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威亚上摔下的时候，沈梦舟正在探班公司新签的流量小花。

看到我下坠的身体，他下意识将小花拉进了自己怀里。

“危险，别去。”

然后抱起受惊晕倒的小花直奔最近的医院。

当天晚上，我在沈梦舟的口袋里发现了一份不属于我的产检报告。

叠好放回原位，我拨通了那个五年不曾联系的号码，告诉他。

“顾辰，我后悔了。”

01.

“真想好了？许婧，这次再骗我，可不会让你跑了。”

挂断电话的时候，沈梦舟刚从外面回来。

他身上满是陌生香水的味道，熏的我头晕。

其实也不算是陌生，是沈梦舟刚签的新晋流量小花白玫身上的味道。

我和她一个剧组，这味道再熟悉不过。

看到我，沈梦舟的眉头下意识的皱紧。

“你不是在医院，跑到这做什么？”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出院修养几天就好。”

我开口，沈梦舟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打开手机，刷起了微博。

看着他脸上温柔的笑意，不用想，我都知道他是在给白玫回复信息。

因为和我在一起的沈梦舟，永远都是皱紧了眉头。

只有在面对白玫的时候，他的眉眼才会舒展。

爱与不爱，其实很明显。

我没有说话，只是绕回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等我拉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沙发上的沈梦舟终于注意到了我，拧眉问，“都这么晚了，去哪？”

说来可笑，在一起七年，沈梦舟从未说过一句关心我的话。

就连今天在片场，威亚忽然断裂，我从上面摔下来，他也是只顾着被吓到的白玫。

十米高的威亚，要不是下面有缓冲垫，我早就成了一抔黄土。

医生说我的脊柱已经完全扭曲，必须前往米国手术才有站起来的可能性。

可沈梦舟甚至连我身下的轮椅都没注意到。

或许他注意到了，只是他在意的人从来不是我，所以也连带着看不见我受的伤，吃的苦，以及这么多年我在他身上的付出。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深吸一口气，我压下心头泛起的苦涩，告诉沈梦舟。

“我要出差一段时间。”

“久吗？”沈梦舟今天的话好像比之前要多了些，我犹豫了一下，还没开口回答，他的下半句话就已经出来了。

“一周后白玫有一场水下的戏需要替身，你记得早点回来，不要耽误拍摄。”

身子一僵，我以为自己的心不会再痛，可此刻还是忍不住的对沈梦舟失望。

“沈梦舟，我怕水。”

“怕才要克服，你怎么这么矫情？看看人白玫，为了这部戏多努力，才签约一年就拿了那么多奖。”

“再看看你，都已经人老珠黄了还是个十八线配角，许婧，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我当年是不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种女人。”

心底像是被扎了一把刀子一样，钝钝的疼。

我这种女人？

哪种女人？

为沈梦舟掏心掏肺到头来被他弃之如履的女人？

02.

我和沈梦舟相识是在大学，彼时他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微电影社的一个小小社员，每天被派各种各样的脏活累活。

