞和五官,那眉毛,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唇,无一不让人心动......奶奶的,这要是我对象,甚至是媳妇,那该多好啊。
……
第二天上午,我来到她村,拦住一个扛锄头的大叔,掏出她的照片,问她家怎么走。大叔放下锄头,看看照片,看看我,问:
“这照片啥时照的?”
“昨天下午。”
“你确定是昨天下午?”
“是的。”
大叔把照片还我,说,那你真是见鬼了。这闺女的对象去年考上大学把她甩了,她一气,喝农药寻了短见。
我听得一身虚汗,两腿发软。
大叔看着我,用手朝村外小河方向指了指,说,这闺女就埋在她家地里,半年多了都。
……以往做噩梦,都是这时候惊醒的,醒了还会接着睡。
可这噩梦太吓人,此刻天还没亮,我再没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