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自己准备的盛夏礼物,是在重庆最热的时候,去一个突然想起的远方流浪数日。
于是,我来到了贵阳。
作为一个善之四海,随遇而安的行者,陌生的远方就是一块奖章,去了,立刻就变成胸膛的炫耀。
1、甲秀楼坐K字头绿皮火车到贵阳的时候,已是夜幕低垂。毕竟是行者意趣,出站即打车奔往甲秀楼。
敞开的车窗扑进来的凉风背叛了夏季,让被山城不分昼夜的炎热折磨得心烦气躁的我心生温柔。
眼中的城市像美女出浴,有一种玲珑剔透的古典美;却又在清晰的灯火辉映下带着骨感的现代妩媚。
甲秀楼
南明河的水腥气氤氲在嗅觉里时,我下了车。沿着河堤在湿润的凉意里行进。
河对岸内敛的光明并不闪烁,而是在水色凄迷的天幕里以工笔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建筑轮廓。
我的想象中,那就是一位提着裙摆的丰腴少妇,风情万种地款款而行。
有朋友说甲秀楼之于贵阳,就如洪崖洞之于渝中。我总觉得似是而非。
重庆的洪崖洞其实更像一名光彩照人的演员,因为围绕舞台的观众总是络绎不绝,而越来越名声显赫;而甲秀楼,则是养在深闺的小家碧玉,每日里对镜贴花黄,只为博良人一笑。
我走近灯火,有一道拱桥跨过南明河。桥头立一门楼,其上镌“南城胜境”四字。
小桥揽胜
此方地势开阔,聚了许多游客。在人群中穿行,南腔北调的各地方言此起彼伏。
在桥上略停一停,任视线探索远方。贵阳最时尚现代的形象便熠熠生辉地钻入脑海。
许多人举着手机,端着相机,在见缝插针地拍照。
大概大部分人旅游的目的,并非去寻求景观带来的心灵共鸣,而是留下“我曾来过”的物化证明。
南明河水在夜色里荡漾着彩色的柔波。像一条流光溢彩的腰带系在城市的腰上。
过了桥,却突然感到意兴阑珊,对前头的翠微园失去了探索兴趣。
黑夜里也无法欣赏“前临深潭,后负崇岗,群峰列献,左右环绕,草木竹石,错置杂陈”的南庵气象,便退回路边,招了辆出租,前往预订好的酒店,结束了闲逛。
2、穿街走巷一夜不表。
早上睡到自然醒,退房后背着简单的行囊漫无目的地走在贵阳街头。
晓景
我在云岩区的大街小巷穿行。
随便都能看见野蛮生长的黄桷树,让人恍惚觉得这里就是重庆;但这里肯定不是重庆。天上白云聚散无常。微风时发,带着爽朗的凉意在左右盘旋。
在红砖旧楼与玻璃幕墙装饰的高楼大厦旁行走,会有种时代的紊乱感。但身体上的凉爽会纠正意识上的错觉,我还没有天真到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重庆:七月的热浪下,一切敏锐都将熔化。最终所有的欲望都成为冰凉的注脚。
而贵阳街头的阳光,炽烈之际鲜少,常常羞涩地将自个儿隐藏。
我有太多力量去舒适地思考,去充分地比较:就城市形象而言,贵阳差重庆的现代时尚至少十年。但就夏季宜居度来说,重庆远不如贵阳。那份如影随形之盛夏凉爽,身临其境后让人根本没有理由不欣赏。
阳光灿烂的小巷
我甚至兴致勃勃地在阳光下散步,这在重庆根本无法想象。
拐进一条破旧的小巷,一侧是堆满藤蔓的墙,一侧是参差不齐的旧砖房。就像童年的时光,慢悠悠地像山谷内的小溪流淌。
我在穿街走巷,风亦在穿街走巷。于是,夏天的火热被套上桎梏,看起来再猛烈的骄阳也无法让气候燃烧。
对空调形成严重依赖的我,在夏天的贵阳忘记了空调。并且,就算长时间不躲入阴凉,那种有节制的热度我也能轻松承受。走了很久,我连一滴汗也未曾流。
一直不停地走,把贵阳街头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细致地写入心头。
我慢慢地走到旭东路口。时已过午,腹中饥渴,便找家小店,吃了碗牛肉米粉。
牛肉粉
我不大讲究吃,也不忌口。随便一碗牛肉粉就让我觉得享受的时候不多。旭东路这家小店征服了我的胃。
我干脆在这里搜了家酒店入住,方便不加选择地大快朵颐。
3、烟火贵阳我的旅游从不预设行程,而是顺其自然地融入他乡的生活。我不会在出发前安排12345,而是到达目的地后伪装成当地人去过日子。
所谓的景点从来不是我的羁绊,他人的攻略很难成为我的指导。
人们都说贵阳的电台街很有味道,都认为黔灵山公园一定得去一趟。
未必如此。我在旭东路看见的贵阳可能更真实。这条并不宽敞的老街挤满了店铺,十之八九都是食店。
旭东路
路很长,我呆在贵阳的几天里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傍晚时分沿旭东路徜徉。
根本不用担心走到尽头。我也没走到过尽头。
走在街上坐在路旁的男女老幼,都有一种满足的昂扬。我确定大部分贵阳人都不自己做饭,丰富得让外地人嫉妒的各类吃食陈设在道路两侧,由着人们选择。
金丝牛肉饼,牛肉粉、肠旺面,烤肉拌饭、豆花饭,各种烧烤,烙锅,家常黔菜…当然,我还看见了大三峡的纸包鱼,重庆小面也有得卖。
油锅里的洋芋片滋滋冒着香气,烙锅上的小豆腐烫得颤抖;牙签烤肉密集地攒为一束,被服务员匆匆捧往饕餮客的餐桌…
蓝瓶的“勇穿天涯”在围炉而坐的人们手上瞬间饮空,街道两旁的人行道逐渐变得水泄不通。跟着人流赏析人们的吃相,偶尔能碰见端着假枪的皮肤黝黑的孩子把行人当作射击的目标。
街道上空翻腾着油烟,翻滚着木炭燃烧的烟气,世界凌乱而热闹,像醉酒的大汉莽撞张开双臂,不加选择地要与人拥抱。
路边摊
路边总是见缝插针地摆着小摊,烧烤、水果或者百货,像极了我小时候容身的四川县城。
那种充满烟火气的杂乱无章,令人感到亲切异常。
无数的身影便在这人间烟火中出没,仿佛岁月奉献的一出皮影戏,咿咿呀呀吼着乡土气息的唱词。
我实在喜爱这生活的不加修辞,如此接地气的环境,重新定义了旅行对我的意义。
贵阳,随着交通状况的改变,离重庆越来越近。
把它的盛夏凉爽以及热烈的人间烟火气当作自己的礼物,一定会收获不一样的惊喜。
我喜欢贵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