一次户外拍摄，有人故意使坏让沈梦舟去捞掉进水里的器材，却又将船提前开走。

沈梦舟抱着器材在水里挣扎，眼看就要沉入湖底，是我义无反顾跳下水中将沈梦舟捞了起来。

他是个犟种，哪怕快淹死了也不肯放弃手里的器材，我力气又小，两人在湖里喝了不少水。

最后还是从小和我玩到大的顾辰听到消息，及时赶来将我们两个捞了上来。

沈梦舟没事，器材也没事，我却因为喝了好多水从此恐水，连我最钟爱的游泳梦都就此葬送。

但我从不后悔。

后来沈梦舟毕业，说想要自己当导演，我拿出所有积蓄投资，又搭上人脉为他牵线搭桥，终于，沈梦舟一炮而红，在圈内站稳脚跟。

往后数年，更是无往不利，一举成立梦婧传媒，成为圈内龙头。

无论沈梦舟签了多少艺人，他也始终记得按时回家，给我带一碗街角我最爱的皮蛋瘦肉粥。

我以为，我和沈梦舟就是传闻中的神仙眷侣，我们会幸福的携手走过一生。

直到白玫出现。

沈梦舟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次数越来越少，连带着我爱喝的皮蛋瘦肉粥也没有了。

有次我胃疼的厉害，打电话给沈梦舟问他能不能帮我买一碗皮蛋瘦肉粥，回答我的却是他满满不耐的语气。

“我很忙，胃疼就自己打车去医院，喝皮蛋瘦肉粥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撑着病体打开了门，还没迈出去就疼晕了过去，还是巡楼的保安发现了我，将我送到了医院。

急性胃穿孔，做手术时连帮我签字的人都找不见。

沈梦舟的电话我打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打到手机关机，还是没打通。

我只能忍着痛求医生让我自己签字。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白玫的生日，沈梦舟带着全公司的人去了包下一艘游轮给她庆生。

游轮……

我之前也说过想要坐着游轮去度假，哪怕一天也好，可沈梦舟却说太浪费时间。

但他却为了给白玫庆生，包下游轮带着全公司的人在海上玩了三天三夜。

他哪里是没有时间，只是对我没有时间罢了。

吸了吸鼻涕，我没有理会沈梦舟口中的奚落，反而平静的告诉他。

“对了，我今天看见你口袋里白玫的孕检报告了。”

沈梦舟的身子顿时僵住，反应过来后才开口说。

“你别多想，孩子是白玫和她地下男友的。”

“她是艺人，事业又刚好在上升期，这件事爆出来对她不好，你也别到处乱讲。”

03.

是吗？

白玫进公司有一年了，除了沈梦舟，我从未在她身边见过任何异性。

沈梦舟对她的占有欲，病态到从经纪人到助理再到保镖，全都是清一色的女性。

白玫的地下男友，说的怕不是他自己。

不过没关系，很快他们的关系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昭告天下了。

而我，也将和沈梦舟再无瓜葛。

胡乱点点头，我轻应了一声，沈梦舟的脸上猛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口红递给我。

“送你的，生日礼物。”

我看着沈梦舟手中连赠品的标签都没撕掉的口红，莫名的想到了前两天白玫在剧组里晒出的她的高价护肤品套装。

里面各类品种齐全，却唯独少了一支口红。

当时有人好奇问她，白玫不屑开口，“那支口红是赠品，颜色老气的要死，我丢掉了。”

看到眼前和白玫那套彩妆完全属于一个牌子的口红，我忽然觉得想笑。

“我生日已经过去一周了，礼物就没必要了吧。”

沈梦舟的眉头却再次皱紧。

“许婧，你不要无理取闹，我平时工作已经很忙了，实在不行，你拿我的副卡去买点你喜欢的东西，不要总找我的麻烦。”

嗯，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情绪，就成了找麻烦。

可白玫在片场不小心割破了手指，连血都没流就被沈梦舟送进医院，连开四五个助理却完全合理。

心已经累到无法言说，我拉起行李箱直奔外面，却发现轮椅压根下不了台阶，我只能无奈向屋里的沈梦舟求助。

“能送我下楼吗？”

我已经做好了被沈梦舟拒绝的准备，但可能是之前我们的对话太过剑拔弩张，沈梦舟居然罕见的起身走到了门口。

可当他的手刚触碰到我的轮椅时，沈梦舟的手机响了，声音急促，铃声也和我之前听到的不一样。

沈梦舟腾出手来接电话，白玫的声音立刻从电话那头传来。

“梦舟，我的公寓里好像有蛇，你快来，我害怕！”

沈梦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表情变得慌乱，立马开口回复，“你等等，我马上到。”

然后放开了我的轮椅，直奔楼下。

轮椅刚被推到楼梯中间，沈梦舟放手，整个轮椅迅速倾斜向楼下栽去，我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上，下意识的呼喊。

“沈梦舟！”

可他却连头都没有回，任由我的身体从轮椅上摔下，狠狠滚下楼梯。

身体像碎了一样的疼，原本就受伤的腰椎更是疼到极致。

身下有一片殷红的血炸开，我用尽全身力气也够不到只离我有一指远的手机，想要呼喊，却只能看到沈梦舟的车像离弦之箭一样迫不及待的奔向白玫的公寓。

昏迷前的最后一秒，我的脑海中依旧是沈梦舟那张为白玫担忧到骨子里的脸。

04.

