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为情自杀死后的第十天，警察打捞上来了泡得面目全非的他。

我走投无路，在网上控诉罪魁祸首。

最后却只得到了一份轻飘飘的“免责声明”，和无数网友的质疑声。

「可怜但蠢。」

「捞女和舔狗绝配。」

「博流量不得好死。」

绝望让我站上了弟弟曾经站的位置，和他一样坠入江底。

再睁眼，我竟回到了弟弟十四岁那年。

第一章

冰凉江水灌入口鼻，肺部一点点被水压挤着，胃里也被水填充满。

窒息和绝望一起涌上来。

所有的声音和画面一起消失了，连知觉也被江水吞没。

死亡，果然是一件痛苦但又解脱的事情。

「我姐不上了我也不上！」

青春期男生尖锐沙哑的声音高亢激愤，满是愤怒。

「胡说什么，你多大你姐多大？她打工去你干啥？听话！」

男人抑制着怒意，低声呵斥。

「我姐也才17，她不上学能干什么？」

「听话小哲，我们也是没办法，你姐是个女孩子家，打两年工就嫁人生孩子了。你不一样，你是个男孩，现在不上了以后咋娶媳妇？」

女人叹了口气，接着劝：

「你姐也是同意的，我们家也供不起一个大学生一个高中生啊！」

男孩沉默了片刻，依旧固执：

「我们都不上了去打工就不用你们供着了。」

「你敢不上老子打断你的腿！」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男人咆哮出声。

我睁开眼，镜中少女原就不白皙的脸因为长时间的哭泣，更是肿胀得通红。

「我们一个都不能退学。」

我沉着声，肿痛的喉咙挤出几个轻飘飘的字眼，却让整个屋子里的人变了脸色。

两室一厅几十平的房子，我和弟弟睡上下铺。

即使声音不大，但在这个逼仄的屋子里，有点什么动静，也能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死了，但我又活过来了。

这是我们退学的那一年。

我的17岁，我弟的14岁，面临中考和高考。

爸妈说家里负担太重，承担不起一个大学生和一个高中生。

两相比较，决定舍弃我，供弟弟上学。

但江哲是个倔驴，他一声不吭跟着我走了。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拖着行李箱，满脸倔强站在了我工厂宿舍门外。

弟弟成绩还算不错，如果按照正常的生活轨迹，他大概是不会成为那样。

14岁的年纪，连打工都没地方打工去。

所幸他游戏上有些天分，很快做起了陪玩代练。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碰上那个女生。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退学了。

「我会去找老师申请补助，做兼职，我的事情你们不用操心。」

房间静得只有我的声音，弟弟上前一部扯了扯我的衣角，我扭脸看他，揉了揉他刚剪的毛寸。

有些扎手，但还温暖，不是冰冷湿润面目全非的尸体。

「会好起来的。」

我是个女孩，所以我的话并不重要。

今天是周日。

晚上六点，是住宿生进校的时间。

我顶着哭肿的眼泡说完那番话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返校。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一件换洗的校服，几条贴身衣物，没了。

我妈站在我身边，气压低沉。

在我收拾完东西准备走出门的时候，她拦住了我。

「说了让你退学。」

看着她的脸，我有些难过。

固执，重男轻女，不听人话。

这几样，我的父母都占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固执，我不会退学，江哲也不会退学。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固执，我们不会在离家之后几年不再和自己的父母说上一句话。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固执，又怎么会……

「我说了，我自己会解决。」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她同样盯着我，却突然红了眼眶，一只手手高高举起，半天却没落下来。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啊！你一个女孩子家，上了学又能咋的？最后不一样是嫁人，早早出来嫁人有什么不好？上学也是浪费钱！出来还能帮帮我们做事。」

「那我不上了，让我姐上。」

江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过来，一把拉住我妈的手，迫使她放下手来。

他这个年纪，已经比我和我妈都要高了。

青春期的男孩有一股子牛劲儿，即使是做惯了体力活的妈妈，一时之间也没法挣脱开来。

我冷了脸，一把扯开他的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我说了，我们都接着上。」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我没有去看他的脸色，将包往肩膀上一挎，拉着他越过我妈，径直走向门外。

我拉着他一路跑向了河边。

河水肥润，有风吹过，在夕阳下映着碎碎零零的光片，浑然看不出是能让人无声无息死去的刑场。

那股恶心和窒息又涌上喉头，我嗓子一紧，逼着自己不去看水，盯着江哲的眼睛：

「你再敢说不上学这三个字，我们就一起死在这。」

我丢下书包，死死拉着江哲的手臂。

纤细未发育成熟的手臂我一只手就握了个圆，他挣脱不开，只惊恐地被我拉着，一步步走向河边。

第二章

「姐你干嘛！」

我没有说话，沉默着拉着他，一步步走。

「姐我上学，我们都上学！你别这样我害怕——」

他喊了几声，眼泪都要淌下来，我终于停了，笑得温柔：

「这才对。」

「你说的，江哲。」

他见我喊了他的大名，也郑重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把书读烂，往死里读，不许碰游戏，死也不能碰！听到没有！」

或许是我的表情太凝重，又或许是我的行为吓到了他。

他沉默着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开口：

「可是爸妈那边——」

夕阳打在他的脸上，泛起一片柔和的光，我又揉了揉他的头：

「会好起来的。」

以往的周五，江哲也会来等我放学，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但今天放学，江哲不再是孤单一个人在门口等我。

离得很远，我只能看见江哲和一个女生的背影。

两人似乎情绪很高，一直有说有笑。

直到我走近，他这才跟我打招呼：

「姐！」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死死盯着那个女孩。

「她是谁？」

「哦这是我同学，叫林南安。」

他又转头对着女孩：

「这就是我姐。」

林南安，林南安，她的良心真的有一刻难安过吗？

「抱歉，我有事跟江哲说。」

我扯着江哲的衣服，将他拉到了一旁：

「以后不许和她来往，离她远远的，听到没有！」

我疾言厉色，他却有些委屈：

「我没早恋！」

「不管你早恋没有，不许和她再有来往！」

我刚刚没有直接动手，已经是压抑过自己的情绪了。

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再次走向那条路！

「姐你怎么这样，连我跟谁玩都要管？」

「我不管你就死了。」

他扭头就走，不管我再后面怎么喊，头也不回拉着那个女生就走了。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看着他们的背影，窒息感又阴魂不散地缠上了我。

浑身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我艰难挪到了路边，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再次听到了江哲的声音：

「对不起，但是林南安她也很可怜的。」

我突然又有了力气，猛地起身，紧紧扣上他的肩膀。

他被我捏疼了，却只皱皱眉，接着说：

「有人欺负她，我看见了帮了她一把。她说她害怕，我想着让她跟我一起在这等你，我们一起把她送回家。」

原来是这样。

我的手松了开，无力地垂在身旁。

「没事，但你记得以后少跟她来往，我不喜欢她。」

江哲很听我话。

爸爸干活懒散，又三天两头不在家，妈妈只好承担起挣钱养我们的重任。

只要有活，她就接，几乎没有闲暇的时间。

江哲几乎是我看着养大的。

因此，他很听我的话。

他没有再和林南安来往，可却被麻烦找上了门。

那天过后的第二个周五，到了我放学，也没有见到江哲的身影。

我本以为他有事回家了。

可到了家，家中空无一人，握着才意识到不对。

我找了江哲很久，甚至连河边都去了。

万一呢——

万一——

我不敢想这样的万一，只能拼了命在我能找的地方找了个遍。

最后看见满脸乌青，衣服脏污的江哲时，情绪彻底失控。

「姐——」

江哲眼角肿起，原本一双无辜大眼此时成了一条缝，嘴角破了皮，贴着创可贴。

这一声姐痛得他龇牙咧嘴。

「谁！是谁？」

他却不再开口，只任凭我给他上药消毒。

「你不说，我就报警，警察总会帮我的。」

我再三逼问，他终于开了口。

第三章

初中生的幼稚恋爱，殃及了他这条池鱼。

林南安被女生小团体欺负，是因为小团体领头的女生喜欢的混混喜欢她。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青春期的小孩总是会喜欢一些离经叛道的混混。

叛逆？

江哲掺了一手，欺负林南安的女生本就和混混关系要好，添油加醋一番，他就被那个混混记恨上了。

混混以为江哲要抢自己的女友，就暗地里不断给江哲使绊子，但都被他避过去了。

到了周五，混混沉不下气了，召集小弟，带着林南安，把江哲堵在了厕所。