我被送进了医院。

连续两次的坠落和碰撞让我的腰彻底废了。

更糟糕的是我还有三个月的身孕。

“孩子的情况很不好，你也是，如果要手术，必须先流掉孩子。”

我想起了被沈梦舟贴身放在胸口前的那张验孕单。

叠的如此仔细，想必沈梦舟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所以连一张验孕单都要小心保存。

手覆上自己的小腹，感受着里面微薄的生命力，它正在渐渐离我而去。

闭上眼，我痛下决心，“流了吧。”

医生似乎没见过我这么狠心的母亲，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后问我，“不需要和孩子爸爸商量一下吗？毕竟是大手术……”

我回他，“我的孩子，没有爸爸。”

还以为触及到我伤心事的医生立刻闭嘴，火速在我签字后将我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孩子被拿掉后，我的出血终于被止住，连带着狂掉的生命指征也逐渐恢复正常。

除了腰部的重击，我看上去似乎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但我知道，我的心已经空了。

尤其是摸着自己空荡荡的小腹，想起刚有一个小生命离我而去，我忍不住觉得酸涩。

偏偏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是白玫的。

“梦舟，这次真的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好。”

“没事，我说过，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会出现在你身边。”

好熟悉的话。

沈梦舟也曾经和我说过。

只不过沧海桑田，他早就忘了当初对我的许诺。

抓住身下的床单，我别过脸去忍住别让自己哭，但白玫却看到了我，惊讶开口。

“许婧姐？你怎么在这？妇产科……许婧姐，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孩子……是梦舟的？”

我能看到白玫眼底浓浓的探究，以及深藏在其下的不安。

可还不等我开口，旁边的沈梦舟就否认了她口中的话。

“怎么可能？她之前落水伤了身子，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孕。”

白玫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又瞥了一眼病房门口的牌子，不怀好意开口。

“那许婧姐为什么要来妇产科？该不会惹上什么脏病了吧？”

“许婧姐，我知道你入圈好几年了都一直不温不火，但可千万别为了走捷径就出卖自己。”

“那些老头玩的可花了，你好歹也是梦舟的人，可别流出些什么不该流出的东西让梦舟丢人。”

白玫口中话的意思再清楚无比，我也觉得心梗的厉害。

她是怎么进的梦婧传媒，没有人比我和沈梦舟更清楚。

冷笑一声，我没有再对白玫的挑衅忍气吞声，转而问她。

“白小姐听上去对这些老头很熟悉，看来之前没少做这种事情。”

“你！”白玫被我口中的话气的一梗，扭头用通红的眼眸看向身侧的沈梦舟。

看着她眼底的泪意，沈梦舟彻底怒了。

“许婧！你非要这么恶毒吗？”

“白玫可不像你，为了拿到一个小角色抛头露面，和外面那些男人鬼混到大半夜都不回家！”

“我看下个月的白兰花奖你也没必要拿了，还是给白玫吧！”

“凭什么？”我怒了，这个白兰花奖是我争取了好久的配角才拿到的，为了它，我连续一周不眠不休，熬夜到吐血都不敢休息。

这也是我入行多年唯一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奖项，凭什么他沈梦舟一句话就要给我取消？

扶着白玫的沈梦舟面上却满满都是冷笑，“因为你不配！”

我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白玫却抓紧了沈梦舟的衣角，“梦舟，我肚子不舒服……”

下一秒，沈梦舟立刻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向急诊科走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底有什么东西忽然碎掉了。

颤抖着拿起身侧的手机，我深吸一口气，再次拨通了那个五年没打过的电话。

“顾辰，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